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提出離婚時,陸懷琛正準備陪情人去醫院做產檢。
見我認真,他沉默幾秒說:
「我知道了,是我越界,你放心,你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旁人都說我也算命好,做了十年陸太。
就算離婚,陸懷琛也沒虧待我。
隻有我知道,畢業那年我為了他來到港城。
代價是和父母近乎決裂。
也隻有我記得,曾經的他為了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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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斷了三根肋骨。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看向陸懷琛,笑了笑說:
「好,那我要求你,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
1
今夜的雨尤其大。
整個世界像是被籠罩在無盡的雨幕之中。
橙色臺風預警燈在維多利亞港口閃爍著。
每隔十五秒亮起一次。
提醒著大家做好防災準備。
這會兒,陳媽拎著收拾好的行李小聲說:
「太太,外面的風停了一點,我們去別苑吧,司機已經在停車場候著了。」
我嗯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
快要,十點半了。
陸懷琛還沒回來。
白天,他離開的時候說過讓我等他。
現在看來,估計是等不到了。
一個小時後,黑色林肯車停在山腳別苑。
我剛下車就看見陸懷琛扶著一個女孩往外走。
她肚子微圓,踩著平底鞋套著一件寬松衣服,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我站在雨裡抬頭,和陸懷琛四目相對。
陳媽不知道被什麼絆住了,沒來得及下車撐傘,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
不過幾秒我的頭發已經湿了大半。
陸懷琛眉頭微蹙,下意識松開女孩,伸手覆在了我的頭頂。
寬大的手心還帶著幾分餘熱,不過很快就被雨水澆得透湿。
「馬上要來臺風了,你要去哪?」
我輕輕揮開他的手,快走幾步到了廊下,皺眉問道。
陸懷琛沒答,對著身邊候著的人說:「先送許小姐去醫院。」
我明白了,怪不得今天拖到這麼晚,又這個點要出門。
估計是她用不舒服這個理由把人纏了一天,這會兒又鬧著要去醫院做檢查。
聞言,女孩緊攥著陸懷琛的袖子,像是要哭。
一口地道的粵語急急地說:「阿琛,我唔想一個人,你陪我去啊。」
陸懷琛哄了一句:「唔使驚,你先去。」
我有些恍神,即便是在港城待了十年。
我的粵語也並不算好。
平日裡陸懷琛很少和我講粵語。
他總說:「微微,你為了我隻身一人來到港城,這裡不是你的故鄉,沒有你熟悉的人和事,你不用為我學這些,是我虧欠了你。」
此刻,我才驚覺,他說我不用學的這些。
不僅是他的過往,更是他的日常。
我呼出一口濁氣,對著陸懷琛說:「我先進去,你快些,我有事要和你說。」
說完我徑直走了進去。
我知道他會留下來。
至於留多久,我並不在意。
幾分鍾後,陸懷琛坐在了沙發上。
他像是在思考怎麼向我解釋。
其實沒有必要,這女孩我早就認識。
陸懷琛父親至交的小女兒,許念珠。
一年前剛從德國回來。
見到陸懷琛的第一面就陷了進去。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愛上了就跟飛蛾撲火一樣獻祭著自己,短短半年,燒了許家三成家產給陸懷琛當事業的薪柴。
那時我還調笑他「老牛吃嫩草」,用臉诓騙著許家的資產。
現在看看。
可能這就是愛的詛咒。
有人竭盡全力地投入著感情,就有人被打動。
誰都不可能抵擋得住。
就像 17 歲在異國他鄉遇見陸懷琛的我。
被他伸手護著時,不也是愛上了。
所以才會在 22 歲時拋棄一切和他來到港城。
我見他皺眉,安撫了一句:
「你不用和我解釋。」
聞言,他像是有些意外,愧疚浮上面來:
「微微,明天我安排律師把陸氏子公司 33.3% 的股份轉到你名下。」
「不是 33.3%,陸懷琛,你婚內出軌,我要子公司全部的股份。」
我從包裡拿出已經備好的離婚協議,輕輕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看向他,平靜開口:
「陸懷琛,我們離婚吧。」
2
短促的沉默就像是臺風來臨前的平靜。
誰都知道這是虛假的。
隻等臺風眼積聚、吸納了足夠的力量,它就會直奔脆弱的港口城市。
然後,天崩地裂,萬物摧毀。
我看見陸懷琛眼底閃過激烈的情緒。
不過他已經不再是為了娶我,寧願被打斷三根肋骨的毛頭小子。
所以不過片刻,情緒覆滅得幹幹淨淨。
「微微,你想好了。」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我點點頭:「當然,不然我不會到這裡來。」
他頓了頓,像是了然。
山腳別苑距離陸家老宅不過一個山頂的距離。
當初,陸懷琛的父親對他堅持要娶我這件事兒很是惱怒,放下話來,隻要他活著,就絕不認我這個兒媳婦。
所以,十年裡,我來別苑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
不知道是他討巧,特地讓許念珠住在這裡。
還是他父親覺得許念珠才是陸家兒媳婦,有資格住在老宅腳下。
總之,我知道他在這裡。
我來,就是為了離婚。
「我知道了,是我越界,你放心,你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摸了摸口袋。
明明摸到了卻沒掏出那支常帶在身上的,我送他的萬寶龍鋼筆。
我不戳破,隻恰到好處地又遞了根過去。
