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知為何那動作給了司南一些不對勁的感覺。
“周戎?”司南輕聲問:“沒事吧?”
無人看見的陰影裡,周戎喉結劇烈滑動,仿佛硬生生咽下了喉嚨裡酸熱的硬塊,繼而抬眼露出了一個微笑。
“沒事,戎哥要走了……要回去多殺幾個喪屍。來,你趕快上飛機,讓我再看看你。”
寧瑜發動了直升機,螺旋槳轉出呼呼風聲,周戎把司南圈在臂彎裡,半強迫地推著他往駕駛艙方向走。
“……”司南幾次想稍微停步說點什麼,但周戎卻像毫無察覺,甚至回避他的目光,硬把他推到了艙門前。
“快去吧!”周戎發著抖往後退,大聲道:“快去!時間緊!”
司南登上艙門口一級臺階,突然又回頭,皺眉望向周戎。
“快去,司小南,乖寶,戎哥真得走了……”
“你不求婚嗎?”司南突然問。
周戎一怔。
“你還沒向我求婚呢,”司南轉過身來,語調平靜而疑惑:“不趁現在嗎?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啊。”
周戎急促喘息,垂在身側的手劇烈發抖,那頻率甚至難以掩飾。
“等……等港口見面了再求。”他終於強迫自己一字一句地發出聲來,說:“現在沒……沒戒指,電影裡……電影裡都是有戒指的……”
司南閉了閉眼睛,突然疾步衝上前來,周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
“司小南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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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司南聲音繃得極緊,扳過周戎的臉檢查他下巴、脖頸,又強行捋起袖口檢查手腕:“你是不是被咬了?!”
周戎急促躲閃:“沒有,真沒有,你在亂想什麼?”
話音未落,司南摸到了他後頸不斷湧出的溫熱,顫抖著抬起手。
顏豪的腳步凝固在了原地。
——直升機艙的燈光從他們身後投來,映出了司南手指上,那一片淋漓的黑血。
“怎麼回事……”司南整個人都在抖,眼神幾乎是茫然無措的:“為什麼,怎麼會被咬,怎麼……”
“不是被咬……是玻璃。”周戎扳過司南的臉,絕望地看著他:“是被沾了喪屍血的玻璃劃了一下,可能不會感染,啊,乖,聽話,快上飛機……”
司南呆呆愣了幾秒,緊接著抬手就去拽自己領口上那條細銅鏈——銅鏈上拴著他們從B軍區帶出來的抗體管。
“你幹什麼!”周戎大怒喝道:“顏豪!”
司南坐在周戎身上,力氣大得簡直不像人,猛地把抗體管從自己脖子上拽了下來,咬掉三段式管蓋,就要把針頭往周戎脖頸上扎。
然而就在這時他手上一空——顏豪踉跄撲來,劈手把抗體奪走了。
“回來,”司南顫聲道:“還給我!”
顏豪眼底噙滿了淚水,一邊搖頭一邊後退:“對不起,對不起司南,對不起……”
“閉嘴!”司南爆出尖厲到破音的嘶吼,幾乎是閃身消失,同一刻又出現在顏豪面前,“轟!”一聲重響把他仰天狠狠掼到了地上!
“松手!”司南一手緊緊掐住顏豪的咽喉,另一手就去奪抗體管,如同走投無路而格外瘋狂的賭徒:“我叫你松手——!”
顏豪死死握著試管,周戎衝上前強行扳開司南的手,用手肘勒住他往後拖,但兩個人竟然都制不住他。
“抗體是我找到的,是我拿了兩支給你跟張英傑打!是誰救了你的命?!是誰他媽救了你這條命?!”司南跨坐在顏豪身上,手腕被周戎死死抓住,聲嘶力竭地對顏豪怒吼:“憑什麼你打了抗體,別人就不能?!”
顏豪被掐得不住嗆咳,斷斷續續道:“我們本來……就不該用……最後兩支都未必夠研究,萬一春草再……”
“不該用你也用了!不該用你怎麼不去死?!”司南暴怒打斷了他:“滾去給你用掉的那支抗體賠命,去啊!”
