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跨年夜，我問男友：「一年後，我們會結婚嗎？」

 

他嘴上說肯定會的。

 

可是同一時間，他回復師妹：「今晚的月亮很圓」。

 

男友不知道，我的超能力，是看到我與任何人在一年後的結局。

 

我曾數次改變他不愛我的未來。

 

但這次，我不想再努力了。

 

1

 

二十歲那年，我覺醒了一項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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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肌膚接觸，我就能看到我和此人在一年後的結局。

 

依靠這項能力，我替爸爸規避了投資失敗的風險，讓媽媽切除了即將病變的腫瘤。

 

然後，我預知了竹馬對我的暗戀。

 

原來，在我暗中喜歡徐越青的時候，他也在心儀我。

 

我主動把我們戀情開始的時間提早了整整一年。

 

有健康的父母，有不錯的職業前景，有愛我的男朋友，我一度以為自己被神明偏愛。

 

直到今天，我和徐越青牽手的那一刻。

 

我看到，一年後，他狠狠甩開了我的手。

 

那是一個比今天更冷的冬日。

 

徐越青看著我，他的眼神裡有一分懺悔，兩分不忍，但更多的是決絕。

 

「鍾蘊，對不起。但是我不愛你了。」

 

畫面戛然而止。

 

此刻的我，腳步一滯，險些摔倒。

 

徐越青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然後蹲下來，替我揉腳踝：「崴到腳沒有？怎麼這樣不小心。」

 

他一貫是寵著我的。

 

我們打小相識，青梅竹馬。

 

小時候拉鉤說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長大後彼此許諾要相愛一生。

 

這是我們相戀的第四年，也是我們讀研的第三年。

 

幾周前，我甚至預見徐越青會在一年後，籌備向我求婚。

 

為什麼他會突然跟我分手？

 

心髒被重重一擊，疼得厲害。

 

我冷靜下來，閉上眼睛，試圖感知到更多的畫面。

 

可是，看不到了。

 

我的預知能力有一個限制，每天隻能查看一次未來的畫面。要想挖掘更多我和徐越青分手的細節，就隻能等到明天。

 

徐越青察覺到了我的神情恍惚。

 

他替我整理好鞋帶，然後站起來，挽住我的手。

 

「蘊蘊，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也怪我，導師布置的任務太多，我就忽略了你。」

 

「等忙完這陣子，我陪你去散散心。」

 

我悶聲不響地把頭埋進徐越青懷裡。

 

淡淡的雪松香氣包裹了我。

 

他的懷抱很溫柔。

 

體溫透過布料慢慢傳來，讓我緊繃的神經也逐漸松懈。

 

在過去的四年中，我充滿了安全感，從來沒有質疑過徐越青對我的用心。

 

但是現在，我有點害怕了。

 

我抬起頭，撒嬌一般地問他：「徐越青，你很愛我，對嗎？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徐越青無奈地嘆口氣，將我摟得更緊。

 

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他的聲音裡帶著寵溺的笑意。

 

「又追什麼電視劇了？放心吧，那都是演的。」

 

「別胡思亂想了。」

 

「我愛你。」

 

「我怎麼會不愛你？」

 

2

 

我看劇很容易代入，一代入就會纏著徐越青問東問西，他雖然拿我沒辦法，但每次都會回應我。

 

這次也是。

 

徐越青在我額頭輕輕一吻，好像我是什麼脆弱易碎的稀世之寶。

 

是啊，他明明如此重視我，又怎麼會背叛我？

 

我第一次不肯相信我親眼所見的結局。

 

為了驗證我是錯的，在今天剩下的時間裡，我焦灼地查遍了徐越青的社交賬號，回顧了我們的相處日常，又旁敲側擊地問了我們的共同朋友。

 

我隻得出一個結論：我和徐越青，沒有分手的理由。

 

就算再努力說服自己，擔憂的感覺仍然在心頭盤踞。

 

