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霍紀野打了很多遍沈栀晚的電話,在最後一次打通了。
那邊沉默著不說話。
霍紀野眼眶通紅地怒吼著:「沈栀晚,你算計我,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你把別的女人送到了我的床上。
這是霍紀野雙手顫抖著緊緊握著方向盤。
接到這通電話時,我已經換上了品牌方送來的高定禮服,坐上了品牌方專門派來的專車。
這些,都是我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經紀人皺著眉搖頭,示意我不要激怒霍紀野,她怕封S的事會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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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我知道,不會的,我不會再被封S的。
我聲音很輕,很柔:「阿野,你說過不會娶我的,既然這樣我就幫你娶你想娶的人,你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我想不通,他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啊。
他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那邊久久才開口,聲音沙啞哽咽:「我們談談好不好,你等我去找你,我們談一談。」
「你不能……不能這麼對我。」
我輕笑一聲:「阿野,我們談什麼呢,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啊,你不應該怪我阿野,你應該感謝我的。」
「別來了,我掛了。」
因為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結果。
……
撞上護欄的那瞬間,霍紀野腦海裡閃過很多東西,最後看見了他們初遇時的畫面。
那時候沈栀晚被騙進器材室,門被從外面狠狠關上。
恰好這時霍紀野也在器材室,他在最裡面,聽見大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他黑著臉拿著手機給別人發信息過來給他開門。
結果就看到沈栀晚不哭也不鬧地找了靠近窗戶的地方,借著從外面投射進來的光。
她慢騰騰地坐下來,拿出口袋裡的單詞本背起來。
他本來抱著雙臂看著,覺得這個女生挺稀奇的,被「吱吱」的聲音拉回思緒。
低頭一看,把他嚇得魂都丟了。
是幾隻黑黢黢的老鼠,動著鼻子朝他走來。
聽到這邊的動靜,沈栀晚猛地抬起頭,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顯然想不到這裡還有第二個人。
他大驚失色的時候,就聽見女生輕聲和他說:「你別怕,但是你小心點,小心它們咬你。」
霍紀野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是看著女生一本正經的臉。
他再也不顧形象地挪動腳步走到她旁邊。
沈栀晚抬頭,懵懵地和他對視上。
電光火石間,霍紀野仿佛看到穿著校服的沈栀晚站在光處,歪頭朝著他笑。
是他好久沒有看到過的笑容。
07
從國外的時裝周回來,我就進了組。
在這期間盛清墨來找過我,他靠著樹,眉頭緊緊皺著,似乎怎麼都想不通我們之間怎麼就成了這樣。
我垂眸看著劇本,他和霍紀野本質上就不一樣。
他從高中起就追著一個女孩,下定決心長大後要娶那個女孩。
這麼多年,他的心從未變過。
他見過我們相愛的樣子,所以怎麼也不相信霍紀野就不愛我了。
過了不知多久,太陽都落山了。
他輕輕嘆了生氣,看著我說:「你去看看他吧。你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你們在一起都快九年,九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
聞言,我從劇本的世界裡抽出思緒,看著他,牛頭不對馬嘴地撐著下巴和他說:「你知道我大學的時候學的是什麼?」
他輕輕點了點頭:「管理,紀野和我說過。」
我笑了笑:「最近我想起了在大學時學過的一個知識,叫做邊際效用遞減規律。」
「你知道邊際效用的曲線是怎麼樣的嗎?」我眼眸含著笑,右手掌繃直,比了個第四聲的手勢。
「小紅非常非常喜歡吃泡芙,在她下班路上有一家很出名的泡芙店,她每天下班最期待的就是衝去店裡,買下一個泡芙,甚至有時候太饞了就買幾個,美滋滋地吃著走回家,一開始,她覺得這種生活很幸福,泡芙好吃極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下班走回家的路上,又再一次路過那家泡芙店,你覺得她這次會怎麼樣呢?」
我嘴角掛著淺笑問他。
他皺眉微微思索,他不傻,但是抿著嘴不語。
我垂眸看著從沙土中鑽出來,在風中搖晃的小草。
「這次她沒有像往常那樣,開心激動地衝進出,而是她就站在門口,聞著從前對她來說美味無比的泡芙的香味,一股惡心感湧上了心頭,逃離了這裡。」
