第3章
一個人倏得從供桌下面鑽了出來。
賀蘭瓷:“……!?”
她反應迅速,立刻倒退一步。
那人衣著華貴,往日俊朗的臉上此刻卻鼻青臉腫,像個豬頭。豬頭目光悽婉,語氣哀傷,往前走了一步道:“賀蘭小姐,我總算見到你了。”
正是傳聞中應被關在曹國公府上家法伺候的世子李廷。
廂房裡隻剩下兩人,場面簡直比白日見鬼還要恐怖。
賀蘭瓷當下轉身就要走,一隻手從她耳側伸了過來,手掌死死抵住了房門,任她怎麼拽也拽不動,男子的聲音近在耳邊,越加哀傷:“你別生我的氣,禮未成,我沒有娶她……”
低低的聲音卻又透著親昵。
男子氣息拂過耳畔,賀蘭瓷悚然一驚,她往旁邊躲了躲,強自鎮定,語氣平緩道:“世子,我們素無來往,這從何說起?麻煩高抬貴手,讓我出去。”
誰知對方竟是認定了一般,不僅不動,還望著她,柔聲道:“……我府上的人可是為難你了?我並不想娶她,我隻想娶你……”目光灼熱中透著痴迷與深情,“我絕不會妥協的,我……絕不負你!”
最後一句,說得擲地有聲。
賀蘭瓷:“……???”
能不能來誰跟她解釋一下?
許是賀蘭瓷面上的驚愕太過明顯,豬頭李廷立在賀蘭瓷身側,從懷裡取出了好幾封桃紅色的情箋,珍而重之的展開:“這些你寫給我的,我都貼身收著……”
賀蘭瓷一看那她根本舍不得買的上等桃花箋,就知道對方估計是認錯人了。
她語氣霎時輕松:“這不是我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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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頭李廷幽幽道:“我知道你現在不願認……”
賀蘭瓷怕他惱羞成怒,盡量溫聲細語道:“這真的不是我寫的,世子應是錯認。”
她字也沒這麼醜。
說著,她又用手拽了拽門,然而即便賀蘭瓷已經足夠溫和,不想還是激怒了對方。
豬頭李廷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忍著怒意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走?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來見你這一面費了多大的力氣!我放著好好的郡主不娶,又被打成這副模樣,還差點被奪了世子之位,都是為了誰!你對我的感情就這麼經不起風吹雨打嗎?”
賀蘭瓷:“……”
賀蘭瓷面無表情:“……松手。”
欺霜賽雪的皓腕上分明印出嫣紅指印。
“我不松,我不止不松,我還要——”他作勢低頭。
話音未落,賀蘭瓷抬膝用力往上一頂,用了十成十的力氣,豬頭李廷旋即慘叫一聲,手也再握不住了。
打死他也料不到,面前纖細美麗飄然若仙的少女居然會使出這麼粗鄙的招式。
賀蘭瓷也沒料到這離譜的防身術居然還真有用。
她一刻不停,推門出去。
門外空無一人,料想那小沙彌大約也是被李廷買通,才會將她送到這麼偏僻的廂房,她提起裙擺朝外跑了幾步便意識到,體力懸殊,她跑不了多遠,而且她並不認路,獨自一人又著實不夠安全。
李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瞬息之間,她有了決斷,賀蘭瓷當下推開次間一扇廂房的門,閃身躲了進去。
幾乎是同時,李廷忍痛從房間裡追了出來,不一時跑著出了院門。
賀蘭瓷剛松了口氣,一轉身,便又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眸。
純白儒衫的清雅少年仿佛自覺唐突一般恭敬拱手行禮,如雲衣袂在空中輕揚,又無聲斂卻,因為背脊挺拔,身材高挑,這般動作由他做來行雲流水,堪稱禮儀範本,周全卻又不見半點迂腐窮酸氣,倒有皎皎然若清風明月的清貴世家子的氣度。
“賀蘭小姐,許久不見。不巧,打攪你們幽會了。”
聲音清潤似醴泉。
語氣分明是溫文有禮的,可賀蘭瓷偏偏聽出了一絲充滿缺德意味的戲謔。
作者有話要說: 無憂他前期略有點欠,不過沒關系,以後有他倒霉的(?
順便給大家介紹一下,覺月寺,一個巨大相親角。
本章也是評論隨機發1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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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第三章
正所謂冤家路窄。
不知道方才對話被聽去多少,賀蘭瓷周身一僵,抵著門板,目光微暗望向陸無憂:“你怎麼會在這?”
