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打開大門的時候，看見沈玥蹲坐在牆邊。
「你什麼時候來的？」
「嗯……」沈玥迷迷糊糊起身，「早就來了，怕你還睡著，就沒打擾。」
「先進來吧。」
「好！」
沈玥打扮依舊清爽，面上裝得始終親切。
但知道了她的秘密的我，卻有些不忍直視。
給她倒了一杯咖啡，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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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晉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她說，「劉晉好幾天沒來我這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憋個大的。」
我眼神復雜：
「我說，你姐姐進入療養院的事，劉晉知道嗎？」
沈玥猛地抬頭看向我，音調陡然拔高：
「你查我？！」
我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等待她自己平復好情緒。
沈玥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即便我曾經再戀愛腦，從小接受的培養都帶著資本的特質。
我查她，再正常不過。
沒一會，沈玥冷笑著搖搖頭：
「我還以為把你騙過去了。」
「現在你想怎麼樣，直說吧。」
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很奇怪。
「應該是我問你想怎麼樣吧？」我遞給她一杯水，「你費盡心思不就是想讓我替你報復劉晉嗎？」
沈玥抿唇：
「你願意？」
我唔了一聲：
「處理一個人渣，這有什麼不願意的。」
「可我騙了你，甚至利用你，如果當初我早點告訴你真相，也許你不用踏入這樣一場婚姻。」
沈玥紅了眼眶。
這番話代表著她在籌謀的每一天都備受煎熬。
我嘆了口氣：
「感情這種東西是很復雜的，我對你實在喜歡不起來，因為沒有人願意被當做傻子，可我也難以避免對你產生同情的心理。好在我有能力，所以我也有選擇，我要幫你，不是認同你的做法，隻是同為女性，我無法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沈玥泣不成聲。
我望向窗外，一隻飛鳥陡然掠過，沒留下半點痕跡。
如果我和沈玥不是以這樣的方式相遇，未必不會成為朋友。
14.
既然要報復，那沈玥的計劃就遠遠不夠。
讓一個人掉進地獄不是最絕望的，最絕望的是讓他先見識過天堂。
我告訴沈玥，繼續穩住劉晉，勸劉晉還是從我爸媽那邊入手。
沈玥巧舌如簧，劉晉很快上套，帶著厚禮再次登門。
第一次，被我媽拒之門外。
第二次，被我爸罵得狗血淋頭。
第三次，我媽終於放他進去，眼含熱淚地對他說：
「哪個父母希望自己女兒離婚？我們隻是希望央央能幸福！」
劉晉趕緊下跪賭咒發誓，我媽吐口答應他會好好勸勸我。
事後，我媽跟我炫耀了半個多小時她的戲有多絕。
果不其然，當天劉晉回到沈玥那一改頹廢，對她的態度也溫柔了不少。
我提醒沈玥，不論多想報仇，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在我媽锲而不舍的演戲下，我歷經兩個星期的「規勸」，終於同意見劉晉一面。
這段時間，我留在他手裡的副卡被凍結，他在公司也水深火熱，但見我的時候依舊意氣風發，甚至還用了他在大學時期最喜歡的香水。
看來是想打舊情牌。
見面的地方是我選的，人均五千的日料，放在以前，劉晉要不是等我付錢，要不就是說這些東西沒什麼好吃的，別浪費錢，緊接著沒多久他就會有個想要的東西，想方設法把錢從我手裡摳走。
這回，他臉色隻變了一瞬，就恢復正常，護著我走進餐廳，替我拉開椅子，點菜的時候也專挑貴的點。
「央央，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我神色冷淡：「要不是我媽，我不會來。」
劉晉苦笑：「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嗎？我和沈玥真的沒有關系！」
見我低頭，他繼續解釋：
「我承認，有時候沈玥對我可能確實沒什麼界限，但那是她的事，和我沒關系啊！是她非要纏著我的，央央，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劉晉，」我憋得眼眶通紅，「遠不止一次吧？你為了沈玥，一次又一次傷害我，我真的不敢信了。」
劉晉瞧我態度松動了些，握住了我的手，語氣溫柔：「那你說要怎樣才能相信我？」
我思考片刻，妥協似的嘆氣：
「和沈玥斷了吧。」
「劉晉，我和沈玥，你隻能選一個。」
「好！」
劉晉眉眼間難掩興奮，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
「央央你放心，我絕對和沈玥斷得幹幹淨淨。」
正巧菜也端上來了。
這頓飯花了劉晉八千多，可結賬的時候他沒有半分不耐，喜氣洋洋地給我拉開車門。
我沒拒絕，隻是到樓下的時候才說：
「什麼時候解決了沈玥，什麼時候我就讓你進家門。」
說完，我給他留下一個背影。
當晚，沈玥發來消息——
劉晉申請了一個微信小號加她好友，還說以後隻能偷偷聯系。
沈玥憤怒扣字：
【看見了嗎！狗改不了吃屎！】
我：……
這話多少是把她自己也罵進去了吧？
15.
