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家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了。
「我就不信,內務府的人真打算就這麼讓我們餓S。」
沒人搭腔。
謝清瑤剛建立起來不久的領袖威懾力,在飢餓面前不堪一擊。
就在此時,久違的天書忽然又出現。
【怎麼還剩這麼多人?】
【你們可真難S。】
【好吧,那再給你們一個溫馨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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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當人S到隻剩二十四個,復選才會結束。】
【SS同伴,苟且求生;抑或是手拉著手所有人一起S,選吧!】
沒有人說話。
大殿裡,靜得隻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這些日子裡浮於表面的平靜,如同春日湖面上的冰塊。
輕輕一碰,便碎裂消融。
第二天一早醒來,院中多了一具屍體。
是謝清瑤。
她身上密密麻麻十幾處刀傷,S無全屍。
參與這場謀S的,足足有七個人。
而這七個人,很快又被謝清瑤的追隨者們SS。
一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在被勒S前狠狠地瞪著所有人——
「我寧願做個飽S鬼。
「也不願像你們這樣,做餓S的豬狗!
「我在地下等著你們,你們所有人都逃不掉的!」
11
過去的十幾年裡,我一直自卑於自己的平庸不起眼。
但這段地獄般的時光裡,平庸卻成了我最好的保護色。
我盡可能與世無爭,不和任何人起衝突,不多說、多做一件事情。
讓自己像個透明人一樣,不引起任何人重視。
靠著不起眼,我苟活了很久。
身邊的人不停地減少。
三十六。
三十五。
二十八。
二十六。
二十五。
我不願意承認。
但我確實心懷一分竊喜。
隻要S到隻剩二十四人,復選就能結束了。
再S一個就好。
再S一個就夠了。
隻要再S一個……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任憑我怎麼裝聾作啞,那聲音始終不肯離去。
像一道催命符一般。
我承認自己卑劣地想過,隻要隨便再S一個人就好了。
但我從沒有想過。
最後一個人,會是我。
12
雙腿抖得厲害。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這些天見過那麼多屍體,我以為自己已經看淡了生S。
可原來,別人的S和自己的S,是完全不同的分量。
我高高舉起了匕首,不斷告訴自己:
不管來人是誰,隻要她敢進來,我一定S了她!
我比她多吃了幾個饅頭,多保留了一些體力。
我一定、一定、一定能SS她!
「篤、篤、篤。」
敲門聲始終沒有停下,隻是漸漸變得衰微。
透過窗棂紙,我看到外頭的身影扶著門,慢慢滑下。
「哐當——」
匕首摔落在地的聲音響起。
「好餓……」
虛弱得幾不可聞的聲音。
我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緩緩開了門。
一個瘦得雙頰凹陷的人,正虛弱無力地倚靠在門邊。
見我出來,她努力抬手,想去撿掉落在地的匕首。
被我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搶走了。
她苦笑了一聲,不再掙扎。
「本來想S了你。
「沒想到我自己這麼不爭氣,竟然餓得連站都站不穩了。
「那就換你來S了我吧。」
她說:
「我來之前就做好準備了。
「要麼S人,要麼被人S。
「怎麼都比活活餓S來得好。」
我沉默不語地看著她。
那人又笑了笑,說:
「你還有吃的嗎?
「那天我看見了。
「你偷偷把梁芙顏的饅頭撿走了是不是?
「謝清瑤當時分的糕點,你也悄悄收起來了,是不是?」
她舔了舔嘴角,又繼續道:
「你早就知道復選開始了是不是?
「可你誰也沒說,自己偷偷躲起來了。
「梁芙顏、陳清月、蘇辰、陳繡琦、謝清瑤……
「那麼多人都S了,可你卻活到了最後……」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她的話。
「活到最後的並不隻有我一個人。
「儲秀宮裡現在還有二十五人,不是嗎?」
那人低低一笑。
「那顧楚容呢?
