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連青山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我踹了他。
現在,他成了我金主。
他把我的戲份換給他的小情人,逼著我出演限制級戲碼。
又把成捆成捆的鈔票扔到我眼前,捏著我的下巴朝我笑。
「後悔嗎?小騙子。」
「本來這一切都是你的。」
我從未回應過他任何一句嘲諷。
因為他說得對,我就是個騙子,不僅把他送進了地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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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送第二次。
1
「王總跟我說的禮物,就是你?」
酒店富麗堂皇的壁燈下,我被男人捏起下巴。
我這輩子就從沒想過再和這個人見面。
更不想會是這樣——
他坐在主位,眼神戲謔地看著我。
而我穿著暴露的衣服,被當成了送給他的禮物。
自那天之後,我又跟連青山建立起了長期穩定的關系。
純靠錢的那種。
2
和連青山談戀愛的時候,甜得雙方好友都覺得發齁。
而現在,分手十年後,我成了他見不得光的金絲雀。
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將另一個女生抵在牆角,深吻。
那個女生還是我進這個圈子後最不對付的人。
專愛搶我的資源。
見到這一幕,我想,我剛接的這部戲的女二一角,大概率也要被她搶走了。
「小西,劇本不用看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導演就找到了我。
我抬頭,盯著他身後,倚著門框望我們的男人。
「連總……說有更合適的人選。」
3
一個月四十五萬,我對連青山言聽計從。
這是當初談下來的價格。
而我確實,非常需要這筆錢。
所以我無力改變什麼。
但我還是低估了他的惡趣味。
我知道連青山恨我背叛他,能想到他會怎樣變著花樣羞辱我。
卻沒想到,他不僅要搶走我來之不易的戲份。
還會想出讓我跟一個老頭拍床戲這樣的主意。
「小西,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咱們的電影要參國際獎的,是藝術。」
導演在我身旁拍著稿紙,把我推進那個臨時搭建的景別。
我沒怎麼猶豫,邊走邊脫掉身上的衣服。
走向那個躺在髒亂床鋪上的老頭。
攝像機外,連青山砸爛了那臺價值十幾萬的監視器。
4
最後戲沒拍成。
我被堵在道具間,被男人摁著親。
「真夠乖啊林西。」
「那麼聽我的話,當初怎麼要跟我提分手呢?」
他拽著我的頭發,逼迫我往後仰。
一點也不溫柔。
我盯著他眼裡的歇斯底裡,隻是淡聲問。
「你確定要在這裡?」
道具間裡東西很多,很雜亂,也不幹淨,我握緊身後的桌角,覺得手心生疼。
他垂頭咬開我的衣領。
「你有得選嗎?」
潔白的襯衫落地。
我抬起頭,撞上他深邃眉眼裡譏諷的笑。
那裡也曾朝我展露出溫柔的愛意,在我沒有害他前途盡毀,把他拖入阿鼻地獄之前。
5
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就連青山這麼一個男人了。
像是無數的老套劇情那樣,我們在大學相識,曖昧,誤會,和好,熱戀。
那時候我和他都沒錢。
我還有個身體不好的妹妹,在讀高中。
剛開始他的朋友都勸他,說我帶著一個病重的妹妹,像一顆定時炸彈。
可他從不管這些,跟我住在狹小的出租屋裡。
上課之餘,我就去片場跑龍套給妹妹掙學費,他就接些兼職給我們補貼。
我倆過得扣扣搜搜,買面包都要對比好幾家。
可這樣的日子我並不覺得痛苦,因為連青山很喜歡笑。
夜晚熱得睡不著的時候,他就坐在我身邊撥弄我的發尾:
「小西,想想看以後的別墅準備怎麼裝修?」
「我們哪來的別墅?」
「會有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
他就看我,笑得眼彎成月牙。
「會有的。」
那時候的連青山,是真的幹淨。
他其實算是樂天派,開朗向上,有能力和自驅力,是很好的領導人選。
後來他開始創業,沒想到小公司真有蒸蒸日上的跡象。
然後,我妹妹就住進了 icu。
