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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風景舊曾諳 4760 2025-06-30 16:14:24

嫁給裴映禮的第三年,我嘗試了無數種穿越回去的辦法,可都無濟於事。


 


終於,我妥協了,告訴裴映禮我不會再離開了。


 


他喜極而泣,“夫人,此生我必不負你,絕不讓你後悔留在我身邊。”


 


直到他嫁去敵國的小青梅歸來,他風風光光抬了貴妾進門,隻為給她一個歸宿。


 


在這個肉體出軌都合法的時代,他理解不了什麼是精神出軌。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留宿妾室的那一晚,我終於研究出了穿越回去的方法。


 


1


 


我是清河崔氏的長房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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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羨慕我命好,一出生就是鍾鳴鼎食之家。


 


可身為穿越女,我不想出頭冒尖,隻想早日回家。


 


不巧的是,一次不甚“落水”,威遠侯世子偏要英雄救美,還對我一見傾心,翌日便向我家提親。


 


一開始嫁過去時,我依然不忘尋覓穿越回去的法子。


 


投井,跳湖,撞牆,S遁,都嘗試過。


 


可清貴無比的小侯爺,卻一遍遍不厭其煩將我救回來。


 


三年裡,他甘願為我洗手作羹湯,對鏡理雲鬢。


 


最後一次嘗試跳湖時,他氣喘籲籲將我撈起來,帶著失而復得的悲喜,紅著眼說:


 


“阿瑤,生命誠可貴,你安心把一生託付給我,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看著裴映禮真誠的眼睛,我終於心軟,不再尋S覓活。


 


我愛上裴映禮的第二年,西夏戰敗了。


 


首領被誅,嫁去敵國的永安郡主回朝。


 


而我的夫君卻在眾目睽睽的朝堂上,主動請命,願意迎郡主為貴妾。


 


當他先斬後奏,帶孟清寧回府時,他迎上我不解的目光。


 


“郡主與我自幼便相識,她家中孤苦,又沒人敢娶她,我才出此下策。”


 


我才知道,裴映禮有過這樣一位舊相識。


 


“無人敢娶,於是你便娶了?”


 


“可你對我說過,絕不會納妾娶小。”


 


他面露愧疚,向我解釋。


 


永安郡主本是將軍府嫡女,當年朝廷為懷柔,才挑選了孟清寧封為郡主去和親。


 


如今,鎮承將軍又不幸犧牲,孟家上下孤兒寡母,可謂滿門忠烈。


 


裴映禮嘆了口氣,“阿瑤,她實在可憐,她說她活不下去了。我納她進門,不過給個名分,讓她有個後半生的依靠,你可以理解我的,對嗎?”


 


我看了一眼身著嫣紅嫁衣,逾越了規矩的孟清寧。


 


如果裴映禮不娶她,她的後半生也能享朝廷撫恤,該是此生無憂。


 


為何非要依附一個男人才能活?


 


裴映禮遵循說過的話,的確沒有寵幸過她,隻把她丟在後院。


 


一切看似什麼都沒有變。


 


直到一個月後,侯府舉辦家宴,邀了一眾親朋摯友。


 


一批花花綠綠的戲子登臺,一曲《牆頭馬上》唱完,筵席上,裴映禮觸動情腸,不禁紅了眼眶。


 


孟清寧更是哭得情難自抑。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這是我和映禮哥哥從前最喜歡的戲,隻可惜……”


 


她掩面而泣,撅著嘴望了我一眼,又慌忙道:


 


“我和映禮哥哥,如兄弟一般,夫人可切莫誤會。”


 


侯府新納的妾室,卻畏懼主母的權威,口口聲聲稱與主君是兄弟。


 


在場賓客無不竊竊私語。


 


我如芒刺背,微微攥緊了袖口。


 


2


 


那一日的宴會以我稱身體不適,漠然離席宣告結束。


 


家宴上多是老少皆宜的圓滿戲目,卻不偏不倚唱的是這出痴男怨女的戲,很難不讓人猜忌。


 


晚些時候,嬤嬤低聲來稟報我,原來那戲是孟清寧一手安排的。


 


我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恐怕不隻是舊相識那麼簡單。


 


翌日清晨,孟清寧跪在我門前謝罪,我遣人將她送回,她也執意不肯。


 


“惹了夫人動怒,是清寧的不是,隻是我的確沒有勾引侯爺的意思,還請夫人明鑑!”