「你敢說,她身上的綠衣,不是你讓她穿上的嗎?」
久違地聽到顧楚容的名字,我不由一怔。
地上的人輕嘆了口氣道:
「也罷……我並不是要指責你什麼。
「或許你確實心機深沉,又或許你隻是比常人謹慎行事。
「我隻是想說……活下去吧。
「既然已經活到了現在,那就拼命、拼命地,活到最後一刻吧……」
聲音越來越小。
那人平靜地合上雙眼,等待著S亡的來臨。
在將匕首插入她心髒前,我回答了她的問題。
「還有一點點。」
我從懷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攤開。
裡面是四分之一的桂花糕,以及一些碎渣。
「當時舍不得一口氣吃完,沒想到最後便宜你了。」
我嘆了口氣,將最後一點食物塞到她嘴裡。
「做個飽S鬼吧。」
13
復選終於結束。
天亮後,高瘦嬤嬤帶著一眾宮女,喜氣洋洋地恭喜我們通過復選。
她們殷勤地為我們沐浴更衣;
捧來各式山珍海味任我們品嘗。
食物入口的瞬間,有人痛哭出聲。
嬤嬤隻是和藹地笑著:
「三日後便是殿選。
「屆時,皇上和皇後娘娘都會在場。
「過了殿選,你們便是正兒八經的妃嫔了。
「這三日,就請幾位小主好好休息,為殿選做好準備。」
說完,她又環視一圈眾人。
「哪位是沈從儀?」
忽然被點到名,我惴惴不安地走出來。
「是、是我。
「嬤嬤有何事吩咐?」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將一個精美的木盒遞給了我。
「這是宮裡的麗嫔娘娘特意吩咐,賞給你的。
「收下吧。」
我一頭霧水地接過木盒。
等嬤嬤離開後,幾個秀女豔羨地圍到我身邊道:
「沒想到你居然還認識宮中的貴人。
「看來這次殿選,你是十拿九穩了。」
「那麗嫔娘娘是你何人?
「族親?還是手帕交?」
「真奇怪,我怎麼從未聽說過宮中有這麼一位娘娘。
「難道是陛下近日的新寵嗎?」
……
我笑著將她們一一打發了。
回到房間後,才終於卸下臉上虛假的笑容,露出沉重的神色。
不止是她們。
就連我,也從未聽說過麗嫔是何許人也。
我深吸了幾口氣,鼓足勇氣將木盒打開。
在看到裡面的物品時,我愣在了原地。
一條裙子。
一條普通的、青綠色的裙子。
材質和款式都隨處可見,毫不起眼。
若說有什麼特別之處的話,那就是——
這是我當初借給顧楚容的裙子。
我原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看到它。
我顫抖地拿起裙子。
一張紙條從裙擺間飄然落下。
【皇帝最喜綠衣,穿綠色衣服肯定能入選。】
14
殿選當日。
所有人都打扮得鮮豔明媚。
但眼中濃濃的疲倦和恐懼,卻是怎麼也壓不下去。
在看到我的瞬間,她們各個面露驚恐之色。
我深吸一口氣,神色自若。
到了幹清宮外。
秀女們按家世排序,每六人一組,分為四組。
我出身寒微,排在了最末一組。
第一組秀女面色慘白地進去了。
所有人神色凝重地側耳聆聽著殿內動靜。
沒多久,殿內就傳來悽厲的慘叫聲。
聲音充滿痛苦,令人毛骨悚然。
足足半個多時辰,殿內的聲音才漸漸消失。
很快便有太監出來,讓第二組秀女進殿。
又是一陣慘叫聲。
這一次,我聞到了空氣中隱隱的血腥味。
然後是第三組。
整整三組下來,沒有一人從殿內走出來。
恐怕她們全都兇多吉少了。
我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大腿,逼自己冷靜下來。
和我同組的幾個秀女則抖如篩糠,面無人色。
輝煌的宮殿,猶如一隻擇人而噬的巨獸。
正等著將我們扒皮拆骨,吞吃入腹。
即便我們拼命祈禱著晚一點、再晚一點輪到我們。
但裁決的刀刃還是毫不留情地落下。
第四組秀女,進殿。
15
剛一踏入宮殿,我便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整個地板幾乎被鮮血染透。
甚至於我走路時, 還能踩到一些碎肉。
空氣中除了血腥味, 還隱隱傳來腐臭的氣息。
我SS地低著頭顱, 逼自己靜下心來別胡思亂想。
