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後座力推得吳馨妍一個趔趄,彈殼叮當落地,司南鼓勵道:“現在你敢了。”
吳馨妍大腦空白,混亂無比,半晌才嘴唇顫抖著用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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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孕婦朋友。”回去的時候司南開車,注視著前方坑坑窪窪的石子路,說:“這幾天避開那些人,不要產生正面衝突,臨走時我再準備一些物資給你。”
吳馨妍轉過頭,司南長而卷曲的眼睫低垂,視線總是沉默專注,有時會給人一種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情緒的錯覺。
“你……”吳馨妍開了開口,聲若細絲:“你不怕他們……嗎?”
“不怕。”
吳馨妍換了個比較直接的問法,但聲音更輕了:“……那他們說你的那些,是真的嗎?”
這次司南從眼角瞥了她一下,沒有回答。
於是吳馨妍百爪撓心了一路,腦海中無形的小人已經抓住司南的肩膀瘋狂搖晃了無數遍。
直到他們開回廠房,司南把生化裝甲車停回原地,鎖好車門,突然對她招了招手。
吳馨妍:“?”
她順著司南的手指望向磚牆,突然勁風掠過——砰!
吳馨妍全身激靈,隻見司南一拳砸中牆面,紅磚瞬間開裂,繼而無聲無息爆出了直徑半米的龜裂紋。
“你覺得呢?”司南平靜道。
司南上下拋甩鑰匙,施施然走了,留下吳馨妍對著牆壁上那個拳頭大的破洞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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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戎送走了再三向組織下軍令狀的鄭醫生,獨自一人坐在工廠主任辦公室裡,深深陷在扶手椅中。
窗外是午後平靜的藍天,前院中人們訓練和交談的聲音裹在風中,隱約傳來。周戎習慣性摸到手邊的煙盒,這是他最後一根存貨了,放在鼻端前仔細嗅了半天都沒點。
“唉。”
周戎慢吞吞掏出打火機,正在這時身後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司南把一大串鑰匙凌空扔來。
“喲!”幸虧周戎眼疾手快,轉椅一晃當空撈住:“——完事兒了?”
司南沒明白,順口說:“嗯。”
周戎察言觀色,斟酌語句,想了半天才問:“跟我們一道去軍區不?”
司南說:“嗯。”
“……”周戎試探道:“喜歡那姑娘不?”
司南正要走,聞言腳步一停,頗有些莫名其妙:“不喜歡,怎麼?”
周戎滿腔話語不知從何說起,憋得他額角直跳:“那你還……”
“那個姑娘,”司南向走廊周圍看看,突然壓低聲音,十分認真道:“她喜歡顏豪,你注意著點。”
——那一刻司南的語氣簡直可以用友善來形容,周戎目瞪口呆盯著他,突然直覺哪裡不對。
但他根本來不及思考究竟是哪裡不對,司南就轉身回後廠房,攪拌他的黑火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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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周戎親手把最後一箱子彈清點完畢,嘭一聲關上後艙門,喝道:“出發!”
裝甲車在滿院男女老少的目送中緩緩駛出廠區,後視鏡裡,人們不舍、感激、期盼、恐懼和擔憂,形形色色神態各異的面孔逐漸變小。
六名特種兵加一名編外戰鬥人員坐在車裡,人人全副武裝,穿著凱夫拉防護服,背著微型衝鋒槍。周戎剛想說什麼鼓舞一下氣氛,卻隻見司南站起身,唰地拉開後車門,從行駛的裝甲車上跳了下去。
周戎探頭出去大吼:“小祖宗,你又想幹啥!”
司南奔向人群前排的吳馨妍,從單肩戰術包的層層軟墊裡抽出一隻被蝕刻出無數裂紋、灌滿了不知名物體的玻璃瓶,交到了她手裡,簡短道:“避免顛簸,盡量扔遠。”
吳馨妍就像即將走上戰場的士兵,死死攥住了那瓶硝化甘油,緊張問:“要是不夠遠呢?!”
司南沉默片刻,“祈禱。”
“……”吳馨妍無奈道:“那我還是拿石塊先練練吧。”
不遠處,周戎從車窗外收回目光,悵然嘆了口氣,突然伸手揉揉春草的頭毛:“草兒……”
他便宜閨女正拿一塊軟布擦槍管,頭也不抬問:“咋啦?”
“你說爸爸是不是應該去老老實實找個Omega,安分下來過日子?”
滿車人同時抬頭,震驚無比地看著周戎,駕駛室裡的顏豪瞬間把車開出了一個大S形。
司南跑回車後,抓著鐵梯一躍而上,幹淨利落地回到了後車廂,十分不解地環視眾人。然而這個時候沒人搭理他的困惑,春草放下衝鋒槍,緊緊抓住了她便宜爸爸的手,感動道:“能不能別說得好像有Omega會看上你一樣?”
第15章
“咱們這一車最沒可能找到Omega的就是你 ,”春草評論道。
裝甲車轟轟碾過路面,公路兩側的喪屍聞聲回頭,然而塵煙已然遠去,駛向前方破敗荒涼的B市。
“你說‘最’的時候,把咱隊的臨時工小司同志算進去了嗎?” 周戎問。
前排坐在副駕駛上查看路況的張英傑回過頭,笑道:“戎哥不懂了吧,長得好看的Beta最受Omega歡迎了,說什麼體貼溫柔、互相尊重……”
周戎指著司南不滿道:“他看上去哪點溫柔?哪點尊重?!”