按照計劃，沈玥同意和劉晉偷偷聯系，然後委婉表示，她正好身體不舒服想住院一段時間，成功從劉晉手裡摳出來十萬塊。
事後，沈玥表示：S摳男。
轉天，劉晉來我這表忠心，拖著行李箱又搬了回來，還挽起袖子做了一桌子我不愛吃的菜。
燭光紅酒，他深情款款道：
「央央，既然咱們和好了，是不是能讓咱爸在公司抬抬手？」
我裝傻：
「怎麼了？我爸在公司針對你了？」
劉晉順杆往上爬，委委屈屈地欲言又止：
「沒有，你別怪咱爸，他也是想給你出氣。」
我吃了口牛排，對他笑笑：
「好啦，你是我老公，我還能讓你沒面子嗎？」
劉晉也跟著笑：
「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的。」
「你是有能力的，」我說，「明天我回家勸勸我爸，你進公司也有段時間了，該讓你獨立負責大項目了。」
劉晉朝我舉杯：
「央央，你真好。」
吃飽喝足，他暗示地捏了捏我的肩膀，就鑽進浴室洗澡，我冷笑一聲，裹緊被子閉眼裝睡。
等劉晉出來的時候還推了我兩下，我沒搭理，他掃興地躺在另一邊，手機時不時震兩下。
我人生第一次覺得夜晚這麼漫長。
天剛蒙蒙亮，我趁劉晉沒醒點了份外賣，佯裝成我做的愛心早餐。
他很受用，眼裡深藏著得意，走出門的時候腰板挺得筆直。
10 點多沈玥過來了，將手機遞給我。
「看看吧，累S我了。」
屏幕上是劉晉昨天在我睡著之後的戰果，對著沈玥左一句關切右一句問候，還承諾等他忙過這陣就去醫院看他。
我遞給沈玥一張診療卡。
「為了以防萬一，你拿著這個還能有個說法。」
沈玥咂舌：
「這卡沒十萬塊可下不來……」
說著，我們倆對視一眼，又生一計。
16.
為了讓劉晉放松警惕，我囑咐我爸最近在公司不要再針對他了。
還特意給了他一個表現的機會。
劉晉也越來越春風得意，甚至提出要去看看沈玥。
那天，他告訴我要見一位大客戶，我盤問了兩句，就讓他糊弄了過去。
等他到了沈玥那，沈玥提前撥通了我的電話，給我來了一場全程直播。
劉晉的聲音聽起來油膩又惡心：
「玥玥，這些日子我沒法來見你，你還好嗎？」
沈玥咳嗽：
「我理解你的，晉哥，你在姐姐手下過日子也不容易。對了，這是上次你給我的十萬，我沒用，還給你吧。」
「什麼？！」
劉晉懵了：「你沒用我的錢，怎麼住上了這麼好的單人病房？」
我給沈玥的卡是本市有名的私立療養院。
單人病房的配置都是套房，有陽臺、電視和獨立衛浴。
沈玥沒有說話，可能隻給了劉晉一個眼神，便足夠他腦補。
他的聲音沉下來：
「沈玥，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不三不四的男人接近你？」
「晉哥，你怎麼這麼想我？！」
「那不然你怎麼住上這麼好的病房？！」
沈玥啜泣聲傳來，我不由贊嘆她的好演技，難怪這麼多年劉晉對她深信不疑。
當晚兩個人不歡而散，劉晉回來的時候眉眼仍舊陰鬱。
直到躺到床上，他才猶豫著開口：
「央央，我能不能找你借點錢？」
我塗著臉霜挑眉：
「怎麼了？你遇見事了？」
劉晉支支吾吾嗯了聲：
「就是我今天見的這個客戶，比較難辦。」
「理解，」我點頭，「我爸談生意也是要先花錢的，你想要多少？」
劉晉松了口氣，比畫一個手勢：
「十萬。」
這十萬再加上沈玥退給他的十萬，恰好就是沈玥住三個月療養院的數目。
「十萬啊，確實不多，可是……」
我為難道：
「我媽前兩天把我的錢都拿走買基金了，說穩賺不虧，我手頭沒這麼多現錢。」
劉晉皺眉：
「那怎麼辦？你媽也是，現在基金哪能亂買！」
我充耳不聞：
「倒是還有個主意。你知道黃金灣的項目嗎？」
劉晉點點頭。
這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一個項目，連我爸都非常重視。
「我可以說服我爸把項目給你，到時候你就能拿到一筆啟動資金，隻要你能把項目按時交出來，到底花多少錢，不還是你說了算嗎。」
劉晉狐疑：「這不算挪用公款嗎？」
我瞪他一眼：
「一家人，說什麼公款不公款的，我爸還真能把你怎麼著啊，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嗎。再說了，你把項目做了，豈止十萬，就是一千萬，那也是進你的口袋。」
