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輕輕一笑,似乎並不在意我的態度:“我知道,但我隻是想幫你,幫你也是幫我自己,畢竟真能查清楚這件事,我也能放下心去。”
我不禁皺起眉頭:“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沒有回答,隻是拉著我下樓:“走吧。還有葉書禮的診所,隻要你答應,我就放手,我不會再為難他了。”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況且有他幫忙,說不定調查進展會更快,我最終還是答應了。
之後,經過一番四處打聽,
終於找到了當年葉凝煊玩得最好的朋友兼鄰居林鬱,
見到我們時,她神色平靜,反倒像是早就料到我們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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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問起當年她和葉凝煊一起玩的時候,
葉凝煊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
林鬱冷靜地看著我們,緩緩說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在等有人來問這件事。當年因為膽小,我沒敢站出來。這些年我也想過要去警局,可又覺得自己沒什麼資格。今天,是時候把一切說出來了,也算是為我當年的怯懦做個了結……”
“她媽媽給她找了個後爸,他的後爸一開始對待她們母女特別好,後來就經常酗酒,喝完酒就打她們,有一天她媽一大早就去上班了,沒想到她後爸一身酒氣從外面回來了,看到葉凝煊一個人在家,就起了歹心……也是從那天起,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我還發現她總是頻繁地記錯事情,後來我發現她偷偷吃著精神類藥品,我勸她去報警,她沉默不語,誰知不久後便自S了。”
“當時我第一反應就是她後爸,但沒想到日記裡是林叔叔,應該是她精神錯亂下寫錯了對象。”
我驚愕地看著林鬱,所有的事情仿佛在這一刻串聯起來。
怪不得當年警察問爸爸,葉凝煊找他做什麼心理咨詢,爸爸說她來了就坐在位置上哭,然後在沙發上睡了一覺就走了。
尹凌崢緊皺眉頭,眼神中透露出憤怒與不可置信。
林鬱繼續說道:“葉凝煊還在的時候,我偷偷翻看過她的日記,裡面記錄了她被侵犯的事情,但林叔叔是無辜的,她精神狀況已經很差了,可能在找過林叔叔後錯把他當成了壞人,並且害怕告訴別人真相後,別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所以一直隱忍沒有說。”
我和尹凌崢相視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原來當年爸爸真的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兇手是葉凝煊的後爸。
這麼多年,尹凌崢一直在為一件錯事恨著我,而我也因為這件事,與他糾纏至今。
如今真相大白,我們都該解脫了。
我看向尹凌崢,他眼中閃過釋然,也有一絲愧疚。
“對不起,清瀾,是我錯了。”
我搖搖頭:“我們都有錯,也都付出了代價。”
我們決定一起去警局,為我爸翻案。
後來,警方找到了當年葉凝煊的後爸,
最後在林鬱指認下,他也承認了自己做的事情。
爸爸很快就被釋放了,也陪媽媽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尹凌崢又來找我:“清瀾,曾經是我錯怪你了,現在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嗎?10天,隻有 10天而已,我保證這 10天之後不再打擾你。”
我恨他嗎?恨。
墓園的那一跪之後,這份恨意從未在我心中消散。
我還愛他嗎?我輕輕問自己。
不知道。
所有的愛與恨,都應該有終結章。
我輕聲說道說:“好。”
20
依舊是同床共眠,隻是不再有那些親昵舉動。
尹凌崢知道我現在排斥他,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裡,所以他不碰我。
他的衣帽間在別墅二樓,每天起床後我為他拿出。昨晚選好的西裝和襯衫。
再去旁邊的收納盒挑選與之匹配的皮帶、領帶和手表。
在這最後的相處時光裡,我們默契地重復著前面五年的每一天。
他隻需一個眼神,我便知道他今天挑中了哪件。
隻需我輕輕一抬眸,他便知道該仰起頭,讓我系領帶,或抬起手,讓我扣袖口。
窗外綠意盎然,隨風搖曳的樹影,映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也泛著淡淡的綠光。
鏡中映出他身著炭灰色西裝的身影,而我則穿著淡紫色的吊帶裙。
此刻我們之間的氛圍和諧而溫柔,宛如一對真正的夫妻。
然而,我們不過是暫時的戀人。
或者連戀人都算不上,我們之間的仇恨,遠超過愛意。
他說:“明天我要去法國談生意,你陪我好嗎?”
“去幾天?”
“兩周。”
我說:“我跟你隻有六天了。”
尹凌崢深邃的眼眸,在這一刻顯得格外靜定而哀傷,他說:“我知道,我會提前給你訂好返程的機票。”
21
他要去法國的巴黎談生意。
因為隻有最後六天了,他希望我能寸步不離待在他身邊。
他談生意,我就當助理,在他身後緊跟著。
其實在冗長的國際會議裡,他全神貫注,根本沒時間回頭看我,但他堅持讓我在場。“隻要我知道你在我身後,就夠了。”
法國的陽光似乎比國內北方更明媚。
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為他的輪廓鑲上一層柔和的金邊,他身姿挺拔,背影透著優雅與沉穩,
既有他鍾情的法式香水的迷人韻味,又有他酷愛的紅酒的醇厚質感。
我常常想,這就是最後了嗎?
