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騙騙你?」他歪頭看著我笑,眼神溫柔,像是滿天星星,「你被騙得還不夠多嗎?」
「我這麼聰明的人,被騙?別逗了。」意識有點模糊,但我還是條件反射地回懟。
「是嗎?」他揉了揉我的頭發,「那我說我喜歡你,你信嗎?」
「不……信。」我愣了愣,緩緩地搖頭。
突然唇角一涼,他捧著我的頭,輕輕地吻了吻我。
這甚至都不能算一個吻,他隻是貼了貼我的唇,就很快松開。
但還是驀地讓我一僵,酒醒了大半。
「老子從來就不稀罕貼著臉求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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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唇,頗有些自暴自棄的狠厲。
「庾璐,老子最後說一遍,我喜歡你。你給個準話吧。要是再被拒,我也認命了。」
可能是酒精作祟,可能是被激到了,我呆了半秒,摟著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不小心親偏了位置,隻親到了嘴角。
他輕笑了聲,逮住我的唇輕輕咬了咬,加深了這個吻。
……
果然下雨了。
雨淅淅瀝瀝下得不大,天邊泛起粉紅色。
「喂,下雨了。」我醉眼蒙眬地搡他。
「嗯,知道。」何鈞捧起我的臉,輕輕啄了下我的唇。
「回去吧。」我實在是太困了。
「不急。」他笑了笑,眼神溫柔,帶著點寵溺。
「喂,你以後,不準對別人這麼笑。」實在是太騷了。
「哪來的別人?」他咧開嘴露出牙齒,很開心得意的樣子。
後來,我睡著了。
那天晚上,有熟人瞧見,何鈞背著我往回走。
「何鈞,這是……」那人喊住他,半是好奇,半是打聽。
「我的克星。」
21
我和何鈞在一起了。
沒有官宣,沒有玫瑰,沒有山盟海誓,沒有所謂的儀式感,潦草簡單。
談戀愛之後,生活節奏似乎也沒有什麼改變。
我們依舊在各種部門和比賽中忙忙碌碌,為了績點排名,期末月在自習室裡各自較勁。
我們依舊爭吵,為了一點點小小的事情。
有時候是因為對時事的看法,有時候是因為辯題的立場,有時候甚至隻是因為明天早上輪到誰帶早飯。
我們依舊針鋒相對,依舊當仁不讓,依舊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奇怪的是,身邊的人聚聚又散散,我們磕磕碰碰地,居然就這麼熬到了畢業。
22
拍畢業照的那天,謝澄來了。
「欸?這不是抖音上的那個網紅嗎?真人居然這麼好看!」室友站在我身邊,有點興奮。
我抬頭望去,當年那個瘦削的男孩子已經長成風姿綽約的翩翩少年。
他立在樹下,櫻花花瓣落在他頭頂,唇紅齒白,色彩紛呈。
「璐姐。」他朝我笑著揮揮手。
「你怎麼來了?」我小跑著過去,略有些驚喜。
「來看看你。」他伸手把我的帽子扶了扶,「可以邀請你拍張合照嗎?」
「那當然好啊。」我笑,把手機交給身邊的室友,在他身邊站著比了個耶。
「何鈞呢?」過了一會兒,他問。
「他啊,被朋友叫去拍照了吧。」拍完大合照,我就沒見著他了。
「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扯了扯衣角,嘴唇微抿,「我喜歡過他。」
「啊?何鈞嗎?」我有些詫異地抬頭。
他垂眸輕笑了聲,「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答得輕松坦然,笑容明媚陽光,我猜想,他現在應當過得很不錯。
「庾璐。」
我轉頭,何鈞站在不遠處,穿著繁復的學士服,捧著一束洋桔梗。
很多年了,當年在我身邊的男孩子,都已經長大了。
「畢業快樂。」他走過來,微微俯身,把花遞給我,眉眼勾起,漾起好看的弧度。
在一起快兩年,這是他第一次送我花。
不是玫瑰,但也很好。
「謝謝學長。」我笑。
「庾學妹,不用謝。」何鈞抿唇輕笑,隨手撥了撥我的劉海。
「走吧。」他牽過我的手。