小羽的病是一下子爆發的,我爸也有這個病,這個病也帶走了我爸。
icu 的費用一天幾萬塊,我沒那麼多錢。
四處借,跪下來求,還是沒有那麼多錢。
沒有人知道小羽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她是我養大的。
我就記得那段仿若噩夢的日子裡,我總是哭。
連青山就總是抱著我。
他的公司剛剛運轉起來,有了起色,卻因為要籌錢給我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可他從未怪過我。
他說小西,不要哭,不要難過,一定有辦法的,相信我。
可我還是沒有相信他。
人總是要面臨很多選擇。
那天下午,醫院告訴我已經拖欠了兩個月的費用,如果再不交,他們不會再繼續提供治療。
我妹快S了,沒有人救得了她。
可是這時候,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到了我身前。
他給我卡裡打了十五萬,說是定金,事成之後給我一百萬。
他隻要一個東西,連青山個人電腦裡的一份文件。
我知道,他們那個行業不正當競爭非常多,一份機密文件泄漏所帶來的後果,無法預料。
那就是一個選擇。
在連青山和我的妹妹之間,我選擇了誰。
可想而知。
我選擇了把他拉下地獄。
5
思緒回籠,我垂頭理著額發。
完事兒的人卻一點不見疲態。
夕陽殘忍地在他身後亮起,照亮滿室荒唐。
剛剛導演打給我的電話,又被他隨手掛斷了。
「這裡,打進去過兩根鋼釘。」
他忽然指著自己的腿骨。
「追債的人把我拖著掛在面包車外面,硬生生拖了兩條街。」
「你猜猜是因為誰?」
男人勾起唇朝我笑,像在講述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是因為你。」
……
十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又要在腦海裡回放。
我閉了閉眼,徑直走到他身邊。
「沒辦法,我那時候缺錢。」
他握住我的手腕。
「現在呢?」
「也……缺。」
「張嘴。」
……
他摸了摸口袋,將身上能搜到的紅鈔票卷起,塞進了我嘴裡。
然後將我拉到汐水般的陰影裡。
繼續折磨。
6
在那之後過了段時間,連青山都沒找過我,
但我知道他也從沒放過我。
「小西,這件事情沒有辦法。」
「我是很欣賞你的,但是,你也知道,一部片子要是沒有投資人,根本不行。」
「連總說不喜歡你,我真的沒辦法。」
我窩在狹小的老房子裡,聽剛剛導演發給我的語音,意思就是要撤掉我主演的戲份。
要麼當蘇驍驍的陪襯,甘心做個配角,要麼戲也別拍了。
蘇驍驍是連青山的情人。
或許有錢人想玩多少個女人都行。
可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想起曾經陪著我一起待在出租屋的少年。
想起從前有次過生日,他闖進屋子時的那一幕。
「當當當,西西,你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他將甜甜膩膩的蛋糕碰到我面前桌上。
「生日快樂!我的寶貝西西。」
「這輩子我就隻對你一個人好。」
「怎麼樣都隻對你一個人好。」
……
最後我還是拒演了那部電影。
然後蘇驍驍憑著那部電影拿獎了。
咖位連著提升了好幾個度。
再加上連青山在她身上瘋狂地砸錢。
以前她跟我一樣是跑片場糊得不能再糊的咖。
現在,我租住在破舊不堪的老小區,生活窘迫。
而她穿著光鮮亮麗的高定,叫我不要碰瓷。
我撫摸著小臂上的疤痕,那是有一次她跟我一起拍戲時,「不小心」把我推下馬背時摔傷的。
……
門鈴響了,我去開門。
卻沒想到,我這老舊的小區。
也能有這樣一尊「大佛」光臨。
7
「你家就住這?」
男人熨燙筆挺的西裝顯然與我的寒舍格格不入。
我不想招待他,於是給他倒了杯滾燙的熱水。
「忍不了的話就送我套房子。」
我朝他伸出手。
他劍眉微揚,
「我給你的錢呢?」
「沒記錯的話,當初你是為了給你妹治病才缺錢。」
「她現在早S了吧?」
「你還要錢幹什麼?」
我看著他,開始解自己的衣扣。
「做不做?不做就滾。」
他嗤笑一聲,把我抱到餐桌上。
他罵我,說我跟以前一點都不一樣,可他也不一樣了,我倆誰也別說誰。
我盯著頭頂搖晃不停的吊燈。
心想,得找一天,把它那發黑的燈絲給換掉了。
……
星星懸掛在夜空,男人點了支事後煙,撫摸著我手臂上的疤。
「怎麼弄的?」
「從馬上摔的。」
「這麼不小心?」
