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吵吵鬧鬧吃完飯，大家一溜煙兒跑了，把我和李心遠留在了最後。
我先一步下了樓，卻在公司樓下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高宇聲？”
一手打著繃帶一手捏著煙的男人緩緩回過頭來。
“薇薇，你下班了？平常上班都上到這麼晚嗎？”
高宇聲的聲音有些嘶啞，我沒見過他這麼落魄的樣子。
他的黑眼圈很重，眼角還有紅血絲。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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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就是很想你，薇薇。”
高宇聲說著就伸手，想將我攬入懷中。
我下意識退了一步。
“薇薇……都這麼久了，你氣還沒消嗎？”
我疑惑地看著高宇聲的手。
“我本來下午就到了，這破地方到處都是冰，我沒注意摔了一跤，把手摔骨折了。”
高宇聲語氣裡滿是委屈，我卻覺得有些荒誕。
“你這麼大個人了，下雪路滑不知道小心嗎？”
“是，我就是照顧不好自己，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
我冷笑了一聲，“你跟張思雨到底怎麼回事？昨天她打電話提醒我不要跟你糾纏，今天你就跑來找我。高宇聲，你是顆牆頭草嗎？”
高宇聲臉色一沉，“她跟你說什麼了？薇薇，我真的隻是把她當合作伙伴，從沒想過跟她在一起。”
我盯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他口是心非的樣子我卻好陌生。
“你們在不在一起，跟我無關，高宇聲，我們已經分手了，就別來找我了。”
“薇薇……”高宇聲拉著我的手，突然意識到無名指上空空的。
他摩挲著我的無名指，頓時紅了眼：“戒指呢？”
“扔了。”
“你！”他倒吸了口氣又緩和了下來，“也是，該換一枚貴重點的了，回去我就補好不好？”
我想抽回手，他卻越發SS攥著。
“松手。”
李心遠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高宇聲瞟了李心遠一眼，揚起了嘴角，“是你把薇薇騙到這種窮鄉僻壤的鬼地方的吧？”
“你知不知道，她本來住著十幾萬一平的房，根本不用吃上班的苦，現在卻要跟著你加班到半夜。”
李心遠走到高宇聲面前，“那你知不知道她大學是專業第一，她從直播不敢和大家互動到十萬粉隻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她私下運營了一個學習打卡的群，她的早讀計劃的參與者都超過五十萬人了。”
“她要的愛和尊重，你給過她嗎？”
高宇聲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送你回家。”李心遠在我身邊輕聲說道。
我跟在李心遠身邊，腦子有些懵，他是怎麼知道的？
9
早上不是直播的流量高峰，我可以睡到大中午再去公司。
等我晃晃悠悠出現在公司時，大家已經圍在我工位周圍了。
“薇薇姐，這麼大一束的花，我隻在網上見過！”
“誰送的誰送的？”
我從花裡抽出卡片，淡淡說道：“一個心裡裝著別的女人的前任。”
卡片上的話也讓人啼笑皆非。
【這次換我追你好不好？】
我隨手把卡片扔進垃圾桶和同事們說道：“誰喜歡花可以自己拿，不然扔了怪可惜的。”
高宇聲沒追過人。
如今他追我的小伎倆，不過都是我高中追他時用過的。
每天早上他會送來最新鮮的玫瑰。
每天下午他會請我的同事喝奶茶。
他注冊了一個新的號碼，早晚問安尬聊些有的沒的。
看到他在樓下抽煙的身影，有一瞬間我想起了高中追在他身後那個卑微的我。
我不想像他對我那樣不明不白的拖著他。
“高宇聲，咱們聊聊。”
他轉身看到我時，眼裡閃著欣喜。
“如果曾經你這樣對過我，我會很感激，可現在，我已經到了不吃回頭草的年紀。”
高宇聲眼裡的光一點點暗淡了下去。
“為什麼？你那麼喜歡我，為什麼說放棄就放棄？”