如果我所知道的所有環節都沒出錯，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我和徐越青大學四年都是同校，讀研時他選擇了本校，我另選了同市的高校。

 

彼時我們以為二十分鍾的車程不算什麼，但兩個人都忙起來的時候，一周可能也見不到一次面。

 

難道是我們太專注於學業，所以忽略了彼此嗎？

 

為了收集更多線索，翌日一早，我又等在了徐越青的宿舍門口。

 

他看到我時，略微詫異：「蘊蘊，你怎麼突然跑過來了？」

 

我迎上去，一把抱住徐越青的手臂：「想給你個驚喜。」

 

我們對視而笑，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多大了，還任性。」

 

在旁人看來，我們是如膠似漆的情侶。

 

可是肌膚接觸的那一瞬間，我卻看到，一年後的今天，我發瘋似的攔在徐越青面前，哀聲求告。

 

「我不接受你的分手。」

 

「徐越青，你不可能不愛我了。我們再試試，好嗎？」

 

我哭得聲嘶力竭，一件一件敘說我們曾經相愛過的往事。

 

徐越青卻面無表情地，一根一根撥開我的手指。

 

他說：「鍾蘊，我不能再勉強我自己。」

 

被他強行從身上剝離的觸感還在。

 

可是現在的徐越青，卻眉眼含笑：「你吃早餐了嗎？別空腹，我陪你去吃一點。」

 

我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好啊。」

 

徐越青一直記得我有低血糖，不能空腹。

 

可是一年後，他卻說他不能再勉強自己。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呢？是我哪裡不夠好，讓他厭煩了嗎？

 

委屈的感覺襲來，我突然握緊了徐越青的手。

 

「徐越青，我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你不喜歡的？你說出來，我改。」

 

徐越青漫不經心地聽著，一邊回復群裡導師的消息，一邊還能安撫地拍拍我的手。

 

「那個劇還沒看完呢？」

 

「別看了，都把你教壞了。」

 

徐越青以為我還在因為劇情患得患失。

 

他不知道，那不是什麼狗血肥皂劇。

 

是我和他的未來。

 

而我，也隻能僵硬地翹起嘴角：「好吧，我不看了。」

 

3

 

在覺醒這項超能力的時候我就發現，我無法向旁人說出真相。

 

我茫然目送徐越青匆匆步入實驗樓。

 

這不過是我們相戀四年以來，最普通不過的一天。

 

前不久我還信心滿滿，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地走下去。

 

但現在，我卻有些迷茫了。

 

不過，我不是一個容易退縮的人。

 

既然愛上了徐越青，我就不可能連任何努力都不做，就輕易放棄這段感情。

 

在過去的幾年裡，我改變過很多我和別人的結局。

 

這次，我一定也能糾正我和徐越青的 BE。

 

第三天傍晚，我又來到了徐越青的學校，等他下班。

 

與往日不同的是，實驗室裡一片安靜。

 

房間裡傳來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喝，讓我嚇了一跳。

 

發火的人是徐越青。

 

他好像在訓斥什麼人。

 

「你自己想想，你最近一個月都幹了什麼？！」

 

「讓你出去開會，弄丟了實驗室的硬盤。讓你做 PPT，你從網上 down 一個胡亂改。讓你讀文獻，一個星期讀不完一篇。」

 

「冉夢憶，如果你還想留在這，就打起精神，別拖我們後腿。」

 

這句話說完，又是一片S寂。

 

隱隱可以聽見女孩子低聲啜泣。

 

我知道冉夢憶是誰。

 

她是徐越青的小師妹，剛讀研一。

 

姑娘性格嬌憨，但做事卻是迷迷糊糊的。

 

打從她今年進組，徐越青不知道替她收拾過幾次殘局。

 

這次不知她犯了什麼大錯，才讓一向關愛後輩的徐越青忍無可忍。

 

我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房間裡站了六七個人，目睹徐越青訓斥冉夢憶，大家表情各異。

 

和冉夢憶同時進組的男生一臉的如釋重負，而另外幾個師兄，站出來打圓場。

 

