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接下來的幾天，爸爸很少回家。
我在家補寒假作業。
隻要一出臥室門，我媽就叫住我。
“小寶，媽媽還有六天就要永遠的離開你了，希望你不要怪媽媽。”我媽哽咽著開口：“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都是你爸....對了，你爸怎麼還不回來？”
吃飯時，媽媽也滔滔不絕。
“小寶，媽媽隻剩下四天時間了。如果可以，媽媽真希望能帶你一起走。”
我埋頭幹飯，聞言，含糊不清地說：“媽媽別帶我一起走了，我嫌貧愛富，怕你養不起我。”
有作業需要家長籤名，我媽主動敲響我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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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當初，你爸在離婚協議上籤名時，沒有任何猶豫。”我媽長嘆一口氣，感慨道：“兩天後，他會突然發現我不見了，到處都沒有我的痕跡。到那時，他一定後悔莫及。”
我也長嘆一口氣：“媽媽你到底籤不籤？”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這個態度，等我走後...”她如是說。
轉眼到了最後一天。
我媽時不時抬眼看鍾。
終於，在零點前，我爸回來了。
“項目上出了點問題，還好發現得早。”他一身酒氣，人卻是清醒的。
我媽紅了眼，自嘲地笑笑：“還好我已經放下了，不然看到你襯衫上的口紅印，又要傷心好久。”
從前我爸每次應酬完回家，她都會提起襯衫上的口紅印。
可那明明是衣服上的裝飾圖案。
甚至這件襯衫還是我媽買的。
我爸似乎才看到我媽，他皺眉看了眼手表：“你怎麼還沒走，我回來早了？”
這句話出乎我媽的意料。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你知道我要走了？”
我爸不懂她的彎彎繞繞，直言道：“對啊，你這幾天明示暗示這麼多次，不就是想讓我知道嗎？”
我沒忍住笑出聲。
我媽卻崩潰了：“你還是這幅樣子，永遠都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我有什麼錯誤？”這回輪到我爸不解了。
我媽深吸一口氣：“本來想讓你在我走後自己反省，但現在不得不說了。”
“結婚這麼多年，你一次次讓我失望。就說你以前那個女秘書吧...”
我爸沉聲打斷：“那是我表妹，你還有她微信呢。”
他揉揉眉心：“你總是這樣，秘書是我表妹，你說我搞骨科真變態；我換個男秘書，你說我換口味了喜歡男人。”
我媽不服，又一連說了好幾件我爸“出軌”的事。
都被我爸一一駁回。
說到最後，她已是雙眼含淚，指著我的鼻子：“姚佩茹你也給我聽著，我生你的時候你爸都不安分，在我的病房外面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這件事我能記一輩子！”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我爸幹笑幾聲：“那他媽是產房大夫，那麼白的大褂你是看不見嗎？”
8
我媽最終還是走了。
一到零點，客廳中央突然出現一個亮光的白圈。
我媽一步三回頭的走進圈裡。
聲音帶著幾分期盼：“姚萬城，如果你肯改的話...”
我爸卻沒給她說完的機會，擺擺手：“我想好了，也許沒有你，我和小寶會過得更好。她再也不用活的小心翼翼，整天擔心做錯事，惹到你。”
我媽還想說什麼，但時間到了。
刺眼的白光過後，她和光圈一起消失。
她曾說，會把自己存在的痕跡抹掉。
事實卻相反。
除了她扔掉的婚紗照，其他東西都沒帶走。
隻是換了個不顯眼的地方藏起來。
半個月後，我在我的行李箱裡發現一張她的藝術照。
或許她覺得，我看到這些東西會陷入回憶。
想起她對我的好，愧疚難當。
但我除了有點無語外，什麼感覺都沒有。
就當我是白眼狼吧，總之，日子平靜的過著。
直到半年後，我爸帶回他的女朋友。
陳阿姨看著和我爸差不多大，優雅大氣，笑容可掬。
我悄悄問她：“阿姨，要是我爸出軌了，你會怎麼樣？”
她一愣，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稍加思考後說：“我選擇你爸，就是相信他的為人。退一萬步說，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也要感謝那個女人。因為她不是搶走我的男人，而是解決我的麻煩。”
在詢問過我的意見後，他們開始籌備婚禮。
訂婚那天，我穿著陳阿姨特意為我定制的禮服。
笑眼盈盈地招呼客人。
“好久沒回來了，這個世界變得好陌生。”
心跳漏了一拍。
這個聲音，怎麼這麼像我媽？
以為是我的錯覺，可一抬頭。
我媽一襲禮服，正挽著一個陌生男人的手朝我走來。
“小寶，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媽神色淡然：“怕我來砸你爸的場子嗎？”
我搖搖頭：“沒有，您能來參加，我和爸爸都歡迎。”
聽出我話裡的疏離，她也不急。