「蘇驍驍推的。」
他好像在思考這個名字為什麼這麼熟悉。
吃飽餍足的男人會在某一刻異常好說話。
他抬手,恹恹地掐我的臉蛋。
「誰那麼膽肥兒?「
「我替你治治她。」
所以做連青山的情人有什麼好,連名字都不會被他記得住。
我掙開他的手,半晌,他好像才忽然想起。
「哦,她。」
「比你技術好,會哄人,每次都舔著嗓喊我老公。」
「學學人家,嗯?」
他勾了勾我的小腿。
我站起身去倒水。
一枚小物件砸到我的後背,滾落在地上。
「送你了。」
房子鑰匙,吊牌是我這輩子都進不去的高檔小區。
……我彎下腰去撿,連自己都覺得不齒。
「好啊,連老板。」
8
連青山來找我的次數也不多。
他是屬於典型的大老板,忙人,身邊又數不清鶯鶯燕燕。
溫柔鄉多的是,來我這其實總單純找不痛快。
我依舊在一些小片場打雜。
我想拿影後,這種目標說出去都讓人發笑。
可我隻記得當初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滿眼希冀地盯著電視屏幕。
「姐姐,好希望領獎臺上的人是你。」
……那一年,我剛從表演系畢業,連青山也剛修完商學院所有的課程。
我們都以為,會有光明的未來。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快救人!」
匆忙的喊聲拉回我的思緒。
那邊在拍古裝劇,一群人圍在湖邊,一小姑娘在費勁掙扎。
初中時我還得過遊泳比賽第一名。
所以我想也沒想就躍入水中,將人撈了上來。
夏光浮沫,一群人圍著我們,女孩拼命地在岸邊咳。
而直到看清她的臉,我愣住了,愣神了許久。
9
後來這個小姑娘就總跟著我。
小姑娘叫夏啟光,算是我混跡片場以來的第一個朋友。
她比我小四歲,我妹如果還活著,就該是她這樣的年紀了。
兩人長得像,性格也像,嬌嬌軟軟的。
所以,我總忍不住對她好。
「林姐,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呢?」
「林姐,我看隔壁片場在招替身耶,要不我去看看?」
「林姐,那邊那個帥哥是誰,他在盯著你看诶。」
「他看起來好有錢的樣子,不會是誰的金主吧……」
直到聽見那兩個字,我才回過神。
往那邊看時,就對上一雙深沉的眼。
……還真是,金主啊。
「你跟他認識嗎?」
「不認識。」
「你說,如果榜上一個大款,是不是就後半生無憂了?」
我回身看她,「你想傍?」
女孩朝我吐了吐舌頭,笑著回答。
「才不要咧,我得靠自己的努力才行!」
片刻後,我垂眼看著手機。
有男人給我發的一條信息。
「出來。」
10
連青山永遠都這麼……單刀直入。
「這是女廁所。」
我提醒他。
他的吻落在我頸間,沒興趣回我。
所以我隻好抱著他的腦袋被動承受。
我不想看他,不想思考,可他偏讓我看。
一遍一遍折磨我。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他笑,拿一些侮辱性的詞語說我。
可他不知道我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止不住地起。
大學時出租屋裡暖氣不足,我腳凍得冰涼,他直接把我的腳揣進了胸口。
那時候他沒有揮手撒個幾十萬不眨眼的能力。
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把我抵在門背後折磨。
所以,當生理性的眼淚飆出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難過。
真的。
11
「林姐,你在這裡嗎?」
「你好久沒回來了,我有些擔心……」
安靜的洗手間忽然響起人聲。
我被嚇到,鬧出響動時,被男人吻住了嘴。
大抵是再沒有動靜,女孩稍等了一會後就離開了。
他在我耳邊笑。
「交上朋友了?」
我不去看他。
任由他繼續,希冀他覺得無趣放過我。
可沒有。
每一次,他從沒放過我。
12
「新年快樂,給你送個禮物怎麼樣?」
跨年的前一天,接到了連青山的電話。
他很少跟我打電話,隻會用短信給我發房間號。
更不用說祝福我。
「不用。」
我知道沒這好事。
可他掛了電話後。
依舊給我發了個地址。
那我就不能不去。
地址是他公司大樓,城市中心 CBD 的繁華地帶。
他用了十年,坐到了俯瞰這座城市的最高層。
確實稱得上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