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塵可以跟我抱怨沈瑜,自然也會跟沈瑜抱怨我。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對沈瑜吐槽我貪心不足的模樣。
陸塵沉默許久,突然開口:
「沈瑜提出離婚了。
「你知道嗎?我覺得她從未愛過我。
「有時候我想嘗試對她好,可她隻皺眉告訴我沒必要做這些……」
我不耐煩:
「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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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少爺,如果愛情是你吃過最大的苦,那麼我真的很難同情你。」
畢竟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還在為幾兩碎銀奔波。
縱然我現在不缺錢,可也不敢停下腳步。
畢竟我沒有陸塵的家境,沒有人為我兜底。
就在我準備起身離開時,陸塵試圖拉住我。
卻被一個人擋住:
「嘿!不能對女士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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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蔣炎西擋在了我前面,還隨手遞給我一個筆記本:
「秦小姐,你的東西落下了。」
陸塵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是誰!」
我和蔣炎西同時開口。
我:「客戶。」
蔣炎西:「男友。」
說罷,我們對視一眼。
我怒視他。
蔣炎西委屈臉。
最後我妥協了:「好吧。」
然後改口:「床搭子。」
蔣炎西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你昨晚不是這麼說的!」
我咬牙切齒:
「大家都喝多了,你情我願的事,怎麼還要求負責上了?!」
蔣炎西撇撇嘴,妥協了,對著陸塵點頭:
「好吧,床搭子。」
陸塵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變了好多。」
「下頭了?」
陸塵露齒一笑:
「更帶勁了。」
然後他就被蔣炎西狠狠揍了。
還專門往臉上揍。
我無語問蒼天: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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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塵當即報警,聲稱要送蔣炎西進去。
卻被隨後趕來的陸家父母按住:
「抱歉,警官,都是誤會。
「小孩子打架而已,我們私了。」
警察頷首表示同意:
「是啊,一個 23,一個 28,確實太小了。
「回家打一頓就好了。」
陸塵不依不饒,卻被陸父一巴掌抽在臉上:
「昨天公司剛收到蔣家的注資合同!
「人家蔣家小少爺揍你兩下怎麼了?」
陸母雖然心疼,卻還是壓著陸塵給蔣炎西賠罪。
陸塵滿臉都寫著不服氣。
蔣炎西也不慣著:
「別介,您這道歉誰敢接啊?
「這模樣簡直大寫的『我給你道個歉,你跪下聽。』。」
陸母精明,將視線轉向我:
「這就是秦小姐吧?
「以前就想見見你,一直沒機會。
「多好一個孩子,模樣兒漂亮,人也能幹。」
伸手不打笑臉人。
更何況這事追究起來,也是蔣炎西先動的手。
我不願意因為我讓他惹上麻煩。
於是便示意這事兒算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諸位大神,一轉頭,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瑜大方走過來:
「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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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瑜在行政酒廊落座。
沉默半晌,又同時開口:
「對不起。」
「謝謝。」
隨後我們都笑出了聲。
「我在謝你幫我辦的婚禮。」
「我在對不起,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和陸塵的事。」
沈瑜不以為意:
「你怕收不到尾款嘛,我理解。
「世人逐利,你我也不能免俗。」
我忍不住問道:
「聽說你提了離婚?」
沈瑜點頭:
「我的利已經逐到了。」
沈瑜給我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她說原本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是很優秀、很好的人。
優秀到時常讓沈瑜覺得,這麼好的人,為什麼偏偏從小就對她言聽計從?
男人一路護著沈瑜長大,20 歲之前,沈瑜儼然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可惜兩人還未步入婚姻的殿堂,男人便遭遇車禍,成了植物人。
沈瑜抿了一口酒:
「你知道孔家嗎?」
我點頭。
孔家原本是頂級豪門,可前一陣突然被翻出了很多黑料。
一石激起千層浪,現在已經開始破產清算。
幾個當家人也被判了刑。
沈瑜淡淡道:
「我幹的。」
沈瑜說她當年聯姻陸家,就是為了借力扳倒孔家。
因為她無意間發現,未婚夫出事是孔家下的手。
於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女孩逼迫自己變得強大且不擇手段。
現在目的達到,她要回到他身邊了。
沈瑜抬眸看我:
「陸塵和我,沒有發生過什麼。
「如果你還喜歡他……」
我挑起眉梢:
「不了。」
沈瑜笑著與我碰杯: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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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離開前,我問道:
「你的未婚夫醒了嗎?」
沈瑜笑著揚了揚手機:
「我從來不關機、不靜音。
「因為我怕漏接他醒來的電話。」
我舉起杯子遙遙相祝:
「會醒的。」
沈瑜轉身離開。
一襲白裙,高揚著頭,仿佛一朵怒放的馬蹄蓮。
我突然想起了馬蹄蓮的花語。
至S不渝的愛。
沈瑜和陸塵的離婚鬧得沸沸揚揚。
我卻意外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那場世紀婚禮被網友挖出來考古,人們感慨那樣盛大的婚禮,卻也僅僅維持了不到 3 年的婚姻。
隨之而來的,是數不勝數的咨詢和預訂。
我開始忙得腳不沾地。
顧南南又幸福又咬牙切齒。
一個勁兒碎碎念:錢賺不完呀根本賺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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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最忙的時候,陸塵卻仿佛被蔣炎西刺激到了,開始大張旗鼓地追我。
陸家雖然不復當初的家財萬貫,卻也瘦S的駱駝比馬大。
陸塵送花送包送車。
每天必然出現在公司樓下。
不少人暗暗下注,猜測今天陸塵會送什麼。
我卻隻 get 到了在忙碌時被人打擾,會有多煩。
於是在一天傍晚,我終於忍無可忍,下樓見了他。
陸塵見我出現,眼前一亮:
「無憂,我終於處理好了一切,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我衝他伸手:
「今天送什麼?」
陸塵見我態度反常,以為自己終於感動了我。
他遞給我一個首飾盒,裡面是一條滿鑽五花手鏈。
陸塵伸手想替我戴上,還刻意露出了手腕上陳舊的彩虹手繩。
我一縮手。
首飾盒從指間脫落,「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陸塵俯身撿起沾了灰的首飾盒,輕輕掸去浮土,有些委屈:
「還沒消氣嗎?」
我平心靜氣地開口:
「這次沒有胡蘿卜了嗎?