顏豪的熱淚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司南,你聽我說司南……抗體真的不能給你,”他哽咽道:“我把命賠給你,我把我的命給你好嗎?對不起,抗體真的不行,對不起……”
第62章
風聲裹挾著嗚咽從房頂掠過, 喪屍成群的腳步伴隨著嘶吼, 從空曠黑暗的大樓內部響起。
司南雙手腕被周戎死死反擰在身後,揚起下頷居高臨下盯著顏豪, 許久一字一頓反問:“你的命值幾個錢?”
烏雲中漏出慘淡的月光, 映出顏豪青白的臉色。
“司南你冷靜點, 你聽我說。”周戎貼在司南耳邊的聲音相當急促,一邊使力把他向後拉, 一邊竭力低聲安撫:“是我的主意, 跟顏豪沒關系。戎哥一定沒被感染,啊, 聽話, 聽話司小南……司南!”
尾音倏然變調, 周戎隻覺大力從身前襲來,那是司南——他竟然掙脫了手腕,電光石火間以難以描述的姿態反擰過身,雷霆般一記掃堂腿把周戎摔了出去!
那身手太迅猛了, 周戎迅速起身, 但在司南咄咄逼人的近身攻擊下竟然隻能步步落敗。顏豪趁隙起身退後, 但來不及退出去兩步,隻見司南抓住周戎手臂,旋風般把他整個人從肩頭甩下地面。
眨眼間他掠到顏豪面前,一腳踏上他胸口,借力飛身而起。顏豪隻能感覺到勁風撲面而來,身經百戰的特種兵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就被又深又狠的空中後旋踢擊中顱側,當場噴血摔了出去!
變故來得太快了。司南從未真正對這幫特種兵動手,但此刻他像一匹終於抑制不住兇性的野生獵豹,不到五秒就解決了他倆。
寧瑜隻來得及拉開直升機艙門,在獵獵風聲中大聲喊道:“等等——”
顏豪感覺腰椎一沉。在劇烈眩暈中,他意識到自己被司南膝蓋抵在了堅硬的水泥地面上,隨即他緊攥著抗體的手指被一根根扳開了。
“司南,司南你別這樣……”顏豪痛苦道:“司南……”
司南置若罔聞,喘息聲嘶啞含血。就在他即將把顏豪的最後一根手指硬生生掰開時,突然咽喉一緊。
周戎從身後踉跄而來,手肘緊勒住司南的脖頸,幾乎用全身的力氣把他從顏豪身上拖開了,活生生拖拽出好幾米,緊緊抱在了自己懷裡。
“你看著我,司南,看著我。”周戎把他擠進牆角,整個人壓在他身上,用這種絕望的姿態堵住了司南所有掙扎的出口,強行扳著他的下巴令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我是你戎哥,看見了嗎?你怎麼忍心對戎哥動手?啊?”
司南的短發被汗浸透了,修長烏黑的眉毛扭曲在一起,相對比之下臉色簡直白得驚人。周戎顫抖著手抱住司南的頭,迫使他不能掙脫,隻能正視自己的眼睛:“沒事了,別哭了,沒事了……聽話司小南,你讓戎哥打了那個針,萬一抗體就此沒了怎麼辦?戎哥有什麼臉活下去啊?”
司南一字一頓道:“你們約好了的,你們……”
周戎說:“是,是我的主意,不關顏豪的事。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司南!”
周戎把再度開始掙扎的司南死死按了回去:“你聽我說!那抗體十個裡隻有一個能活,你要拿全人類的希望來賭這十分之一的幾率嗎?啊?賭輸了怎麼辦?!”
司南一點點松開周戎領口,掌心已經被汩汩而出的黑血浸透了。
那血是冰冷的,但灼得他手指劇痛。
“萬一……萬一賭贏了又怎麼辦?”周戎發著抖問:“你讓我怎麼活下去,怎麼面對自己呢?你還不如殺了我來得痛快,是不是?”