他留在我記憶裡的最後畫面,就是背影。
22
最後一天,我們沿著塞納河散步。
晚上8:20,埃菲爾鐵塔亮起璀璨燈光的瞬間,浪漫而夢幻,在河面上倒映出粼粼光影。
尹凌崢突然開口:“葉凝煊當年和我,隻是朋友。”
我先是一怔,隨即淡笑著反問:“現在說這個,跟我還有什麼關系?”
他目光灼灼,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我和她從來沒談過戀愛,當年傳的都是謠言。”
這還是頭一回聽他提及此事。
“是她把我拉入了正軌,幫我找到了人生方向。”
“那年學校組織創新大賽,我被隨機抽中參加,還和葉凝煊分在了一組。我當時對這比賽一竅不通,本想著隨便應付一下。蘇瑤以前也沒參加過這類比賽,可她卻一頭扎進圖書館,自學那些復雜的專業知識。到了展示環節,看著她在臺上自信滿滿、邏輯清晰地講解,聲音清脆又堅定,我打心底裡佩服,於是也下定決心好好準備。”
後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大家開始傳他們在談戀愛。
面對這些流言蜚語,葉凝煊選擇了無視,依舊專注於自己的學業和生活。
尹凌崢也沒有過多解釋,在他看來,清者自清。
思緒飄回塞納河畔,尹凌崢的聲音再次傳來:“我隻是欣賞她身上那股勁兒,是她激勵我努力奮進。我對她隻有感激,所以她的S讓我悲憤,這麼好的人怎麼就沒了。”
尹凌崢的面孔,正對金光燦燦的鐵塔。
他眼眶泛紅,淚水在燈光下閃爍,此刻,他的眼神宛如少年時那般純淨。
“所以我想還她恩情,便把對你爸的恨轉移到了你身上,我也變成了罪人。”
23
我扭過頭,避開他的目光。
很隨意地回應:“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
“不,沒有過去,對我來說沒有。”尹凌崢情緒激動地低吼。
他攥緊我的肩,似乎想扳正我的身體讓我正視他。
但又很快松手,小心翼翼,害怕弄疼我。
我突然想到,曾經看過一篇獲獎短文裡寫道:
“她已釋懷,我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簡單一句話,飽含了無盡的遺憾與哀傷,對有些人來說,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傷痛過往 。
24
我回家的飛機票買在了明天中午。
今晚是在巴黎的最後一夜,也是我跟周泓屹的最後一夜。
我想去坐遊艇,喝香檳。
可是尹凌崢在逼迫我輸出感情。
“清瀾,不要對我這麼冷漠好不好?你對我笑也好,哭也好,發脾氣也罷,我都能接受,我就怕你對我冷漠。”
我對他淡淡揚起一絲笑:“明天我們就分手了,今天就和和氣氣地度過,好聚好散吧。”
尹凌崢深深凝視我:“我做不到。”
我攏緊自己的風衣抵御寒風。
就在我低頭的間隙,他輕聲說:“因為我愛你。”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緊接著他又重復一遍,堅定、沉穩地重復:“我愛你。”
25
“別這樣,你不愛我,你隻是享受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之前我試圖離開你,打破了你的掌控,這讓你很不爽,所以你才想把我拉回來。”
我理智地分析著。
尹凌崢那雙明亮有神的眼睛,一刻也不松懈地盯著我。
“我為什麼不能愛你,我有愛人的能力,我想對你好,想和你一起看遍世間美景……我很確定,我對你是愛,不是掌控。”
我難以相信。長久以來的自我懷疑,讓我沒辦法相信他會真心喜歡我。
“清瀾,你漂亮,善良,體貼,與我共度了五年時光,我們朝夕相伴,感情早就一點一滴積累起來了,我怎麼可能不愛你。”
我搖頭:“愛是一瞬間的心動,那些沒真正愛過的人,才會覺得愛是慢慢培養出來的。”
尹凌崢笑了,是眼眸彎彎的少年氣的笑容。
“清瀾,你以為當年在足球場,隻有你一個人動心了嗎?”
26
命運真是愛開玩笑。
他短短一句話,差點讓我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理防線崩塌。
我不敢順著他的話問下去,那像一個明亮的深淵。
就在這時,渡船靠岸了,我得去買票上船。
尹凌崢緊緊拉住我的手:“清瀾你告訴我,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你還有什麼拒絕我的理由?”
我們從年少時就相識,彼此暗暗喜歡,成年後還一起生活,本應是甜蜜美滿的一對。
照理說,我們早該是親密無間的愛人。
“可是你踐踏了我的自尊。”
“那天你讓我在墓碑前下跪,我無法原諒。”
水面上霧氣彌漫,天、雲、山、水,白茫茫一片。
可在我心裡,卻是一片荒蕪。
“除非能回到過去,回到去墓園的那天……但這根本不可能。”
我的心已經S了,再也無法挽回。
尹凌崢立刻說:“那天我也跪了。”
“你跪是因為你願意,但我不願意,我在意的點在於,你強迫我,你不尊重我的想法。”
渡船穩穩靠岸,我踏上碼頭的木板,準備登船。
“我向你道歉,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尹凌崢在我身後大喊。
我頭也不回,跟隨人群上船。
我的心,不再痛楚。
都過去了,水過無痕,無論是傷悲還是愛戀,都在此畫上句號。
我舉起香檳,向著尹凌崢微笑,遙祝他往後餘生,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