「好了，冉學妹還小嘛。」

 

「數據沒出來，我們再做一遍就好了。大不了讓導師罵兩句。」

 

徐越青擰著眉頭反駁：「是罵兩句的事情嗎？我們三個月的辛苦都浪費了……」

 

不知是誰看到了門邊的我，喊了一聲：「鍾蘊。」

 

眾人皆知徐越青是疼愛女朋友的好男人，這時候提我的名字，也是想給冉夢憶解圍。

 

果然，徐越青立刻斂去怒容，向我走過來：「你來啦。冷不冷？」

 

外面在下小雪，我的頭發上沾了零星雪花，現在已經化成一縷一縷。

 

徐越青抬手為我整理了一下劉海。

 

溫柔，又周到。

 

可是，就在徐越青碰到我的那一瞬間。

 

我又看到了一年後的他。

 

依然是神情專注，眉眼繾綣。

 

可他懷裡多了一個女孩。

 

她背對著我，我隻能看到她如瀑的黑發。

 

在我們分手的第三天，徐越青就摟住了另一個女孩。

 

她會是誰呢？

 

一年後的我，提心吊膽，一步一步向徐越青走去。

 

就在畫面從我腦海裡消失的前一秒，我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

 

眉清目秀，嬌俏可愛。

 

哦，我竟然認得她。

 

她就是徐越青那個總愛闖禍的小師妹，冉夢憶。

 

他現在毫不留情地訓斥她。

 

可他不知道，僅僅一年之後，他就會把她捧進手心，百般呵護，柔情蜜意。 

 

4

 

預知畫面消失的那一刻，噬心的疼痛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回過神來，我對上了今時今日冉夢憶那含淚帶怯的眼睛。

 

她在跟我打招呼：「鍾蘊姐。」

 

哪怕被徐越青批評，淚痕還湿，她也要跟我打招呼。

 

是很禮貌的女孩子呢。是因為這樣，未來徐越青才會喜歡她嗎？

 

我心中酸澀，臉上卻不能顯露半點端倪。

 

我鼓勵她：「冉學妹，別擔心，我讀研一的時候也是手忙腳亂的，適應一下就好了。」

 

「加油哦。」

 

冉夢憶眨著小鹿一樣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我身邊的徐越青。

 

我感到身邊的他呼吸輕了幾分。

 

這場風波暫時平息。

 

徐越青擁著我走出實驗樓，走進細密的風雪裡。

 

我們沉默地走在被樹木遮掩的小徑。

 

戀愛四年，我們之間無需說話，隻需要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我知道徐越青還在心疼他被冉夢憶搞砸的數據。

 

可是，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冉夢憶追了上來。

 

她手裡捏著一把粉色波點的雨傘，因為跑步著急，胸脯都在微微起伏。

 

「徐學長，等一下！」

 

徐越青真的停了腳步。

 

而他身後的女孩，氣喘籲籲地，將傘遞過來。

 

雖然剛剛被罵，但她顯然已經恢復了元氣。

 

她的笑容非常燦爛：「徐學長，你的指教我都明白了。姐姐的鼓勵，我也有記住。」

 

「傘借你們。」

 

「相信我，我以後一定會加倍努力！」

 

冉夢憶長了張討人喜歡的臉，笑起來更有感染力。

 

哪怕是在這個陰沉晦暗的天氣裡，也能讓人感到絲絲縷縷的暖意。

 

我看到徐越青遲疑了一下。

 

面對不計前嫌的師妹，他仿佛有點無所適從，但他還是接過她的傘。

 

「多謝。」

 

他向她揚眉淺笑。

 

而她向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又掉頭跑了回去。

 

為了送傘，冉夢憶連外套都沒有穿。果然是有點冒失的性子。

 

徐越青轉過身來，眼睛裡也沾染了些許笑意。

 

徐越青很喜歡看我笑，他說，我一笑，他也會開心。

 

可是這次，他的開心不是因為我。

 

是因為冉夢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