另一邊寧瑜大步奔來,白大褂的領口和衣擺在狂風中劇烈擺動,跪在地上打開了他的醫藥箱。
司南頹然靠在牆角,雙手深深插進頭發,被感染的黑血隨之蹭在他眼梢眉角,被周戎抬手用力地擦去了。
“算我求你,好嗎司南?你聽著。”周戎扳開他的手,又撩起自己的T恤下擺去擦他掌心上的血,一遍遍沙啞道:“你得活下去,算我求求你活下去。你還年輕呢,還沒見識過比戎哥更好的,以後你會遇見真正陪你走一輩子的人……咱們難過一會兒,難過一會就忘了好嗎?戎哥永遠都愛你。”
“永遠都愛你,”周戎喃喃地重復,剛硬的臉頰上溫熱潮湿,他不知道自己還會流淚。
那其實是後悔。
司南會難過一陣子就忘了嗎?
不會。
他知道如果自己沒有標記司南,如果司南還是個自由來去的Omega,那他確實有可能難過一陣子,也許幾個月,也許一兩年,總有一天悲傷會隨著時光從他心頭淡化,如同陰影在漸漸升起的日光中褪去。
然而標記過後一切都變得不同,從心理和生理上雙重建立的聯系很難隨著死亡而自動斷裂,他可以一死了之,但司南會在漫長孤獨的時光中行走很久很久。即便用手術抹去信息素的影響,靈魂中更加深刻的印記卻永遠也不會消失。
這個殘忍的認知比死亡更令周戎恐懼和後悔。
心肝肺都被利刃穿透了,刀鋒還心髒最虛弱的肉裡絞,絞得內髒都爛成了一灘血泥。
司南是無辜的。
他完全是被自己引誘著,懵懵懂懂走進了致命的陷阱,把他那極度珍貴的、人人都想得到的愛,毫無保留奉獻給了一個根本不值得的人。
周戎從沒像這一刻這麼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自私和卑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穿回那個大雪封山的新年夜去,掐住那個百般誘導司南發情期來臨的自己,把他推出門去弄死在雪地裡。
但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周戎每喘一口氣都帶著粗啞的腥熱,他把司南的頭強行扣在自己胸前,轉頭不斷示意顏豪先走。
顏豪眼底滿含淚水,緊盯著司南片刻,那目光非常的悲涼和絕望。然後他視線又轉移到周戎身上,仿佛在做最後的告別,緩慢地一步步向天臺鐵門方向後退。
但就在他快退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寧瑜站起身,在狂風中搖搖晃晃衝向周戎:“等等!”
周戎一分神,緊扣司南後頸的手勁便松了,司南抬眼瞥見快退出去的顏豪,登時迸發出新一輪掙扎。周戎立刻把他死死抱緊,大吼著問寧瑜:“你想幹什麼?!”
“這個!”寧瑜單膝半跪在周戎面前,指著手裡的淡黃色玻璃瓶,又指指司南,在直升機引擎的轟鳴聲中竭力嘶吼才能聽清聲音:“血清!”
周戎一愣。
“我抽了司南800CC血,臨走前隻來得及分離出這一支血清,準備給陳雅靜做實驗,還沒注射就被你們帶走了。血清有可能暫時抵抗毒性,你打不打?”
周戎緊盯面前那瓶淡黃液體,這才恍然想起陳雅靜在喪屍圍城時獨自一人來到地底實驗室的原因——為了在最後關頭實驗血清的抗毒性。
他剛要開口,突然隻聽司南憤怒道:“不!”
“司南?”
“血清有致死性。”司南嘶啞道:“寧瑜隻試驗過一次,注射後幾分鍾內……那個人就猝死了……”
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轉眼冰冷,霎時周戎什麼都說不出來。
寧瑜冷冷道:“是,或者你也可以去試試那支不知道過沒過期的抗體。你們應該是從軍方實驗室找到它的吧?病毒爆發初期醫學界曾經展開過研究,初級抗體的治愈率不是十分之一,而是在1%到3%之間。”他轉頭打量顏豪一眼,問:“你打過抗體?”
顏豪不知所措,點了點頭。
寧瑜說:“很好,小伙子,你買彩票一定能發家致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