順手在協議底下點了點說:「我已經籤好了,你也籤吧,你知道我的,不該要的我不要。」
旁敲側擊地催促著。
他嗯了一聲,打開筆蓋頓了半晌,最後還是在我的名字旁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2024.11.10。
於適微,陸懷琛。
等他籤完字,我伸手拿過來夾進文件夾中。
薄到可以透出燈光的一張紙。
竟然承載了我的十年。
拿到離婚協議,我站起來往二樓走,臨到拐彎處,我俯身問他:「主臥住了?」
他搖頭:「沒有。」
我彎了彎嘴角,看著昏黃燈光落在他身上。
想起第一次來到別苑。
那時,他怕我住不慣山腳覺得潮湿,帶了幾套換洗的真絲四件套,不肯假於人手,親自把墊的、蓋的全都仔仔細細地鋪好。
就在這主臥裡,一層一層,全是真心。
隻可惜,我們隻住了一晚。
因為第二天他帶我去老宅。
陸父看見我時,氣得快要昏厥,指著他的鼻子臭罵:「你要娶誰不好,非要娶於庭的女兒,我看你是故意戳我脊梁骨!要氣S我不可?」
見陸懷琛不肯退讓,陸父伸手撈起紅木桌上的昂貴象Y鼻壺,用力地砸在他的頭上。
接著抄起厚重實心的金楠木拐杖,徑直打在他的背後,鈍響聲持續了很久,直到陸父累了,喘著粗氣,怒斥我們說:「滾,滾!」
陸懷琛才咬牙撐起,臉色煞白,幾乎站不起來,牽著我的手緩慢地往外走去。
去了醫院才知道,他被打斷了三根肋骨。
即便痛得快要暈厥,在他父親面前,他也沒有放開過我的手,直到最後還在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管微微是誰的女兒,這輩子,我隻娶她。」
不過十年,他父親還沒S,我們就結束了。
倒也是樁好事。
總比他父親S了,我們也沒走下去來得好。
3
那天晚上,陸懷琛隻待了半個小時就走了。
我猜,是許念珠剛到醫院,就來催了。
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山腳別苑。
但是那晚,竟然睡得格外香甜。
巧的是,就連臺風也拐彎了。
臨到最後一刻轉頭去了別的地方。
留下維多利亞港一片風平浪靜。
隻是我仍然不知。
他到底記不記得那天是我們十周年結婚紀念日。
半個月後,我約陸懷琛到灣仔港 12 號政府大樓,正式提起離婚申請。
法庭中,律師低聲說:「陸太,陸生把淺水灣、深水灣、中環那三套豪宅也給了你。」
我看向陸懷琛,他站在對面,衝我頷首,似乎在說:「收下吧,是我虧欠你。」
我壓下情緒,對著律師說:「房產車子一律不要,換成股份,速戰速決。」
他點點頭,又過去和陸懷琛的律師討論起來。
趁著這個時候,陸懷琛走到我身邊,像是承諾說:「你放心,陸氏每年的分紅都會給你。」
我笑笑:「我知道,我要股份,隻是從這一年的時間裡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玩法。」
他見我笑了,竟輕松幾分,又是那晚那句話:
「好,隨你,你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我沒說話,隻有些犯惡心。
因著陸懷琛的大方。
財產分割很是迅速,最終結果也讓我很滿意。
我拿到了陸氏全資子公司的所有股份,市價超過 12 億,陸氏投資的三家科技公司 45% 的股份,市值約在 7 個億。
加上陸懷琛這幾年自己挑的幾家新公司,七七八八加起來我帶走了他超過 30 億的財產。
不算多,卻也不少了。
所有的事情結束,我終於拿到那張證。
渾身輕松。
順著長廊我快步往外走去。
「微微,微微,微……」陸懷琛在後面追了幾步,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我不耐煩地停住腳步,猛地回頭看向他。
眉頭擰了起來說:「陸懷琛,別再叫我微微了,惡心。」
他愣了一秒,總算反應過來,這半個月我的好臉色,是在等真正離婚這天。
他沉默半晌,最後才開口:
「我隻是想說,你放心,以後你還有什麼其他要求,我都答應。」
我笑了笑,一束光順著陸懷琛身後的羅馬高柱落下,筆直地指向了他。
像是命運在作怪,問我:「於適微,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他身上還有一束光。」
我沒有猶豫,點頭說:
「好啊,陸懷琛,那我的要求是,以後,你永遠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
有那麼一瞬間。
我看見他面上浮出幾分裂隙。
像是被人迎面重擊了一拳一樣,滿臉蒼白。
而我輕松轉向,抬腳往外走去。
此刻太陽正值最高點,照得皇後大道金光閃閃,比起那一束光,這裡陽光萬裡。
4
我和陸懷琛離婚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誰做的。
許念珠S纏爛打追了一年。
好不容易肚子裡揣了福寶,又等到了我主動離婚,她不把這個消息傳到月球上,都算她許家沒用。
隻是我沒想到,她比我想的還要愚蠢一點。
我剛從陸氏出來,門口就圍了一圈媒體,長槍短炮地對著我,嘰嘰喳喳像是油鍋裡的麻雀。
「陸太,請問你和陸生離婚是真的嗎?是不是因為這十年裡,你沒有生下孩子?」
「陸太,據傳聞說,因為你不能生,所以陸生的父親一直沒有承認你的身份是嗎?」
「你們離婚會影響到陸氏後期的發展嗎?你是否被掃地出門的?」
「陸太,說說吧。」
「陸太,陸太……」
我懶得回應,剛想讓保鏢把這群人攔住,就看見許念珠捧著肚子往這邊走來。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獨有的腔調,很快就把記者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哎呀,你哋都太過分了,佢不能生已經好痛苦了,現在又離婚了,喪家犬一樣,你們還問問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