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拿下影帝那天。
全網都在播放他與黎落熱淚盈眶，相視一笑的片段。
看著滿屏磕CP的彈幕。
我沉默地低下頭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還記得約好了今年冬天要一起去海邊看雪嗎？】
不知過了多久，熄滅的屏幕終於又亮了起來。
【江夏，這段時間我很忙，能不能不要為了這些小事打擾我，等明年再看吧。】
我眨了眨幹澀的眼睛，看了一眼手裡的診斷書。
Advertisement
周渡還不知道，我熬不到明年冬天了。
1.
醫生皺眉看著我，臉上帶著些同情。
“江小姐，經檢驗，我們診斷出你顱內出現腫瘤，建議你盡快進行治療。”
我愣住了，慌亂地想拿起桌上的檢查報告單，可手指卻不聽使喚，怎麼也拿不起那幾張薄薄的紙。
醫生嘆了口氣，把報告單從桌上拾起遞給我。
“腦腫瘤惡性增生會造成不同程度的感覺障礙，運動障礙以及部分記憶減退，我們希望你能盡早入院接受系統的治療。”
眼前騰起一陣白霧，我低著頭不安地問道：“像我這樣的，可以治好嗎？”
醫生沉默片刻，最後搖了搖頭。
我嘆了一口氣又問道：“那我還能活多久？”
醫生委婉地指了指報告單：“按照這種情況來看，差不多一到兩年。”
過了半晌，我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再想想，謝謝。”
窗外梧桐樹的葉子枯萎發黃被風吹落。
從醫院出來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這是入秋的第一場雨，帶著遲來的蕭瑟清冷。
商場外的大屏上正在播放今年影視圈龍華獎的頒獎典禮，在一閃而過的鏡頭裡我看見了周渡。
他的側臉映在燈光下，說不出的俊逸，眼睫微垂，拇指摩挲著食指，這是他緊張時不由自主的小動作。
我在路邊找了一個椅子坐下，椅子上淋了點雨，但我不在乎，呆呆地看著大屏幕。
“接下來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大家猜一猜今年的最佳男主花落誰家？”
主持人故作玄虛地看向臺下，在大家都屏氣等待時，一個熟悉的名字落入耳廓。
“恭喜周渡獲得今年龍華獎最佳男主。”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歡呼，我跟著也不由松了一口氣。
周渡在眾人的擁護下走向領獎臺。
聚光燈下的他神採奕奕，捧著獎杯環視了在座的所有人，最後目光直直地看向第一排的黎落。黎落雙目通紅，熱淚盈眶，兩人相視一笑的畫面說不出的唯美。
我來不及看完就狼狽地趴在旁邊的垃圾桶上幹嘔，身後傳來周渡磁性低沉的聲音。
“今天拿到這個獎，我要感謝在場的每一位前輩，每一位朋友，特別要感謝一個人，她默默陪著我走過人生的低谷，給了我莫大的勇氣，今天這個獎的榮譽也有她的一半功勞……”
我扒了扒額上的湿發，看著大屏上的周渡，聽著他講的每一個字，覺得離我好遠好遠。
兩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笑著討論：“啊啊啊啊，周渡看黎落的眼神好深情啊。”
“他們肯定談了，聽說周渡被雪藏那幾年都是黎落到處在幫他。”
“周影帝就該配我們的黎大美人，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扎得人密密麻麻的疼。
我將診斷書扔進垃圾桶，從旁邊的超市裡買了一瓶水，混著幾片止疼藥終於壓下著零零散散的疼。
我麻木地坐在椅子上，人來人往，車流不斷，霓虹燈下的光影像支離破碎的夢。
2.
我和周渡相識了十年，愛了七年。
我看著他從籍籍無名的小透明到如今家喻戶曉的大影帝。
演員這條路並不是順風順水的，早期的我們隻能擠在一個狹小的出租屋。
出租屋很小，小到隻能擺下一張床和一張小桌子，連人行走都要貼著牆，可出租屋又很大，大到可以裝下我們五年的回憶。
後來他事業上升，我們搬了大房子，扔了所有的舊行囊也扔了曾經的舊回憶。
我回到家，裹了一張毛毯蜷縮在沙發裡。
周渡還沒有回來，估計還在跟黎落他們開慶功宴。
空蕩蕩的別墅裡隻剩我一個人S氣沉沉地躺在沙發上。
還記得當年周渡拿下屬於他的第一個新人獎時，不遠萬裡也會飛奔回來和我分享他的喜悅。
他會將我緊緊擁在懷裡笑著說從今以後他的所有榮譽，喜悅，悲傷都隻想與我一個人共享，可兩年過去，我早就埋沒在萬千人海中。
客廳裡的燈被打開的剎那，我疲憊地閉了閉眼睛。
周渡愣了一下，打量了我一眼，隨即皺了皺眉頭：“去哪裡乞討回來了？”
我拉過毛毯蓋住了頭，聲音悶悶的。
“去見了個朋友。”
周渡不滿的嘖了一聲，隨意地將西裝外套扔在沙發上：
“你那些朋友沒幾個上得了臺面，少來往，不要拉低了自己的身價。”
我有些生氣，拉開毯子看著他：“什麼叫上不了臺面，像黎落那樣的才上得了臺面？”
果然，一提到某人的名字，周渡的臉就立馬黑了下來，冷聲道：“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黎落靠自己在圈裡站穩腳跟，她跟我一樣，一路走來都不容易，你們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像堵了一塊大石頭，我通紅著眼眶看著他，笑了笑。