春闱之期,對方出現在上京不奇怪,但出現在這裡就實在蹊蹺。
更何況她剛才還疑似在家門口見到過他。
陸無憂聞言,倏忽眼睫一抬,眨動間露出色澤略淡的瞳仁,眼尾微彎的桃花眸越發上挑,帶著似醉非醉的燦燦清輝,哪怕一句話沒說,也像是若有似無地下著勾子。
更何況他還在笑,隨嗓音震動,氣息淺淺:“賀蘭小姐貿然闖進來,這話是否該在下來問。”
賀蘭瓷擔心李廷找不到她,還會折返回來,暫時不敢出去,隻得按著門栓,更警惕地望向對方,道:“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她咬字偏輕偏軟,哪怕威脅的話說來,也輕靈婉轉,似泉澗溪流,煞是好聽。
隻是眼下顯然失去效用。
對方又笑了一聲,垂下眼,長指拎起了放在桌上的砂壺,極為隨意地倒了兩杯茶,語氣仍是波瀾不驚:“不用這麼緊張,賀蘭小姐要不要喝杯茶,壓壓驚。”
賀蘭瓷哪裡敢喝這茶:“不必。”
陸無憂也不勉強,如玉的指節環著杯壁輕啜,手背骨相清晰纖長,姿勢依舊是優雅且禮數周全的,好似喝得不是寺廟陳茶而是仙露瓊漿。
這時,賀蘭瓷才發現廂房裡的小方桌上除了茶壺茶杯,還放了幾個一看就是女子的帕子和釵環,最邊上甚至還有張和李廷手裡雷同的小箋。
她頓時憶起這家伙在青州就極受女子歡迎。
上京繁華,民風較青州更為開化,估計他會在這裡也是為了躲那些暗送秋波的姑娘小姐。
想通關節以後,賀蘭瓷竟然還很不合時宜的對那些眼光不佳的女子產生了一絲同情——因為這家伙根本不是如外表那般的溫柔多情郎君。
猶記得當初她在青州的江流書院後山,親眼看著滿臉緊張的姑娘將繡了青竹的帕子交給他,怯生生道:“弄髒了你的帕子,我、我便尋了條新的……”
他竟也溫柔笑著收了,還輕聲道謝,姿態溫雅和煦。
差點讓賀蘭瓷以為撞破了什麼小情人私會。
不料那姑娘走遠,她後腳也想跟著離開時,就見陸無憂神色平淡地掏出火折子將繡帕燒得幹幹淨淨,一絲不留,跟燒什麼罪證似的。點點火光將他的面容照得影影綽綽,那可真是斷情絕愛極了,令當時躲在一旁繞路免得被堵的賀蘭瓷嘆為觀止。
陸無憂順著賀蘭瓷復雜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在那堆東西上,略停了一下,又轉回頭看向賀蘭瓷。
他勾起唇角道:“這些我自會處理掉,不會叫人誤會。不過,賀蘭小姐這算不算是……五十步笑百步?”
賀蘭瓷立刻想起,剛見面時他的第一句話。
幾乎可以確定方才她和李廷的對話,他不止聽到了,恐怕還聽到了很多。
“陸公子。”她努力放柔語氣,“你恐怕有所誤會,我不是來與人幽會的,今日純屬意外——我現在是在躲難。”
陸無憂盯著她看了一瞬,笑道:“賀蘭小姐,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這對我又沒什麼好處。”
顯而易見,他根本沒信。
賀蘭瓷道:“我就算再蠢,也不會此時此刻約他在這見面。”
被人撞破她就完蛋了。
陸無憂把眉目斂了回去,抬手不疾不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唇畔笑容越深:“這我如何知道。”
賀蘭瓷:“……???”
賀蘭瓷不由自主道:“你是會試放榜了這麼得意?”
“啊……尚未。”陸無憂晃了晃茶杯,茶湯攪和得渾濁一片,他斂著眉目,不好意思似的低道,“不過也就這幾日了吧。”
廂房裡斑駁的光影映著少年清逸的面龐,幹淨清冽如潭。
他眉目亦是十分柔和,眸光明澈,水澤粼粼,濃密睫羽覆下來甚至還透出了幾分乖覺。整個人宛若被清泉濯洗過,周身水汽氤氲,配著一身士子的白儒衫,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個溫文無害的濁世翩翩公子,欺詐性極強。
若不是知根知底,大抵真的覺得他是在謙虛。
賀蘭瓷目光不善:“我勸陸公子放榜前,最好還是多行善積德,少造口業。”
陸無憂長睫一揚,笑道:“可如今倒霉的又不是我。”
賀蘭瓷:“……?”
不等賀蘭瓷再懟上一句,她突然聽見外面又響起了腳步聲,之後似乎還隱約聽見了李廷的聲音。
賀蘭瓷頓時一凜。
門栓是可以合上,但此時鎖門,反倒顯得可疑了,遲疑間她看向陸無憂,用壓得極低的聲音道:“該你行善積德的時候到了。”
陸無憂桃花目微彎,又眨了一下:“恕在下愚鈍。”
賀蘭瓷無語道:“別明知故問了,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倒霉,就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說完,她迅速轉往裡側。
本就是覺月寺供人休息的廂房,家什擺設十分簡單,放眼望去能躲藏的地方也並不多,聽外頭的聲音李廷似乎已經在敲門了,賀蘭瓷不作多想,翻身藏進了床帳中。
倒不是她對陸無憂的人品多有信心,是她確定陸無憂絕對不想再因這種事被她牽連。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
李廷敲了兩下,就毫無耐心地把門推開,他喘著氣,聲音裡還帶著隱忍的怒意:“你方才有沒有見到一個姑娘,一個……長得極美的白衣姑娘。”
陸無憂的聲音響起:“嗯……自然是見過。”
李廷瞬間道:“她在哪?”
賀蘭瓷腦中一嗡,心跳驟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