而是朝我招招手：“小寶，媽媽在這裡。”
正摸不著頭腦，一個小男孩從我身後跑來，飛奔進我媽懷裡。
“跑這麼快，也不怕摔著。”我媽笑得極溫柔。
“這是我收養的孩子，可愛吧？他沒別的優點，就是護短，懂得感恩。”她給男孩擦汗，話卻是對著我說的：“不過，光是這點，也比某些人好。”
小男孩聞言，本就高昂的頭抬得更高了。
得意的看著我。
此時，一道突兀的電子音響起。
【宿主您好，已將您送回小說世界。由於未知故障，姚萬城父女並未產生後悔情緒，需要人為矯正劇情。】
【檢測到姚萬城後悔值為30，姚佩茹後悔值為5，您可以選擇父女中的一位進行攻略，若後悔值達到100，將會獲得一百萬獎金。】
緊接著是我媽的心聲。
“姚佩茹這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都帶著別的孩子出現在她面前了，她居然還隻有這點後悔值？”
“好在姚萬城對我還有感情，我選他。”
9
我意識到剛剛的聲音來自所謂的系統。
但眼下顧不上這麼多，我爸訂婚的事情要緊。
“這不是姚總前妻嗎？怎麼來參加訂婚宴了？”
“還帶著個兒子。”
賓客注意到我們這裡的動靜，紛紛側目。
我隻好皮笑肉不笑將他們引入席。
很快，我爸和陳阿姨出場。
陳阿姨本就是風情萬種的美人坯子。
今天打扮一番，更是光彩奪目。
現場氣氛正融洽時，一聲嗤笑突然從角落傳來。
我循聲望去，是我媽。
她用整個會場都能聽見的聲音和旁邊的男人交談。
“哪有，我覺得小陳也很好看啊。”
“不存在誰模仿誰，可能美女的眼光都相似吧。”
大家這才注意到，我媽今天穿的衣服和陳阿姨極像。
隻不過，陳阿姨穿這身禮服正合適。
我媽穿著卻有些喧賓奪主。
陳阿姨聞言也並未生氣，隻是淡淡瞥她一眼就移開目光。
我隱隱有些擔心。
總覺得這事還沒完。
果然，臨近宴席尾聲，我媽又搞事了。
她像是喝醉了酒，眼尾發紅：“姚萬城，怎麼不叫你的小女朋友給我敬酒啊？”
淚眼汪汪，連聲音都帶著哽咽，偏偏說話時還強忍著。
一副堅強倔強小白花形象。
賓客見了，開始竊竊私語。
猜測他們離婚另有隱情。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準備出來為我爸正名。
陳阿姨卻示意我們原地不動。
隻見她端著酒杯朝我媽走去：“你想喝酒，我陪你喝。”
“但你得知道，我可不是什麼小女朋友。姚總剛認識我時都不敢叫我小陳，而是叫我陳總。”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完這番話。
我媽還沒反應過來，陳阿姨快速和她碰了個杯。
一飲而盡。
賓客見狀不再討論我爸媽。
而是誇贊陳阿姨大氣。
我媽倒是表情管理到位。
可惜漲得通紅的臉出賣了她。
【檢測到攻略對象出現！】
我爸終於按耐不住，朝這邊走來。
我媽適時站起。
“你來了。”她頂著一張通紅的臉，語氣卻淡漠：“本來不想回來的，可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落在家裡沒拿。”
我爸皺眉：“什麼東西？是馬桶水箱裡的手表，還是盆栽裡的小說集？”
“那是我的日記本。”我媽撇撇嘴。
她走後，我和爸爸經常“不小心”找到她的舊物。
每次都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此時，系統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檢測到攻略對象姚萬城後悔值上升為50】
緊接著是我媽的心聲：“系統，我就說這招有用吧，他們倆在我走後看到我的東西，肯定會勾起回憶，產生愧疚。也不枉費我花時間藏東西。”
我一驚，難道我爸真吃這一套？
要說多討厭我媽，倒也沒有。
但如果我爸選擇了媽媽，她反手拿著獎金再一次離開，我爸怎麼辦？
我急忙邁開腿，向那邊跑去。
可下一秒，卻被什麼東西絆倒。
抬頭看，隻見我媽帶來的那個小男孩正幸災樂禍地盯著我。
10
“壞女人，不準你破壞我媽媽的計劃！”
小男孩說著，竟還想踹我。
我連忙避開。
“茹茹！”爸爸和陳阿姨向我奔來。
我媽也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你是誰家的小孩，這麼沒禮貌。”我爸嫌惡地瞪他一眼。
沒想到小男孩還是個欺軟怕硬的，被嚇得哇哇大哭。
我媽趕忙將小男孩護在懷裡：“姚萬城你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計較。”
【檢測到攻略對象姚萬城後悔值上升為70】
我媽一愣，反應過來後嘴角都壓不下來了。
她乘勝追擊：“小寶還小，沒有什麼是非觀念，肯定是茹茹惹到他了。”
“這樣吧。”她上下打量我：“姚佩茹，你給小寶道個歉，我讓小寶以後不打你。”
我再也忍不住，似要把所有委屈宣泄出來似的。
大步走上前，從我媽懷裡拉出小男孩。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他臉上。
“他給我道個歉，我也保證以後不打他。”
小男孩捂著臉，也不敢哭了。
我媽不敢置信地拿手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做得好，不虧是我的女兒。”陳阿姨倒是一臉欣慰，就差鼓掌了。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某個空洞似乎慢慢被填滿。