他看著我有些發愣，最終嘆了一口氣，想替我擦去眼角的淚。
我往後躲了過去，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去了客臥。
過了一會，客廳傳來一道關門聲。
黑暗中，我燒得迷迷糊糊，夢境像黏稠的觸手，抓著人牢牢不放。
夏夜，天臺上吹著微涼的風。
這是周渡第一次進組，拍的是部小短片，他在裡面演一個小炮灰，因為一點糾紛跟男主發生爭執，想對男主動手卻被男主暴打。
我抱著周渡的東西，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
導演一聲令下，周渡就被男主用玻璃瓶砸了一下，雖然用手擋了一下，可還是劃出了一些細小的傷痕。
看著蜷縮在地上被打的周渡，我心疼的攥緊了他的衣服。
終於拍完，周渡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頭發上的碎渣，笑著跟在場所有人握了握手。
在片場，他看向等在一旁的我，眼裡亮晶晶的全是笑意。
他收拾好東西，我們並肩一起往外走，場外有些粉絲在等自己喜歡的演員出來看他們一眼。
周渡看著被人群包圍住的男主，眼裡暗藏了幾分羨慕。
我從包裡掏出我們的合照和筆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的大明星，看在我等那麼久的份上可以幫我籤個名嗎？”
周渡笑了笑，在合照寫下幾句話，塞到我的手裡，摸了摸我的頭：“拿好了，世上獨一份。”
照片上寫著“周渡和他的頭號粉絲”
我將照片放回包裡，挑了挑眉看著他：“頭號粉絲就這福利？”
他彎下腰將我舉起抬頭望著我：“沒有江夏就沒有周渡，沒有頭號粉絲就沒有大明星周渡。”
3.
我打了個寒戰，從夢裡醒來，看著枕頭上的淚漬苦笑了一下。
有人敲了敲房間門，小聲問道：“江夏姐，你醒了嗎？”
我起身打開房門看見小滿站在門口，有些局促地看著我：“那個，那個周哥讓我過來照顧你。”
我看著站在門口二十出頭的小女生，仿佛又看見當年剛出校園青春懵懂的自己。
我簡單洗漱了一下，看著餐桌上擺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鮮蝦餛飩，遲疑了一秒，打開了冰箱從裡面拿出了昨天買的面包。
小滿有些手足無措：“姐不喜歡吃餛飩嗎？”
我搖了搖頭，我對海鮮過敏，鮮蝦餛飩是周渡喜歡的，每次買也隻是買給周渡。
小滿像隻紅透了蝦，低聲解釋道：“周哥說江夏姐最喜歡吃這家的餛飩，所以我一早才去排隊買，實在對不起。”
我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周渡呢？”
小滿立刻站正像個小機器人一樣跟我復述道：“周哥今天有個採訪要錄制，後天要去參加一場宴會，大後天要去考察下一部劇的拍攝地……”
我從抽屜裡隨意摸出把鑰匙，打斷了她：“會開車嗎?帶我去看一下。”
小滿是個新手，開車小心翼翼，到的時候採訪已經錄了一半。
她有工作證，帶著我擠進了人群。
周渡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薄唇微微上揚，顯得整個人都冷靜自持，黎落身著一件月白色長裙，坐在周渡身邊顯得溫柔又繾綣。
原來是雙人採訪……
我站在人群裡，強壓下太陽穴那裡傳來的悶痛。
主持人笑著問道：“首先恭喜周渡斬獲今年龍華獎最佳男主，那關於這個獎最想感謝的人是？”
周渡低頭思考了兩秒，淡笑著看向鏡頭：“昨天在頒獎典禮上我已經隆重感謝過了，最想感謝的人當然是我的粉絲們，感謝他們一步一步陪著我走向成功。”
黎落在一旁帶著撒嬌埋怨地看了一眼周渡，像吃醋的小女人一樣。
主持人滿臉笑意地打趣道：“哎呀看來有人不怎麼滿意這個回答。”
黎落笑著拍了一下周渡：“哪裡了，畢竟我也是咱們周大影帝的頭號粉絲嘛。”
周渡笑了笑，不反駁也不承認，引起臺下一眾人的尖叫。
“啊啊啊，頭號粉絲，咱們黎姐也太可愛了吧。”
“周渡後面那個笑也太寵了吧。”
“他們在這裡不要動，我去把民政局搬來。”
小滿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紛紛，急忙看了我一眼，拉了拉我的衣袖：
“姐，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去外面等吧。”
我收回目光，淡淡地笑著點頭。
心裡卻知道，這段感情終究是走到了盡頭。
4.
入秋的桐城有些冷，風吹落枯葉，小滿遞給我一杯熱可可。
“姐，你不要多心，周哥這部劇CP粉比較多，等過一段時間熱度下去了就不會這樣了。”
我抿了口熱可可，甜甜的帶著一絲微苦。
周渡不是沒有和女演員合作過，但沒有一個像黎落這樣沒有分寸感，我從來都不擔心周渡出軌，隻是真心易變，我不敢賭是不是有那麼幾個瞬間周渡的心也會因那對視而跳動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