「去吧。」謝澄朝我擺了擺手。
……
「幹嘛送花?沒什麼實用價值,過幾天就謝了。」我捧著花,輕聲抱怨。
我們牽著手在學校的小路上散步,陽光透過樹的縫隙散落下來,像一縷縷金色的絲線。
「上次比賽的獎金下來了。」他低頭看著我笑,「不用給我省錢。」
「什麼給你省錢啊,我就是不喜歡花。」我別開臉,撇撇嘴。
自戀。
「唔。」他把我拉到懷裡,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庾璐,謝謝你。」
看吧,這個人就是這樣,他說謝謝,他說抱歉,他說喜歡,但從來不說愛。
不過沒關系,反正我也不在意。
我們安靜地相互擁抱,隱約傳來栀子花的香氣,空氣裡都是甜甜的味道。
23
本科畢業之後,我和何鈞進入同一所大學讀研究生。
他用攢下的錢買了房,兩室一廳。
我們同居了。
研二的時候,何鈞他爸進了監獄。
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聽何鈞提起他爸了。
自從上大學之後,他似乎就和他爸斷了聯系。
沒想到,再次得到他的消息,居然是來自警察的問訊。
問訊這件事情,何鈞沒有告訴我,他隻是說,他要回去一趟。
「幹嘛?」我趴在他的沙發上,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視線。
「見丈母娘。」他拖出行李箱,笑得不懷好意。
「滾。」我趴回去,繼續擺弄我的工作。
和他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還沒有和家裡人說過。
何鈞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通宵趕一個很重要的課題。
他推開門,很明顯地怔了一下,「庾璐?你怎麼還沒睡?」
「有事情。」
他扯開領口的兩粒扣子,臉色疲憊,端起桌上的涼水「咕咕咕」就是半大杯。
「分手吧。這套房我寫在你的名下了。在一起這麼多年,也沒給你買過什麼好東西,這張卡裡還有大概十萬塊,你拿去吧。」
他站在那裡看了我很久,最後走到我面前蹲下,遞過來一張卡。
「去你的吧。」我把手裡的資料砸在他臉上,「瞧不起誰呢。怎麼?十萬?老娘是沒有嗎?真有意思。」
他苦笑,「我沒什麼能給你的了。」
「所以你是想給我什麼?你的錢,我可以自己賺,你的命,我要了有什麼用?」我氣得嗓子冒煙。
在一起唇槍舌劍這些年,他從來沒有這麼理虧和啞口無言過。
他張張嘴,最後隻是伸手抱住我。
「你爸的事情,我聽說了。」我在他懷裡罵他。
「你他媽要分手可以,但是不準摻和其他人進來。就因為這麼點破事,我他媽不要臉嗎?」
他輕笑了聲,捏了捏我腰上的軟肉,「不準說髒話。」
「還不都是跟你學的?」
「那你也不學點好的?」他揉了揉我的臉。
「你有好的讓我學嗎?」我白了他一眼,從他懷裡抽離,「太晚了,我要睡了,滾吧。」
「哎,」他從身後叫住我,「我真的什麼都沒了,你和我在一起……」
「知道知道。」我擺擺手,「困S了,別煩我。」
24
從那以後,何鈞沒有再提過分手。
隻是他接外快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往往都是凌晨出門,深夜帶著一身疲憊地回來。
我懶得管他。
隻是記得溫上熱水,留一盞燈,在他躺在沙發上合上眼的時候,幫他把電腦關上。
那兩年,是他人生的低谷。
他爸進局子前欠了一大筆錢,他手機上從早到晚,各種欠債的電話響個不停。
為了省錢,我們開始自己做飯。
一把米,一把紅豆和薏米,加點水,成本甚至不到五塊錢。
那天剛好中途停電了,米沒有完全煮熟。
我把電飯煲內膽端出來,想著在燃氣灶上加熱一下。
「我來吧。」他揉揉眼,從沙發上坐起來。
「沒事。」我把粥往炒鍋裡倒,正好手機響了,我單手去口袋裡夠手機,一個沒端穩,半鍋粥灑到我的胳膊上。
他衝過來,把我拽到水池邊,「快用涼水衝衝。」
好像沒什麼用,手臂上火辣辣的一片,很快就見紅了。
「沒事。」我推他,「今天恐怕吃不好了,買點什麼湊合一下吧。」