「畢竟送車送包,都不是吊在驢前面那根胡蘿卜,不是嗎?」
陸塵瞳孔猛地一縮。
記憶席卷而來。
三年前的陸塵,在如今的陸塵耳邊輕聲道:
「就好像趕驢吧……你要有一根明確的胡蘿卜吊在前面。
「送車送包都不能證明你要娶她,但是全款買房,就是那根胡蘿卜。」
陸塵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慌的神色。
在這之前,他始終以為我隻是怨他選了別人。
他惶然開口:
「不是那樣的,我可以解釋!
「在我們那個圈子裡,如果對一個女人真心實意,是會被嘲諷的!
「所以我隻是假裝不在乎你……」
我抬手制止了他語無倫次的解釋:
「都不重要了。
「陸塵,我已經不愛你了。
「從你說我願意與你發生關系,是因為你全款給我買房開始,我們就走不下去了。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親密,並不是發生在買房那天。」
我第一次和陸塵親熱,發生在裝修房子期間。
那時我們樂此不疲地逛家具城。
有一個周末,天氣很熱。
我們跑了三家家具城,才選到心儀的瓷磚。
那天連我都有些累崩潰了,對著陸塵發小脾氣。
陸塵明明也很累,卻沒有生氣。
反而快走了幾步,在我身前蹲下,回眸笑問:
「要不要背背?」
炙熱的陽光透過婆娑的樹影,在陸塵的周身灑下細碎的光。
隱約有風吹過我的心頭。
那一刻我想:就是他了。
時過境遷,我和陸塵似乎都變了。
眼前有些頹廢的男人,和當初笑容溫暖的男孩逐漸重合在一起。
陸塵手指微微顫抖, 終於意識到我不會回頭了。
他忍著眼淚抬頭看我:
「祝你萬事順遂。」
我隱約有些失望, 其實我更想聽一句「對不起」。
我指著他的手腕:
「那根彩虹手繩,扔了吧。」
陸塵摸了摸手腕,轉身離開,身形踉跄。
就在他走到路正中央時,彩虹手繩突然毫無徵兆地脫落。
陸塵下意識低頭去看,一道遠光燈猝不及防打在他身上。
急促的剎車聲響起。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 陸塵仿佛斷線的風箏,重重落在地上。
20
陸塵沒S,但是斷了一條腿。
他不再跟狐朋狗友廝混,一心撲在公司上。
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十歲。
陸家父母幾次想給他說媒,隻被他一句「再看吧」敷衍過去。
A 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在我的刻意回避下, 我和陸塵再未相見。
但聽沈瑜說,陸塵逢年過節還會給她發祝福信息, 順便拐彎抹角問幾句我的近況。
我無奈笑笑, 熄滅手機屏幕。
身後有人湊過來擁我入懷, 身上帶著好聞的肥皂香味:
「姐姐,有男朋友嗎?」
我面不改色胡說八道:
「有一些, 怎麼了?」
蔣炎西被我打斷施法,自暴自棄:
「這不公平。
「我不想當你的床搭子,我就想要個名分!」
沉默半晌, 我開口:
「我明天就要走了。
「新的客戶在催了。」
蔣炎西環住我的手臂緊了緊,嗓音有些啞:
「如果有一天,你想安頓下來, 可不可以回頭看看我?」
我起身離開:
「或許吧。」
但不是現在。
我想要無拘無束的風,無邊無際的海。
想看會下雨的草原, 鋪滿星辰的天空。
我還不想停下, 更不會為了誰而停留。
番外
我再次回到 A 市時,是因為沈瑜的未婚夫醒了。
她奪命連環 call,把我叫回來。
「她近視眼,看不清……有些花樣兒來不及阻止,也就默默受了。
「-「」沈瑜惴惴不安地把我拉到病房外:
「我還沒跟他說我結過一次婚, 你說……他會不會介意?」
沈瑜的模樣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姑娘,完全沒有曾經優雅大家閨秀的影子。
我忍不住笑了:
「會啊,一定會介意自己這麼久沒醒來,讓自己寶貝未婚妻受委屈了。」
沈瑜叉腰狂怒:
「我跟你說心事, 你就會嘲笑我!」
不知何時, 顧南南也走過來了。
我倆一起把沈瑜推進病房:
「快!坦白從寬, 抗拒從嚴。」
沈瑜終於鼓足勇氣:
「我……我有事跟你說。」
我和顧南南不顧形象在門口偷聽。
沈瑜低著頭, 一刻不停地講, 生怕停下來一秒,便會失去所有勇氣。
等到她終於講完時,病房內一片寂靜。
良久, 一個嘶啞的男聲響起:
「我的小瑜兒……這些年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我……」
話音未落, 病床上瘦削的男人將臉埋進手掌裡,無聲地哭了。
沈瑜眼睛紅紅,窩進男人懷裡。
兩人緊緊相擁,誰也不願放手。
病房外, 我悄悄掩上房門。
走過經年歲月,闖過兵荒馬亂。
我們終究可以從容面對曾經的曲折,輕描淡寫說一句:
「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