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以前在家沒人陪我玩的時候,我跟著甜點師傅學的。
我點了點頭。
她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我的頭,說道:“謝謝小姝,我很喜歡。”
周圍有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想要嘗一嘗。
姐姐瞬間就關上了蓋子,笑道:“休想,小姝特意做給我的。”
整場聚會,我看到周琰往那個盒子看了好幾次。
我想,他大概也是想嘗嘗姐姐到底喜歡什麼味道的。
席間有人問姐姐:“小鈺,非洲大遷徙你去看了嗎?我聽說特別壯觀。”
姐姐點了點頭,眉飛色舞地說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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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向往之。
很小的時候她就跟我說過,她的夢想是做無國界醫生。
那時候我就覺得這真是一個崇高的夢想。
我的夢想則勢利的多。
我要掙很多很多的錢。
很多很多的錢。
今天的姐姐看起來很開心,多喝了幾杯。
散場時,她站在門口等司機時,吹了幾口冷風。
頭瞬間就疼了起來。
旁邊一人立刻道:“是不是剛剛的餅幹有問題啊?”
周琰的眼神一下子看了過來。
我被那犀利的目光盯在原地動彈不得。
第4章 4
4、
過了許久。
我聽見我的丈夫,用無比溫柔的聲音對別的女人說。
“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下,高鈺。”
喝完酒的她明顯嬌俏許多,她笑著道:“神經病吧,我就是被風吹了。小姝都長這麼大了,難道還會像小時候一樣惡作劇?”
她的話讓現場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許多年前的某個午後。
那是一個至今想起來都讓我手腳冰涼的午後。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正式被這個小團體開除。
或者說,我直接被這個階層開除了。
再也沒有人搭理過我。
那天下午,我興高採烈地拿著我最喜歡蛋糕跑回家。
我想把它送給我最喜歡也最溫柔的姐姐。
那天他們在開茶歡會,桌子上琳琅滿目擺放了好些吃食。
姐姐一開始並沒有吃我的蛋糕。
我眼巴巴地看了許久,才見她拿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隨後她開始臉色通紅,緊接著喘不過氣。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聲:“誰給小鈺吃芒果了?”
桌上確實有一盤芒果,可它在長長的餐椅的另一頭。
姐姐手裡緊握的是我那塊蛋糕。
有眼尖的人立刻看到了。
那人拿著那塊蛋糕就扔回我手裡。
“害人精!拿著你的垃圾給我滾蛋!”
“你跟你媽一樣煩人,要不是小鈺要帶著你玩,根本沒人高興搭理你!”
“你不知道小鈺過敏嗎?我們芒果都擺放得遠遠的,你還敢拿給她吃?”
為了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很想說,這就是個普通的、沒有夾心的奶油蛋糕。
可姐姐那瞬間湧現的紅疹卻又是實實在在的。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痛苦。
我一邊哭一邊掰開那蛋糕遞到眾人面前。
可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姐姐身上。
她躺在那裡,保姆正慌張地拿著錄雷他定跑過來。
我期待她能說些什麼。
至少證明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奶油蛋糕。
我用攢了一個禮拜的零花錢買的。
我看到姐姐衝眾人搖了搖手。
我驚喜地擦了擦眼淚,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看。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那樣的話。
聽起來那麼善解人意,又那麼的寬宏大量。
可也坐實了這件事就是我幹的。
我在眾人憤恨的眼神中,癱坐在地上。
那天晚上我坐在那個小花園裡。
一口一口吃掉了那塊小蛋糕。
和著泥巴腥氣和淚水的苦澀,依然難掩那塊小蛋糕的清甜。
第5章 5
5、
我至今也不會忘記她的那句。
“小姝還小,不懂事,你們就不要怪她了。”
她是那樣的雲淡風輕。
跟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
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伴隨著童年噩夢般的過往席卷了我。
但好在,二十六的我。
早就學會在各種惡意裡尋找到讓自己舒適的方式。
我聽見自己聲音冷靜地說道:“老公,既然有人覺得是餅幹的問題,那你就替我送姐姐去醫院檢查下吧,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走出人群時,還不忘回頭對周琰笑了下:“那我就先回了,爺爺還在家等我去接玥玥,你們先玩吧。”
那一晚周琰回來的很晚。
他見我表情驚訝,竟破天荒地笑了下:“想什麼呢?以為我不回來了?”