“你知道嗎？本來有家京市的公司答應我，拿下翻譯的等級證書就給我發offer。我認真地計劃過我們的未來，努力靠近你一點。”
高宇聲又點了一支煙，“考試結果出來了嗎？”
“準考官就沒讓我進考場，”我看著高宇聲苦笑了一聲，“遲到了一個小時。”
他愣了一下，“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讓你錯過考試。”
“那天我發現，在你心裡，事業比我重要，張思雨比我重要。”
“我沒辦法原諒你，也沒辦法和這樣的你繼續下去。”
高宇聲哽咽了一下。
“對不起，高中的時候我是暗戀過張思雨，那個時候覺得她很優秀很聰明，可後來和你在一起後，我是真的喜歡你，從沒想過要和你分開。”
高宇聲怔怔地看著遠處，不敢看我的眼睛。
一截煙灰落在了他的手上，他都沒有反應。
“回去吧，我們真的結束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上了樓。
那天，他就那樣愣愣地站在樓下許久許久。
10
那天之後，高宇聲和他的鮮花奶茶一起消失了。
我的生活裡又再次被備稿、直播和復盤會塞滿。
半個月後，我和李心遠一起出差去了趟京市。
在年度風雲創業典禮上，我才再次見到了高宇聲和張思雨。
我禮貌地朝兩人笑了笑，就當作打招呼。
張思雨卻看著李心遠一臉訝異，“師兄？剛看到候選人的名字，我還以為隻是同名，原來真的是你。”
張思雨掃了我一眼，“你們怎麼在一起？”
不等我回答，張思雨就拽著高宇聲來到面前。
“宇聲，這位是我賓大的師兄李心遠，是我導師最得意的學生，我們合作的項目就是在他之前的研究基礎上做的。”
高宇聲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又見面了。”李心遠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們認識嗎？師兄，留個聯系方式吧，好久不見了，一起吃個飯呀。”
“不巧，手機沒電了。”
李心遠拒絕人時臉上也是一臉溫和，很難讓人生氣。
“快進場吧。”高宇聲勸了張思雨一句，便先行離開了。
“一會兒我給你找個充電寶。”張思雨跟著高宇聲離開了。
沒想到天天跟我們熬夜加班賣玉米新農民，竟然是位海歸高材生。
我掏出手機試著撥了個電話，果然，他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沒說話，隻是笑著把手機關了靜音。
原本我以為我是陪老板來打醬油的，萬萬沒想到，最後李心遠竟被票選為年度十佳傑出創業青年。
領獎臺上的他，輪廓被追光燈描摹得很好看。
主持人問他一個高材生在又苦又累的新農業賽道怎麼堅持下來的。
他說：“A輪融資沒拿到的時候，我的錢隻夠發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了，我也想過認輸了，不幹了，後來我在網上遇到了一個小姑娘。”
“她的學校背景不好，找工作運氣也不太好，可她沒有放棄沒有擺爛，為了找工作甚至給我私信發了她的簡歷和她的行業調研。”
“當時我就想，她到底做了多少準備，碰到多少壁啊？我總該比小姑娘堅強一點吧？幾個月後，我撐了下來，新的融資到位了，我們的產品也闖出了自己的路。可那個小姑娘依然沒找到工作。”
現場的觀眾都笑了起來。
“但是她還在堅持，不僅自己在堅持，還運營起了學習打卡群，我看到了成千上萬個和她一樣的普通人都在默默的堅持。”
我盯著李心遠那張臉，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有時，我在想，人生本來就是場馬拉松，每個人的起點不一樣，起跑的速度也不一樣，但重要的是，有人中途退出，而有人一直在路上。”
李心遠話音剛落，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我的鼻子酸酸的，原來所有的委屈、努力、掙扎都有人看在眼裡。
我一直都不孤單。
李心遠下臺後回到我身邊，周圍的人還在紛紛祝賀他。
他低頭在我耳邊說：“你可忍住了別哭啊，記者都在拍照呢，哭起來可不好看。”