 


我垂眸,這永安郡主著實可笑。


 


我尚未說什麼,她便自己扣上了勾引之名。


 


僵持間,我瞥到了一個急匆匆的身影。


 


裴映禮趕了過來,皺起眉,“這是在做什麼?”


 


孟清寧委屈地低頭,“夫人怨我自作主張,選了這出不吉利的戲折子,略作懲戒是應該的。”


 


向來高高在上的郡主低了頭,將我惡毒善妒的形象抬得更高。


 


如何不讓昔日的竹馬動容?


 


果不其然,裴映禮焦急地扶她起來,轉而對我壓低了聲音。


 


“阿瑤,清寧她好歹是聖上親封的郡主,在裴府做妾已是委屈,該給的體面總是要有,莫要為難她。”


 


我瞧著這出拙劣的苦肉計,神情冷漠。


 


“夫君這便替她委屈了?你倒不覺得,她是在逢場作戲,故意惹你我離心。”


 


從這個女人入府第一日,我便看出她眼中的野心和算計,都點給他了。


 


可裴映禮糾結地望著我們二人,終是站在了她的那邊。


 


“清寧人淡如菊,甘願為國家大義毅然和親,怎會故意與你頂撞?”


 


嘴上說著什麼都不要,卻要別人把偏愛給她,還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情態。


 


原來這便是她的人淡如菊。


 


我繞過孟清寧,來到裴映禮身邊,平靜地說:


 


“侯爺,我們好好談談吧。”


 


我私下裡一向是喚他的小字,景和,甚少這麼正式地叫他。


 


裴映禮愣住了,他明白,我是真的動怒了。


 



 


昨日我離席後,我找了素來與我交好的陸夫人打聽。


 


這才知道,原來他們一早便互許過終身。


 


那時,裴映禮是氣宇華蓋的世家子弟,她是名冠京城的才女,兩個人在學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於是兩家便給他們定過婚約。


 


如若不是情勢有變,侯府夫人的位置,就會是孟清寧的。


 


我心中一冷,“後來呢?”


 


陸夫人嘆息道:“後來你就都知道了,孟清寧被聖上選中去和親,在家又哭又鬧,說著要和當時還是世子的小侯爺殉情。”


 


“可胳膊擰不過大腿,她最終還是被逼著去和親了。”


 


永安郡主和親西夏的時候,裴映禮騎著白馬遙遙相送了數十裡,孟清寧也哭成了淚人。


 


好一出才子佳人的深情悲劇。


 


我隱忍住心底的疼意,“既然如此,裴映禮不說,姐姐為何也從未與我提及過?”


 


陸夫人低眉,“之後,侯爺逐漸走出悲傷,才向你家提親,我看你與小侯爺兩相情好,誰還會提這個。”


 


“要我說,這都是陳芝麻爛谷子了,何必在意?我瞧得出來,小侯爺自從娶了你,那是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


 


現在,我望著裴映禮的眉眼,一五一十詢問他這一切。


 


作為一個現代人,我可以接受他以往的感情,卻無法接受欺騙。


 


我輕聲問,“裴映禮,你可有真心信任過我?”


 


3


 


裴映禮一怔,垂下頭去,“阿瑤,我和清寧確實有過一段過往,可那都過去了,現在,我已經娶了你,隻會對你一個人好。”


 


“那你為何沒有告訴我?”


 


他沉默半晌,終於承認。


 


“人人皆知清河崔氏的貴女心性高遠,隻求一生一雙人,我怕你會生氣,就不肯嫁我了。”


 


心中的僥幸終於湮滅。我默默閉目,世家聯姻,休妻不易,卻可以和離。


 


當我提出這個想法,為他們二人騰空時,裴映禮眼底蓄滿了震驚。


 


明明他並沒有背叛我,即使他真的有寵妾,在這個時代也是正常。


 


可我仍不依不饒,锱铢必較。


 


“那時不過是年少無知,豈能作數?”裴映禮慌了。


 


“自與你成婚,我萬般皆是小心呵護你,清寧隻是擔個虛名,你何必如此介懷?”


