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這倆人底氣都足,一人一嗓子,氣氛就特熱烈起來。
冉霖不自覺咽了下口水,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看看,有一種吃完這頓飯,就會被這二位架著逼上梁山的惴惴不安。
服務員也不知道是不是瞅準時機,偏這時候送上來烤好的三條羊腿,一人面前擺一條,視覺衝擊力極強。
就在冉霖以為馬上就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時候,服務員端上來的卻是一壺香茶。
和免費茶水不同,一聞就是特意點的好茶。
仿佛看出了冉霖的疑惑,何關和藹笑笑:“喝酒誤事,咱們今天就大口吃肉,大碗喝茶。”
冉霖忽然也有一巴掌拍桌吼一嗓子的衝動——他也喜歡上這個從頭到腳不按套路出牌的任性導演了,怎麼辦!
茶香裡飄著肉香,肉香裡沁著茶香,也沒有什麼第一杯酒或者開場詞,動筷儀式就何導一個字:“吃。”
“其實人的認知和感悟是會隨著年齡增長而不斷變化的,”飯吃起來了,何導話匣子也打開了,“沒有任何一個導演的風格會一輩子不變,所以我這次反復改劇本,也是這個原因。編劇是我的老朋友,太熟悉我的風格了,寫寫就往老路上去了,可我這次偏偏就想拍一個沒那麼喪的故事。”
冉霖沒料到這一次何導準備挑戰自己:“陽光……向上的?”
“那倒不是,”導演很認真道,“這一次我不準備加自己的感情傾向,就讓鏡頭走客觀紀實風,對於電影中的人或者事,不做多餘評判,孰是孰非交給觀眾,爭取做到你之前和我客氣的時候說的,冷峻,完完全全的冷峻。”
冉霖想說,喪和冷峻不衝突,其實您之前的片子,就是冷峻風格的喪啊。但又怕打擊到一腔熱情陳述自己理念的導演。而且或許改變真的存在,隻是那些東西隻有導演自己懂,他沒辦法隻用一頓飯的時間就走進導演內心,感同身受。
不自覺看顧傑,希望從伙伴那裡收獲一些靈感,以便更好地理解何導深奧的理論。
結果一轉頭,友人根本沒抬臉,正全力以赴與倔強的羊腿鬥爭。
絕望嘆口氣,冉霖隻好收回目光,求人不如求自己。
飛快思索之後,他總算能對何導剛剛的闡述提出一些自己看法了,興奮抬臉,正要動嘴,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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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導估計是等半天沒等來他說話,索性也埋頭苦吃,誓要與羊腿決一雌雄。
冉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良久的心情復雜之後,也甩開腮幫子吃起來!
第70章
《凜冬記》的籤約再沒出現任何變數, 雙方坐下來, 穩穩當當籤了合同,白紙黑字, 紅戳蓋章。
回到保姆車上, 王希轉過身來, 對著正在說話的冉霖和劉彎彎有節奏地敲兩下椅背,那模樣就像老師敲黑板, 提醒同學們“劃重點了啊”。
冉霖和劉彎彎中斷交談, 一並抬頭。
王希看向自家藝人,一字一句的聲音裡透著驕傲:“從現在開始, 你的身價, 翻倍了。”
冉霖沒想到一個合同帶來的變化這麼直接:“現在就翻?”