我給了他一肘，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11
頒獎典禮結束後，我們馬不停蹄趕去了一家MCN公司。
李心遠覺得我有自己的風格特點，應該在更大的平臺發展。
多方接觸下來，我也覺得去MCN發展自媒體，我能做的事情更多。
MCN的負責人笑李心遠：“我隻見過公司和主播因為發展的問題鬧翻的，沒見過你這種辛苦把人給培養出來，轉頭還給人鋪條康莊大道的。”
我愣了一下，心想這下可欠他了個大人情。
隻聽到他悠悠地說：“也不白培養，你們公司我有股權，左兜掏到右兜而已。”
原來如此。
商量完各種合作事項後，我和李心遠才坐下來安心吃了頓飯。
“那……以後我就要回京市發展了。”
我偷偷看他的表情。
“怎麼？你還想跟我回吉市賣玉米嗎？”
“也不是不行。”我小聲嘀咕道。
我知道他都是為了我的發展，可就這麼被動地被推開，我總覺得心裡空空的。
“不好吧？”
我心裡一沉，低頭挑著盤子裡的食物。
“你知道夫妻檔一起開公司很容易出問題嗎？員工們會不知道該聽誰的。”
夫妻檔？
我一抬頭就對上了李心遠那滿是戲謔的眼神，瞬間就懂了他話裡的意思。
“誰跟你夫妻檔？”
“那天在姥姥面前你可沒否認啊，怎麼，要籤新公司就翻臉不認人了？你是當代陳世美嗎？”
“李心遠！”
他捂著嘴笑了半天，最後才收斂了起來。
“好了好了，現在認真跟你說，蔣白薇，我真的很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京市到吉市的飛行距離是一小時五十八分鍾，每個周末我都會來看你，還有，今年我打算在京市開辦事處，所以異地的問題請你不用擔心。”
“我爸媽在國外，對我的生活幹預很少，國內就隻有一個姥姥，你也已經見過了，家庭矛盾的問題你也不用擔心。”
“我不想用任何東西束縛你，所以直到今天，我才跟你表白，你可以不用擔心丟工作而違心地答應我。薇薇，考慮考慮我可以嗎？”
原來他想過我們的未來，為了這個未來做了充足的準備。
突如其來的一大段告白，讓我措手不及。
我愣了幾秒，才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我也喜歡你。”
12
工作交接後，我從吉市又搬回了京市。
李心遠送我回京市，又多賴了幾天才返程。
雖然有一半的時間在異地，但我們的共同話題卻總聊不完，共同的朋友也越來越多。
幾個月後的一天，張思雨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要回美國了。
之前就聽說，她和高宇聲公司的合作進行得不太順利。
她強勢地生搬硬套國外的成功經驗，結果落地卻遇到了很多麻煩。
出了幾次大故障後，團隊不信任她，最終更換了對接人。
“薇薇，我輸了，沒想到從小到大我從沒輸過你，居然因為高宇聲輸了。”
“你不過是被他的暗戀感動了，你也沒有多喜歡他對不對？”
張思雨沒有回答，隻是嘆了口氣說：“我不會再回來了。”
受合作失敗的影響，高宇聲在股東面前的話語權也越來越弱。
董事會找了位職業經理人負責公司的管理工作，而他隻承擔其中技術研發的部分。
我的MCN公司很給力，當然，我也很勤奮。
我們的商業合作已經排到了一年後。
後來在一次應酬的酒席上我遇到了高宇聲。
為了爭取我們盡早排上排期，高宇聲被推過來敬酒。
他有些不悅，卻還是端起了酒杯，自顧自地喝了三杯白酒。
落座後又被同事和領導吐槽了半天。
隔著酒桌，看著他那張消沉的臉。
我已沒辦法把他和記憶中那個永遠不服輸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回到家時，李心遠正在開電話會議。
他一邊跟公司人力對新的招聘計劃，一邊湊過來毫不避諱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接著他又轉頭跟人力叨叨：“學歷要求那條刪掉，那是一個人的過去，不是一個人的未來，我想看的是候選人的潛力，而不是他身上打了哪些標籤。”
我從背後環抱著他的腰。
突然記起那天他在領獎臺上說的話。
我們一直在路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