司南懷裡抱著烏茲微型衝鋒槍,頭靠在搖晃的車壁上閉目假寐,連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司小南估計也夠嗆點兒。”春草客觀公正地評價:“最好找的要麼是顏豪,要麼是祥子。顏豪嘛不多說了,臉好哪兒都吃香,天生自帶深情憂鬱校草氣質,絕對夠得上小O們對溫柔尊重的要求。”
顏豪把著方向盤,彬彬有禮道:“多謝組織肯定。”
“祥子就簡單了,可以仗著背景欺男霸女,實在不行用錢砸。”春草順口道:“是吧祥子,哪天帶帶我們戎哥,大家共同……”
周戎、顏豪、張英傑和一直笑呵呵聽著沒作聲的丁實同時臉色劇變:“不要提——!”
然而已經晚了。
郭偉祥回過頭,緩緩道:“我就知道你們招我是為了這個……”
“又犯病了,”周戎無奈道。
B市城區,一望無際的長街空空蕩蕩,馬路上堆滿了發黑的屍骸,腐臭味令人作嘔。蒼蠅覆蓋了腐屍和下水道,在車輛駛過時嗡地一聲炸起來。
兩側商店櫥窗全碎,貨櫃倒塌,雜物遍地,猶如經歷了一場暴亂的浩劫。
“我哪一點拉全隊後腿了,你們說?”
郭偉祥情緒激奮,滿懷悲愴,手指挨個從全車人臉上一一點過去。原本坐他身側的司南已經悄沒聲息挪了三尺,現在坐在丁實身側,以跟剛才一模一樣的姿勢抱臂假寐,連頭歪的角度都紋絲沒變。
“當年入隊的時候我就知道,為什麼一千多份申請當中偏偏挑了我?其中真沒有什麼貓膩?為什麼第一次考核失敗的時候沒踢我走,真不是想通過我給你們找對象?”
“你們說我除了第一次考核失敗還有哪點夠不上118部隊的要求,這些年來我的表現是不是有目共睹?我覺得我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夠格待在118了,為什麼從小到大,人們隻看到我的家世,從沒人承認我自身的能力和價值?!”
“他受過心理創傷麼……”春草小聲問。
全隊人整齊劃一對她搖頭,周戎小聲道:“估計是天生的。”
“那他以前也犯過病?”
“進隊以後犯過三次,頭兩次還沒你,第三次你休假沒見識到。”
“你們不把我當一個堂堂正正的戰士。”郭偉祥斬釘截鐵,總結道:“你們戴著有色眼鏡看我,覺得我是個官二代,吃不了苦,遲早有一天要自己打報告退隊。你們覺得錄用我就是給上級個面子,而且家世關系廣,能通過我來認識Omega,最好能幫全隊脫單。你們否認我作為118部隊一份子的價值,雖然我……”
郭少爺慷慨激昂,滿車人噤若寒蟬。
“可是,”突然司南睜開眼,認真道:“你自己都脫不了單啊。”
死一般的靜寂。
司南說:“你還想當大公雞呢。”
周戎阻止不及,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顏豪從駕駛席上回頭,伸長脖子看了眼郭偉祥的臉色,然後緩緩升起了隔斷駕駛室和後車艙的鋼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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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猶如天地間一頭龐大無比、血肉猙獰的巨獸,大街小巷便是它體內錯綜復雜的血管,越深入市區,越接近怪獸可怖的心髒。
主路出城的方向嚴嚴實實堵滿了車,三三兩兩的喪屍穿梭在一望無際的堵車大軍中間。來不及逃離的車主被咬死在駕駛座上,半邊身軀被安全帶卡著,茫然搖晃著青灰腐敗的臉。
入城方向則稍微好點,雖然逆行車輛橫七豎八,但都被顏豪高超的車技或碾壓或繞開了,直到下高速公路時,才被垮塌的立交橋堵了個結結實實。
“怎麼辦,”顏豪問,“掉頭回去重新找路?”
“GPS掛了,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北鬥……”張英傑唏噓著打開軍用平板電腦,片刻後搖了搖頭:“不行,最近的岔路要繞倆小時,保不準已經被喪屍大軍佔領了——顏豪你是本地人,過來看看北鬥現在還準不準?”
顏豪定位半天,奇道:“行!看來還有可以運行的地面監測站,值得放鞭炮慶祝下!”
顏豪謹慎地向後車廂張望了一眼,祥子已經爆發完了,周戎正坐在他身邊,一手摟著他的肩,苦口婆心說服教育。
邊上所有人昏昏欲睡,顏豪降下鋼鐵擋板,問:“誰願意為我們北鬥衛星地面站尚存活人這件事慶賀一下,點個炮把前面的廢墟炸掉?”
周戎如蒙大赦,立馬舉手:“我我我!”
所有人盯著他,隨即齊刷刷調轉視線。目光焦點中,點燃戰火後就一直閉目裝睡的司南終於裝不下去了,咳了一聲站起身,拎著戰術包下了車。
爆破是一門十分講究的技術。司南拿出他用硝化棉、硝化甘油、肥皂、橡膠、嚼過的口香糖制造出的可塑炸藥,仔細裝填到受力磚瓦縫隙間,用黑火藥做引爆劑,然後跳下廢墟,擦亮了軍用火柴。
他走向裝甲車,把火柴輕輕向背後一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