 


他不明白,就像在這個肉體出軌都不犯倫理綱常的時代,所謂精神出軌的意義。


 


在和我在一起之前,他從前的感情我可以不在意。


 


可此去經年,當他對孟清寧重新動心,並在她和我之間選擇了相信她時,他就已經不是我愛的那個他了。


 


這段時日,他時常去後院看望孟清寧。


 


偶爾還因為她半夜夢魘,悄悄去看她,再在清晨時回來,我不是耳聾心瞎。


 


因為他去陪孟清寧的那些夜晚,我都徹夜無眠。


 


以至於孟清寧走過我旁邊時,已經把持不住露出了真面目。


 


她輕飄飄地對我說:


 


“我與映禮哥哥青梅竹馬,他隻是礙於你,才會對我止於最後一步,不過捅破那層窗戶紙,很快了。”


 


“你不會以為,你這新歡真能取代我舊愛的位置吧?”


 


我聽得隱隱發笑。


 


“無媒無聘的舊愛,原來郡主也和那些人一樣,喜歡搶奪別人的夫君。”


 


孟清寧笑意僵住,卻沒有從我臉上捕捉到什麼快意。


 


因為,我早已經不是她的競爭對手。


 


在我心裡,那個我愛過的男人,已經S了。


 


“自從孟清寧在家宴上一哭,京城已經傳開了,侯府夫人是個陰險善妒之人,容不下一個妾室,甚至要讓小妾與主君稱兄道弟,淪為笑耳。”


 


我定定地看向裴映禮。


 


“清河崔氏,有失婦德,自慚形穢,還請主君休妻。”


 


見我決絕,他清雋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流言蜚語何足為懼?我不會休妻的,你是我唯一的妻子,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裴映禮如我預想之中的憤怒,拂袖離去。


 


我嘆了口氣,開始重新研究起穿越回去的法子。


 


那些天,我繼續鑽研上吊,投湖,五行八卦之書。


 


因為我穿越來的那天,是罕見的天象,我又刻苦研究起了星象學,終於初見眉目。


 


4


 


一開始發現我上吊時,裴映禮還會像從前一樣慌張,耐心勸導我不要想不開。


 


直到數次趕回家中後,他逐漸對我不耐煩,以為我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我不解,明明是他安插了人手監督我的一舉一動。


 


為什麼就成了我要吸引他的注意?


 


每每看見後院被我擺滿的羅盤和引繩,他倍感無奈。


 


裴映禮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幾分疲憊。


 


“崔拾瑤,本侯公務繁忙,已是不易。能不能不要再胡鬧了?”


 


就連孟清寧也假惺惺勸道:


 


“是啊,夫人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每次都虛張聲勢,也是平添侯爺苦惱。”


 


時至今日,孟清寧身上溫婉大方的大家閨秀氣質,已經蕩然無存。


 


深宅後院,可當真是噬心的一把利刃啊。


 


我笑了笑,“很快,我就永遠都不會給夫君添麻煩了。”


 


他並沒有聽懂我的言下之意,隻是稍稍舒展了眉頭。


 


我看著他們在池塘邊並肩而立,猶如一雙璧人。


 


他和孟清寧其實早已有了夫妻之實。


 


有一日裴府宴請兆和將軍,我稱乏離席休息,獨留他和將軍共飲。


 


孟清寧來人通報說,她心口窩難受,裴映禮便趕過去看了。


 


那一夜,就再也沒出來過。


 


他鬼使神差歇在了孟清寧屋裡。


 


為了掩人耳目,前廳歡歌達旦,管弦未絕,他一直以為我不知道。


 


可我執掌中饋多年,府裡上上下下都有我的眼線。


 


此刻,裴映禮問我為何做這些怪異之舉。


 