劉晉被我說動了。
他一直都自詡大才，隻是苦於我爸不給他展示的機會。
黃金灣的項目公司上下多少人盯著，要是能落在他手裡，他尾巴都能翹上天。
劉晉就是這樣，他不會考慮自己能不能吃得下，隻覺得自己能交出來一張完美的答卷。
不久後，他接下項目，頂著公司上下的紅眼，親自組建了一個項目小隊。
也是那天，他給沈玥打過去三十萬，叫她安心在療養院住著，還讓她趕緊和那個不存在的男人斷了。
沈玥出來找我喝下午茶的時候，笑得眼眶都紅了。
她說：
「我姐怎麼就喜歡上這麼一個狗東西。」
是啊。
有些男人天生就會偽裝，你以為他穩重成熟，風度翩翩，卻不知他實則狼心狗肺，衣冠禽獸。
17.
項目進展到二期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有我爸給他在公司開綠燈，也沒人敢不聽他的。
也許是眼前的小利衝昏了頭腦，劉晉膽子也大了起來，不僅又一次給沈玥打過去十萬塊，還悄悄給他爸媽買了十五萬的金貨。
和龐然大物的項目比，這幾十萬的確不值一提。
可惜了，坑是我故意挖的，自然也會SS盯著他。
再觀察一段時間確定劉晉不再有行動後，我和我爸準備收網。
先是以項目預估不理想為由，空降了一個負責人，再派了財務去查賬，劉晉慌張找到我，問我怎麼辦。
我平靜地看著他：
「什麼怎麼辦？」
「誰叫你挪用公款了，還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也沒有辦法。」
劉晉傻眼了：
「你在說什麼？宋央，不是你說的……」
「我說什麼了？」
我怕打斷他的話：「你有證據證明是我讓你去挪用公款的？」
至此, 劉晉終於明白了，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
在他撲過來要掐我脖子的時候，衝進門的保鏢將他按倒在地。
他前前後後一共挪用了 40 萬公款以做私用, 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半，而我也拿著沈玥手裡的證據，起訴離婚。
最終劉晉淨身出戶，我給他的東西他一樣也帶不走, 還要歸還被他挪用的那 40 萬。
而自始至終, 他都不知道背後有沈玥的參與。
這是我的意思。
劉晉總歸有出獄的那天, 他不敢對我怎麼樣，可沒有庇護的沈玥就不一定了。
我不希望她受到不該有的傷害。
開庭結束後，沈玥約我見面，遞給我一束開得火紅的玫瑰。
她站在夕陽下, 邊哭邊笑，說：
「宋央, 希望你今後的人生一路坦途，永遠燦爛。」
我笑了笑。
她又說：
「別再遇見劉晉那樣的人, 也別再遇見我這樣的人了, 我們其實同樣卑劣, 對不起。」
沈玥泣不成聲，我沒有安慰她。
我們注定不會成為朋友, 能互相合作走過一小段路，對我對她來說都足夠了。
「沈玥, 」我最後一次叫她的名字，「帶著你姐姐，換個城市生活吧。」
沈玥點點頭，轉頭離去。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沈玥, 那之後，她活在我的朋友圈裡。
偶爾一兩張海邊的風景照，讓我知道，她過得很好。
這就夠了。
劉晉的手機始終顯示無法接通。
「（往」劉晉入獄沒多久，我去看了他一次。
他再也沒有光鮮的外表，反而蓬頭垢面, 神色惶惶。
見到我，他沒有破口大罵, 而是跪在地上奮力乞求。
「央央,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 撈我出去吧好不好？！」
我毫不懷疑，要不是我們被一扇玻璃隔開，他會撲過來摟住我的腿。
「沒有人逼迫你犯罪，」我說, 「這一切都是源於你的欲望。」
「同理, 也沒有人逼迫你去傷害別人，都是你的選擇，你活該自己承擔後果。」
留下這句話，探視結束。
我爸早就做好了安排, 等劉晉出獄後，會第一時間被送回老家。
往後餘生，他都休想再踏進這座城市一步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