「國子監學正之女夏雲,年十六——」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
夏雲顫顫巍巍地上前請安:
「臣女夏雲拜見皇上,拜見皇後娘娘。
「願皇上皇後萬福金安。」
上首傳來一聲尖利的笑, 不似人聲,倒似山間精怪。
「可有才藝?」
夏雲低頭應道:
「臣、臣女愚鈍。
「隻會些廚藝女工之事。」
又是一聲尖利的笑聲。
「既然如此, 你便為朕做一道菜吧。
「隻要味道讓朕滿意即可,如何?」
很快, 便有太監抬著廚具上來。
從鍋碗瓢盆到刀具一應俱全,唯獨少了食材。
夏雲眼眶含淚, 顫抖著開口:
「陛下想讓臣女做哪道菜?」
上首的聲音慢悠悠道:
「就來一道炸眼球吧。
「至於食材,你可就地取材。」
所有人都怔住了。
難以言說的恐怖順著我的脊背往上爬。
夏雲顫抖著拿起刀, 扭頭看向我們。
片刻後,她癱倒在地,號啕大哭。
「不行,我做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的聲音中滿是絕望。
「與其活著受盡折磨, 倒不如S了幹淨。」
她臉上忽地出現一抹痴狂的笑。
「反正即使入選進了宮裡。
「也不過是更深的地獄罷了。
「既然如此, 還不如我自己了結了來得暢快!」
她拿起一把剔骨尖刀,毫不猶豫地刺進了自己的脖子裡。
鮮血不停地噴湧而出。
將我的臉上、身上都塗滿鮮紅。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先前的秀女,沒有一個活著走出大殿了。
夏雲S後, 下一個秀女被要求展示琴藝。
幾根鐵絲纏在她的脖頸上不斷收緊,那便是她將要奏響的「琴弦」。
她徒勞地用手掰著那幾根銳利的鐵絲。
兩邊拽著鐵絲的人越來越用力、越來越收緊……
最終,將她的腦袋生生割了下來。
擅長跳舞的, 被扭斷四肢蠕動起舞;
擅長唱曲的, 嘴塞熱炭唱歌……
整個大殿,猶如人間煉獄。
「宜善縣丞沈文和之女沈從儀, 年十七——」
我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
「臣女沈從儀拜見皇上,拜見皇後娘娘。
「願皇上皇後萬福金安。」
片刻的沉默在大殿中盤桓。
上首之人似乎有些不太確定地開口:
「上前幾步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是。」
我順從地往前走了幾步。
冷汗早已將衣衫浸湿,但我仍強作鎮定, 保持儀態。
許久,上首忽然傳來一陣詭異至極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你身上的衣服朕很喜歡!
「就你了!
2
「隻等」我雙腳一軟,幾乎脫力跌倒在地。
果然——
顧楚容沒有騙我。
又或者說, 天書沒有騙我。
皇帝喜歡綠衣,隻要穿綠衣就能入選。
但前提是, 能見到皇帝。
顧楚容那日隻怕是誤了初選,匆匆忙忙間迷了路。
卻誤打誤撞遇到了皇帝, 得了他的青睞。
直接跳過了選秀的流程, 破格封其為麗嫔。
而她沒有忘記苟富貴勿相忘的約定,派人給我送來了這件綠裙。
隻要穿上它,就能順利通過選秀。
終於走到最後一步, 我隻覺渾身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走。
「臣女, 謝陛下贊賞。」
一切終於結束。
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平身吧,到朕身邊來。
「朕想好好看看你。」
我循著聲音,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隔著帷幕, 我看到一個朦朧而巨大的身影。
猶如一座肉堆疊而成的山;
又猶如無數肢體溶解後七拼八湊得來的怪物。
我一步一步朝著它走去。
耳旁仍回響著不久前夏雲自盡時的話語。
「反正即使入選進了宮裡。
「也不過是更深的地獄罷了。」
等待我的,或許並非曙光。
隻不過,是更深的地獄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