我聲音淡淡:「從此以後,她就再也沒來買過泡芙,並且聞到泡芙的味道,就想吐,惡心。」
當邊際效用達到 0 的臨界點時,此時如果增加消費,總效用不僅不會增加,反而會減少。
那時學的時候,一心想著把這堆知識消化,把這些有點相似的圖區別開,記著,要應付閉卷考試。
等多年後,再想起,才覺得這些用在經濟上的知識,也適用於感情。
拍戲的地點在山上,風輕輕地吹著,不急不躁。
久久的沉默過後,盛清墨最後還是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緩緩收回視線,剛好導演喊我了,我拿起劇本走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次拍攝的地方在穹山,當初第一次在穹山拍戲,我是個無名無姓的陪著女主來佛寺祈福的丫鬟。
這次我是撐起整部劇的大女主。
在風卷S沙土飛揚過後,我微微轉身,模糊中。
穿著白色襯衫剛剛從公司過來看我的霍紀野笑著戳著我臉上畫的「戰損傷」。
「哎呀,你別把我妝搞沒了,等會會被導演罵的。」
他眼睛眯了眯:「他敢,我們晚晚演技那麼好,真沒眼光沒選我們晚晚當女主。」
那時我嚇得趕緊把他嘴捂著,眼睛被嚇得瞪得大大:「你要害S我啊。」
「好好好,我錯了。」霍紀野笑著將雙手求饒地舉起來。
盛清墨說我們九年的感情,怎麼說沒就沒了。
可是有些題就是無解,因為解到最後,才發現,原來是把條件看漏了,或者把數值看錯了。
從落筆就是錯了,浪費了紙,也浪費了時間。
真慘啊。
我們的開始就是錯的,從頭錯到尾。
08
幾個月後,我靠著最近播出的權謀劇爆火出圈,幾天之內漲了幾百萬粉。
在這段時間裡,出盡了風頭。
資方辦了慶功宴,在這場慶功宴上,我看到許久不見霍紀野。
他似乎瘦了很多,整個人臉上的輪廓更加清晰,眉毛被車禍後留下的傷疤截斷,看起來更加不好接近。
導演讓我給最大的投資方,就是霍紀野敬個酒。
對上霍紀野漆黑,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我從容地端起酒杯,笑著對他舉了舉酒杯。
我們又不是仇人,見面了就見面了。
「謝謝霍總。」
霍紀野仰頭將酒飲盡,SS盯著我。
氣氛陡然轉變,在場的都是人精,視線在我們之間來回轉。
我沒去理他們怎麼想的,怎麼想,對我都百利而無一害。
搭上霍氏這個名頭,傻子才會說不。
期間,我起身去了洗手間補妝,出來時霍紀野說不上溫柔地把我拉到了一個隔間。
他紅著眼睛把我壓在門框上:「晚晚,我出車禍……」
我眸色不解地看著他,不語。
他咬著牙,眼底滿是毫不掩飾的委屈:「你一次……一次都沒來看我。」
聞言,我抬頭摸了摸他眉毛的傷疤,勾著唇對上他的眼睛:「可是在醫院,有你的爸媽,還有未婚妻,你說我去做什麼呢?」
「就這周,晚晚我都會處理好的,你相信我。」他迫不及待地抓住我的手腕,語氣帶著迫切,上揚的桃花眼裡閃著水光,「等我處理好這一切,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嗯?」我歪了歪頭,染著顏色的指甲在他的胸膛上遊走著,「當然不好。」
「不是你說過的嗎?我們不會結婚的。」
話落,我笑著欣賞霍紀野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然後是想到自己從前說過的話,臉色變白。
「晚晚……」
「好了,我該走了,再糾纏下去,就不禮貌了。」
後來我在國外的時候收到了國內的信息,霍紀野和許眠解除了婚約。
許眠發了瘋似的給我打電話。
這次,她沒了以往高傲大小姐的做派,發了瘋似地咒罵我。
「沈栀晚,你個賤人,你到底做了什麼,明明一切都往著我設想好的方向去了,你為什麼要把這一切破壞掉,為什麼。」
我把手機拿遠點,語氣無辜:「許大小姐,你來罵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和你有婚約,我現在在國外,我能做什麼呀,你發瘋,找錯對象了。」
「就是你,除了你,沒有人可以讓他和我解除婚約,我們聯姻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要不是因為你,他不可能這麼做。」
她語氣陰狠:「沈栀晚,你不講信用。」
我笑了:「許小姐,我們做過什麼交易嗎?我答應過你什麼嗎?」
「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天和霍紀野她媽說了什麼,是你親手把我送到他的床上的,你信不信,我現在要是去和霍紀野說,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我揚了揚眉,對著手機麥克風的位置:「我等著呢。」
09
又是一年冬季,拍完這場戲,霍紀野跟沒有知覺那樣站在路燈下,雪落了他一身。
經紀人皺眉,眉間有些不忍:「這大雪天的,要不讓他回去吧。」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上了車:「愛站就站著。」
自從他和許眠解除婚約後,跟個私生飯一樣到處跟著我。
可是同樣的坑,掉進去,擦破皮,好不容易上來了。
我怎麼會再掉進去呢?