我當時正在收拾中午做甜品時的器材。
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
他站在桌子前看我忙碌,過了半天才說了句:“倒是我小瞧你了。”
我假裝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但他難得有興致跟我說話,我又不能真的不搭理他。
於是我笑了笑。
“高鈺沒肯去醫院檢查,她說就是風吹的。不過其他人都挺緊張的,說不是沒有前車之鑑。”
“你最後那一番話說的,連消帶打的,還搬我爺爺來,挺厲害啊。我以前都沒發現你竟然這麼能言善道啊。”
他靠在島臺上,整個人形容懶散。
“其實有時候我就在想,高姝,你說我怎麼就娶了你這個劣跡斑斑的女人呢?我這一輩子還這麼長,總不能就這樣跟你蹉跎吧?”
我的手上還是不停。
他終於忍受不了了,走上前來抓住我的手。
“剛剛在外面不是還老公喊的很甜?為什麼回家來了你反倒不理我?”
我抬頭看著他。
“說話!”
我想拂開他的手,奈何他抓得很緊。
“如果你覺得待在這裡不舒服,大可以和從前一樣,住到別的地方去。”
他笑得並不算友善。
說實話,他的這些表情我隻在他面對我的時候看見過。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如沐春風的。
無論是朋友還是客戶,我從沒見他和誰紅過臉。
隻有我,隻有我。
我有時候自嘲的想一想,這是不是也說明了,
我對他是特別的。
還蠻阿Q的。
他欺身過來問我:“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卻不跟我離婚呢?”
他近來總喜歡盯著我看。
我從他的眼神裡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意味。
“我為什麼要跟你離婚?你乖得很,不管我在外面的事情,也沒什麼強勢的娘家會給我施壓,又能給我女兒做保姆,我沒有理由跟你離婚,高姝。”
結合不是為了愛。
延續也不是為了愛。
還有很多他沒說的,其實我都懂。
把一個毫無權勢、毫無倚仗的我,架在高處。
束之高閣就可以。
婚姻的枷鎖隻在我身上,它隻能困住我。
我抬頭的瞬間,看到周琰的神色微凜。
他面無表情地問我:“哭什麼?”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麼。
也許隻是在愛的人面前,面對劣跡斑斑這樣的控訴。
我竟然無可辯駁。
一時之間有點傷心罷了。
就在此刻,他的手機響了。
一陣焦急地男聲傳來:“周琰,高鈺好像真的中毒了,你要不要來看看?”
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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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難看。
他拿起了我桌上剩的幾塊餅幹裝進了口袋裡。
他臨走前看著我,說道:“你最好祈禱高鈺沒什麼事。”
那一夜,我沒怎麼睡得好。
斷斷續續做了許多個夢。
夢到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乏善可陳的童年裡,周琰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每一次都不曾為我而來。
但他實實在在幫過我很多次。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去莊園玩,司機送大姐姐去,忘記帶上我。
等我到的時候,莊園裡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幾隻獵犬。
我跑得越快,那獵犬追得越猛,
最後我腿軟跑不動了,被嚇到蹲在原地急得大哭。
當我以為我要被獵犬吃掉的時候,
是周琰從身後走過來問我怎麼了?
然後輕聲安慰我:“沒事的,這獵犬都訓練過的,不咬人。”
他還指著一邊看熱鬧的眾人道:“你們怎麼好意思的?縱著它們欺負小姑娘!”
那群人裡有人道:“小鈺第一次來沒見過獵犬,說想看看呢。誰也不知道高姝這時候來呀?而且它們不咬人的。”
可我進來的時候明明給姐姐打電話了。
這一次的夢裡沒有周琰了。
從頭到尾隻有我和獵犬們。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刻也不敢停。
跑到口幹舌燥,跑到氣喘籲籲,跑到心肺劇痛。
沒有人出現,沒有人叫停。
最後那獵犬咬我的時候,我腦子裡隻有一句話。
“周琰騙我了,他說它們不咬人的。”
我從噩夢中驚醒。
我的後背和手心全是冷汗。
我摸過床邊的手機,看到周琰在凌晨兩點發來的短信:“你姐姐沒事,餅幹很好吃。”
我把手機扣了過去,並沒有回復。
我起床徑直走到玥玥的房間去看她。
當了媽媽後,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柔軟。
我摸著她熟睡的臉,在心裡感嘆。
起碼我給了她一個無可比擬的家世,也算不負她在天上辛苦挑選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