王希發現自家藝人對“翻”好像並不意外, 倒是對時間點莫名糾結,不覺莞爾:“那說說看,你想什麼時候翻。”
“當然是越快越好,”冉霖樂, “不過我以為至少要等到《凜冬記》上映呢。”
王希現在越看這位自家藝人越喜歡, 連談錢時候的庸俗, 都俗得可愛,俗得俏皮,俗得清新脫俗。
“圈裡人都精著呢,”王希道,“明天,你籤《凜冬記》的消息就會傳遍, 加上之前《落花一劍》積累的人氣,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看出來你明年會火。等《凜冬記》上映再來找你?有錢都砸不出檔期,黃花菜早涼了。”
見冉霖若有所思,王希繼續道:“未來你如果公布戀情了,恰好另一半也是女藝人,那鋪天蓋地的情侶檔綜藝都會來找你,如果你準備結婚了,沒等辦婚禮,各種廚具家具潔具的廣告也都會找上你,因為他們已經看到了你以後的公眾形象,比如甜蜜男朋友,或者居家好男人什麼的。總之,資方和品牌商的嗅覺永遠是最敏銳的。”
王希隻是隨便舉例說明,主要是為了幫冉霖更好理解為什麼籤完一個合同,還沒拍片子呢,身價就漲了。可冉霖卻在聽到“戀愛”“結婚”這些詞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
這種波動也體現在了臉上,因為是毫無防備下最直接最真實的反應,即便冉霖很快掩飾起來,還是被王希看出不對。
“怎麼了?”王希眼裡滿是疑惑。
“沒有,”冉霖努力衝經紀人笑笑,半真半假道,“就是覺得戀愛結婚什麼的,好像有點遙遠。”
“不遙遠了,”王希還以為自家藝人在感情問題上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呢,白擔心一場,“你別以為你年輕不著急,我跟你說,等你忙起來就能覺出日子快了,一晃就三十,你到三十歲還不談戀愛啊?”
王希揶揄的眼神分明寫著“別和我裝純情少男”。
冉霖動動嘴角,扯出個淺笑,聲音低低的,與其說是附和王希,倒更像自言自語:“嗯,戀愛還是要談的。”
“談可以,”王希身體前傾,湊近他,認真叮囑,“但是必須讓我知道,不然等你被拍到我們就會非常被動……啊!”
司機忽然一個急剎車。
王希本來就是從副駕駛向後轉半個身子和後排說話的,這一個剎車,直接給她晃了個七葷八素,腦袋差點磕著。
原來是前車追尾了前前車,幸虧司機踩剎車及時,不然就連環追尾了。
虛驚一場,司機繞過事故車輛,很快,重新平穩駕駛起來。
王希早忘了之前“防患於未然”的話題,忙不迭坐正,系好安全帶,再不敢嘚瑟。
冉霖垂下眼睛,輕輕舒出一口氣。
翌日清晨,冉霖起床拿手機看時間,才發現陸以堯在夜裡三點的時候發過一條微信——【恭喜籤約[鼓掌],但是我記得某人好像說過不會再讓我從別處知道他的事,如果再犯,躺平任宰割?[摸下巴]】
冉霖壞笑著敲字——【我現在已經躺成一張大餅了,熱乎乎的,你什麼時候來呀,再不來就涼了[哀怨]】
幾乎是信息一發過去就收到了回復——【[抓狂]】
這個表情幾乎要成夏新然專屬了,忽然被陸以堯發過來,冉霖怎麼都沒辦法腦補那人的表情,樂不可支——【沒口福就不能怪我了[攤手]】
等了一會兒,那頭才回復——【我喜歡你現在的調調,爭取保持到我殺青回來[微笑]】
冉霖愣住,直覺問——【什麼調調?】
陸以堯——【浪。】
冉霖的臉幾乎是騰地燒著了。
他發現不光自己在進步,陸以堯也在升級,這麼下去簡直沒有翻身之日了!
陸以堯——【到現場了,不能多說了。】
冉霖意外,看眼時間,才六點半——【這麼早開工?那你才睡三小時!】
陸以堯——【這段時間拍攝比較緊張。】
冉霖——【等你順利殺青。】
陸以堯——【下次我絕對不喝酒!】
冉霖撲哧樂了,有點期待的小激動,也有點思念的小心酸。
八月隨著《凜冬記》的籤約,落幕。
九月,天氣漸漸沒那麼熱了,雖然中午陽光還是有點烈,可早晚都涼爽起來。
正像王希說的,《凜冬記》的籤約給了其他資方和品牌信心,也直接提升了他的身價,最直接的變化就是找上門的廣告和本子變多了。
但這些動作快的人,大部分也都是想賺快錢的人,所以品牌和本子的質量都良莠不齊,王希挑半天,才給他定下一個飲料和一個男士護膚品的廣告,至於本子,則是王希初篩之後,再把還算過得去眼的,遞給他看。
顧傑打來電話的時候,冉霖就在看一個叫做《宋定伯捉妖》的電視劇劇本。
其實就是“宋定伯捉鬼”,但礙於審查,把鬼改成了妖。整個劇本在原故事的基礎上,增加了人物,進行了擴充,走的是玄幻輕喜劇風格,暫定拍攝八十集。實話實說,編劇的二次創作還是挺可愛的,雖然看名字像雷劇,但劇情流暢邏輯也合理,本子是能達到及格線以上的,如果最終拍得好,說不定又是一部暑期霸屏劇。
可從演員的角度,冉霖還是對這樣放飛自我的玄幻喜劇有點打怵。
裡面的角色都是跳脫的,誇張的,裡面的劇情也是怪力亂神怎麼熱鬧怎麼來的,拍好了還能博觀眾一笑,暑期霸屏,但更多的是拍不好的,最終成了辣眼睛的“雷神”。
王希看著冉霖翻劇本的表情,就大概能猜到自家藝人的心裡活動。
其實她對這個劇本也感受復雜,但最後還是拿過來給冉霖看,因為這個本子不是找的她,而是直接找的夢無涯,牽線人是老總的朋友,相當於高層對高層溝通。及至溝通得差不多了,老總才找過來王希,說我覺得這個項目不錯,你讓冉霖好好考慮考慮。其實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思。
怎麼個不錯法?