這天下午拍完戲,劇組一個女大學生,女生笑起來眉眼彎彎,每天好像都有無限的精力。
她收工了,卻站在光禿禿的樹下,時不時晃一下落在頭上的雪。
我本想讓經紀人讓她來房車坐一下,過了一會,前面出現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背著黑色挎包的男生。
女生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跑過去撲進男生的懷裡。
我剛好走出來,這條路人影很少,男生眼裡帶著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裡:「怎麼現在這裡等我,感冒了怎麼辦?」
女生聲音帶著笑意:「我怕你找不到我,人家好想你啊,你去比賽這麼久,見又見不到,人家就想立刻見到你嘛。」
「好,帶你去吃火鍋。」男生笑著親了親女生的唇,將女生的手放到他的口袋裡。
昏黃的路燈將他們交織的身影拉長,我視線不自覺地追隨。
這個年紀,真好。
「晚晚,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霍紀野出現在我身後, 聲音帶著鼻音, 眼眶微紅。
我抬頭看著看不見半點星光的天空,輕輕眨了眨眼睛:「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說了,別來了,我真的,不喜歡你了。」
「我對你的全部感情都S在那個晚上,被你封S後的十天裡。」
我裹著大衣, 眸中無半點感情地看著他,陳述一個事實。
霍紀野唇色很白,眼中浮起了霧氣,眼睛帶著羨慕看著那兩個離開的背影。
「我們從前也像他們這樣的。」
「晚晚,對不起。」他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幾口冷空氣, 自嘲地搖了搖頭。
「我好像忘了,進入霍氏最初的初心是為了我們的以後。」
「我掌握了霍氏的實權, 就算爸媽攔著我們在一起, 也沒用, 我無論如何隻會娶你當我的妻子。這是二十歲的霍紀野那時堅定的信念。」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坐在那個位置上, 居然在腦海中萌發出娶你,於我而言,不會帶來任何益處的想法。」
他說著:「我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 能幫霍氏更上一層樓的富家千金。」
「可是後來,我漸漸地發現,你好像不愛了, 隻是嘴上說著愛我,討我開心, 可眼裡再也沒有了亮光。」
「可是你怎麼會不愛我呢, 晚晚……」他笑著笑著,一滴淚從他眼眶裡流出,「我們怎麼會不相愛呢。」
天又下雪了, 漫天飄雪, 下得很大。
我轉身離開。
我們相遇在燥熱的盛夏,相愛在懵懂但熱烈的十七歲,愛意也在十八歲的盛夏時,拿到一模一樣的錄取通知書時達到頂峰。
隻是很可惜, 我們終究沒等到下一個盛夏, 就走散了。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
「又真」高中的數學試卷上面的多選題, 如果隻能確定其中一個答案是對的,隻選擇自己確定是對的答案才是最優解。
但往往很多人都抱著連同另外幾個覺得也許是對的希冀,填上去。
賭對了, 得五分。
賭錯了, 一分都沒了。
賭徒總有僥幸心理,萬一呢,如果我就這麼幸運呢?
回去的路上,心好似被割開了一個口子, 冷風四面八方地灌進來。
真可惜,我不是那個幸運兒。
又幸好,我是那個幸運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