我謊稱是在卜卦,為夫運和國運祈福。


 


他緩和了聲音,“夫人既喜歡佔星問卜,我便多尋些民間奇書,給你賞玩。”


 


“隻是,萬不可再傷害自己了。”


 


裴映禮心疼地牽起我的手,我卻觸電似抽走,笑意不達眼底。


 


“多謝侯爺關心。”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隻剩下了相敬如賓。


 


那些耳鬢廝磨,抵S纏綿的過去,仿佛早已搖散在了春夜裡。


 


屋內隻剩下我和裴映禮兩人。


 


他親自端來一碗濃稠的藥汁,輕輕攪動著,“郎中說,這藥最能驅邪安神……我加了蜂蜜調制,已經不苦了。”


 


可這世上有很多苦,是沒法用甜來中和的。


 


我咬緊下唇,“你還是不信我,認為我是失心瘋了,對不對?”


 


“夫人乖乖喝藥,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像從前一樣。”


 


他將吹涼的藥汁送到我嘴邊,聲聲誘哄。


 


似乎隻要我喝下了這藥,他就能自欺欺人,得到那個從前對他溫柔小意的夫人。


 


“你以為,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我抬手將他舉起的那勺藥打翻,赭石色的藥湯灑在了他天青色的衣袍上,登時變得髒汙不堪。


 


這件衣裳我未曾見過,大抵是孟清寧給他的。


 


裴映禮隱忍著怒氣,眼睫微微顫抖,握緊了拳頭。


 


他是清貴端方的侯爺,從無人敢對他這般無禮。


 


“阿瑤,不要逼我,我已經讓步太多。”


 


下一瞬,他竟紅著眼捏起我的下颌,將那剩餘大半碗熱燙的藥汁,盡數灌進了我嘴裡。


 


我被嗆得咳嗽起來,用僅剩的力氣冷冷凝視著他。


 


“裴映禮……別再與我相互折磨了,沒用的。”


 


他不知道,這些年我悄悄砸重金,遍尋天下能人術士,其實已經找到了能穿越回去的法子。


 


這裴府,從來不是能困住我的牢籠。


 


5


 


他神情透著無名的哀傷,忽然抱緊我,低低懇求。


 


“阿瑤……對不起,但我不能失去你。”


 


“你答應過我的,S生契闊,與子成說,我未曾相負,你也不許離開。”


 


我被迫伏在他的肩頭,唇角扯出一抹嘲諷。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笨拙到隻會跳下水去救我,急切到半句話也說不出口的小侯爺,變得這般冠冕堂皇了?


 


連虛偽的情話,也是張口就來。


 


我平靜地說:“你知道嗎?這一生與你相愛,我從未後悔過。可如果重來一次,我寧可沒有認識過你。”


 


他怔住了,看著我依舊清澈的眼眸。


 


可惜,這雙眼眸裡再無愛意。


 


我穿越過來那天,是百年難遇的天象奇觀,九星連珠。


 


為了尋覓離開的辦法,我曾去雁停山拜訪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長。


 


他告訴我,鏡花水月,何為虛實?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施主自你來處,到你去處,亦可自你去處,歸你來處。”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我終於明白,隻有在九星連珠的日子,再次投入我來時的湖中,方可以穿越回我該回到的地方。


 


我心裡有了底,道長跟我測算的星象時間差不多,卻點醒了我尋S的方位。


 


我穿越來的那年,正是原主因嫡母病逝,憂思成疾,跳湖自盡。


 


而下一次九星連珠,大約是在三個月後。


 


心髒忽然強有力地跳動起來。


 


三個月,還剩三個月,我就可以回家了。


 


回到我真正的家。


 


我來時的湖,就在崔府的後花園。


 


我不動聲色繼續數著日子,一邊擺爛,一邊用牽星術測算著更精準的時間。


 


以至於,在接受孟清寧的挑釁時,我不僅沒有反駁,甚至露出了微笑。


 


她錯愕地看著我,試探的再次說了一遍。


 


“侯爺昨日親口對我說,你不似從前了,他不喜歡現在冷冰冰的你,乏味無趣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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