他不理我,低頭給我抹肥皂,「不會起泡吧,不會留疤吧。」
「隨它去吧。」我單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他發質很好,多且柔順,手感很棒。
「去你的。」他有些哽咽,抬頭瞪了我一眼,眼眶全紅。
認識了快十年,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哭。
「又不是你搞的,你哭什麼啊。」我扯了扯他的臉,「何大律師今天有點多愁善感啊。」
「庾璐,」他摸了摸我的手,「再等等我。」
之後,我再也沒有下過廚房。
哪怕後來吵架、冷戰,他再氣,也會把飯做好端上桌。
害我廚藝退步了不少。
25
研究生畢業,何鈞順利在 A 市的一家律所上班。幾年後,順利升為合伙人。
我去了母校,當了老師。
28 歲生日那天,他向我求婚了。
沒有戒指,沒有鮮花。
甚至,前幾個小時,我們剛剛就他新接的案子大吵了一架。
「哎,要不然把證領了吧。」
在餐廳吃完飯,他半靠在椅背上,眼睛半垂,勾了勾唇角。
「啊?」我有點吃驚,因為之前從來沒有討論過這件事。
我媽對我結婚這件事看得很開,甚至隻知道我有男朋友,都不知道是誰。
他孑然一身,更沒什麼壓力。
「我說,結婚吧。」他掀起眼皮,那雙眼睛深邃漂亮,微微發著光。
「還是別了吧,這樣挺好的。」我低下頭,轉了轉手裡的高腳杯。
談戀愛的狀態是我比較理想的狀態,自由隨性,沒有負擔。
「結了吧,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的。」
「我不想生孩子。」
我媽對外人很好,但對我寄予了太多期望。
童年時對我的教育專橫獨裁,非打即罵。
我害怕成為那樣的母親。
「那就不生。」
「我過幾年或許也想進律所,或者進檢察院看看。」
體制內的生活我有點過膩了。
「那就去。」
「我不想被婚姻縛住,離婚現在真的太麻煩了。」
「我保證不會。」
我唰唰地提了一大堆理由,他句句駁回,倒叫我無話可說。
「那你寫個保證書,保證說話算數。」
如果這樣,好像也沒什麼壞處。
「好。」他笑得溫柔,眼窩和酒窩映著月光,舉起高腳杯碰了碰我的。
「庾璐,生日快樂,新婚快樂。」
……
「哎,要不然咱倆明天回去看看你媽唄。」
吃完晚飯,牽著手在江邊散步。
風呼啦啦卷起我的裙子,何鈞把風衣披在我身上,突然開口:
「不用,戶口本在我這。」
我大學畢業不久,我媽改嫁。
前幾年,她給我生了個弟弟。
想想多麼諷刺。
當初她為了我爸,整日以淚洗面,甚至得了抑鬱症,被迫帶著女兒連夜搬家。
如今小日子過得悠哉悠哉,發著短視頻,帶著不滿十歲的小兒子,和別的男人睡在一張床上。
她改嫁之後,我就鮮少回家。
挺多也隻是過年回去走個過場,吃個年夜飯,年初二就匆匆趕回 A 市。
「唉,畢竟是你媽。」他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知道啊。她現在過得挺好的,我為她高興。但是我的事情,她現在顧不上了。」我強笑了一下。
「還是回去一趟吧,不然你叔叔該說你不懂事了。」他彎下腰,捏了捏我的臉。
「你明天沒事嗎?」明天可不是休息日。
「請假了。」他笑著,眉眼彎彎,風流倜儻,仿佛還是昨天那個少年。
……
何鈞訂了第二天最早的兩張飛機票趕回去。
很多年了,他變了不少。
當初狡黠善辯,沒個正形的男孩子逐漸變得沉穩深刻,他收斂住鋒芒,喜怒不形於色。
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他這麼焦灼、急不可耐的樣子了。
「喂,你就這麼想結婚嗎?」飛機上,他給我遞上眼罩,我問。
「啊?」他愣了一下,旋即拍了拍我的頭,「什麼跟什麼啊,睡覺。」
「那你這麼急幹嘛?」我扒拉上眼罩,尋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我不急啊。」他在我耳邊輕笑了聲,「某人大齡剩女都不急,我黃金單身漢怎麼可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