當然是片酬不錯。
八十集的體量,計劃拍攝的周期隻比《凜冬記》多出一個月,片酬卻是《凜冬記》的幾倍,同樣讓藝人幹幾個月的活,公司自然更喜歡這種買賣。
當然《凜冬記》那樣提升藝人知名度和含金量的商業大作也需要,所以這個劇本也並沒有撞《凜冬記》的檔期,開機日定在明年四月……
“希姐,”冉霖合上劇本,鄭重地對經紀人搖了頭,“不行。”
王希中斷思緒,看向冉霖,對他的回應不意外:“我知道你不太想拍這種戲,但從公司的角度……”
“不單是戲的問題,還有檔期,”冉霖道,“和《染火》的拍攝時間撞了。”
自那次聚餐之後,《染火》這邊就一直沒有後續,王希還以為那件事黃了,忽聽冉霖又提起,驚訝:“《染火》……沒吹?”
冉霖不明白經紀人為什麼會這麼想:“我那天回來不就和你說了嗎,何導對我很滿意,但要等劇本重新寫好,才能過來和我籤,不然演員都不知道自己要演什麼,先定了容易出問題。”
上個月聽到的匯報確實是這樣,但王希以為這些都隻是客氣話,因為圈裡面不了了之的事情太多了,一般都是讓等,等等,就沒有然後了,而且越快給出回應讓等的,多半都是套路:“所以不是婉拒,是真的讓你等劇本?”
冉霖哭笑不得:“真的是讓我等。你如果跟何導吃頓飯就能明白了,他不是那種模稜兩可的人,說一就是一,特別幹脆直接。”
王希沉吟兩秒,道:“《染火》這個項目一拖再拖,開機日一改再改,你能確定這一次就準準的四月開機?”
冉霖語塞,遲疑片刻,才說:“不能。但即便五月開機,六月開機,檔期還是錯不開。”
“萬一八月開機呢,檔期不就錯開了。”王希仔細回憶了一下何導的“黑歷史”,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冉霖苦笑:“希姐,你也說了是萬一,那就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檔期會撞。我不能冒險。”
“你就那麼想演這個片子?”王希語氣平緩,不是一個企圖說服誰的態度,而是從自身經驗,為冉霖想問題多提供一些視角,“或許這片子會得獎,但畢竟不是大投資大制作,片子風格所限受眾面肯定也窄,對你開拓人氣,實際上助益不大。”
“我想得很清楚,希姐,”冉霖堅定地看著自己經紀人,“如果我隻是想紅,想要人氣,想有千萬粉絲,這部片子可拍可不拍,但如果我想做一個好演員,這就是一次非常難得的機會,錯過了,未必還有第二回 。”
王希嘴唇微動,卻沒出聲,似有話想勸,又不知該不該說。
冉霖等得著急,忽然樂了下,調侃道:“希姐,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和我還欲言又止,不是你的風格。”
王希沒好氣白他一眼:“要真是一等幾個月,你知道你會損失掉多少機會嗎。”
“那也沒辦法,”冉霖聳聳肩,一臉無辜,“我已經答應了顧傑,說我會演,而且是在他反復和我確認之後,我不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