原來，這就是被媽媽偏愛的感覺。
這場鬧劇的最後，是我媽夾著尾巴跑了。
不過，她走之前還說：“姚萬城，我還會來找你的。”
回家後，我迫不及待問爸爸。
是不是後悔跟媽媽離婚？
我爸像看傻子似的看我。
他伸出手，敲敲我的腦袋。
“當然後悔了，後悔沒早點離。”
我放下心來。
“爸爸，你以後還是別後悔了。過去的事要早點放下，別把自己困在不好的情緒裡。”
我爸笑了：“我們小寶像個小大人，爸爸聽你的。”
其實讓我媽完成任務，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影響。
但我偏偏就想使一回壞。
就當我叛逆期到了吧。
不久後，我媽又一次出現。
她牽著那個小男孩，站在我家門外。
爸爸沒想過她會回來，所以並未刪去她在物業的人臉信息。
但我卻在前一天換了門鎖。
此刻，我媽正在敲門。
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我故意問：“誰啊？”
“我是你媽！趕緊給我開門！”我不是她的攻略目標，所以她露出了本來面目。
我學著她的語氣，淡漠道：“媽媽，你還不明白嗎？我沒有義務給你開門，更沒有義務為你做其他任何事。”
陳阿姨今天特意來陪我。
她聽到動靜：“小寶，你在跟誰說話？”
門後，我媽的聲音果然氣到扭曲。
“姚佩茹，你寧願讓這個賤人來，也不讓你親媽進門？這賤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心甘情願給她當狗？”
陳阿姨冷笑一聲。
我識趣的往後退。
她拉開門，我媽嘴裡還在不幹不淨的罵著。
一隻手扯住我媽的頭發，另一隻手幹脆利落地甩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不為別的，隻為你三番四次找不痛快。”陳阿姨笑著：“訂婚宴上，我已經放過你一次了。如果你還要在這裡侮辱我，侮辱我女兒，你試試。”
11
我媽沒走，在門口等到天黑。
至於她的養子。
早在陳阿姨動手時，就甩開她的手跑了。
“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富婆，沒想到這麼沒用。”小男孩露出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市侩：“我要回去了，你別攔著我找有錢的爸爸媽媽。”
我媽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坐在門口臺階，默默等著。
“姚萬城還沒回來。”
“等他回來，看到我這幅樣子，肯定會心疼愧疚。”她喃喃自語。
傍晚時分，我爸終於回來了。
他遠遠地看到有個人影。
走進了才發現是我媽。
“你怎麼還沒走？”我爸不耐煩的皺眉。
我媽看見他，像恢復生機。
瞬間展開笑容。
隻不過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檢測到攻略對象姚萬城後悔值下降為10】
我媽不可置信地看著爸爸。
她伸出一隻手，指著我爸的鼻尖：“你為什麼不愧疚，為什麼不後悔？”
我爸滿頭霧水。
“你為什麼不愧疚，為什麼不後悔？”
“錯了，都錯了，劇情錯了！”
她不斷重復著這句話，語氣越來越激烈。
被趕來的物業工作人員拉走。
她使出最後一絲力氣。
撲到家門口，用力砸著門。
“小寶，小寶！”
“我是你親媽啊，你看看媽媽...”
我忍住沒出門。
短暫的喧鬧過後，恢復平靜。
三個月後，我爸和陳阿姨的婚禮如期舉行。
我注意到我媽打扮成保潔，混入現場。
她的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了。
“系統，我的任務馬上就要成功了。”
【檢測到攻略對象姚萬城後悔值下降為8】
“你不懂，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後悔值下降為5】
“姚萬城會在司儀問他願不願意的時候，不假思索的說出我的名字。”
【後悔值下降為3】
我媽沒有再理會系統提示音，而是靜靜盯著臺上。
終於，我爸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說出“我願意”。
【警告，姚萬城後悔值為0，任務失敗。】
我媽臉上布滿淚水，她對系統喊：“別！等一下，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可以...”
可系統沒有給機會，一陣刺眼的白光過後，她消失了。
不少人都注意到這白光。
“你看見沒，什麼東西這麼刺眼。”
“看見了，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吉兆吧？”
“對對對，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祝賀姚總陳總喜結連理！”
在周圍人接連不斷的祝福聲中，我跟著爸爸和陳阿姨一同敬酒。
他們說的沒錯，今天是個好日子。
往後的每一天，都會是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