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起嘴角，溫柔一笑，“把你媽送走，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你的工資，直系親屬分成四份，加上你自己的那份，也就是你每個月隻能給老家十塊錢，一分也不能多。”
十塊錢，邵母一家不是不能勉強活著，就是困難點嘛，可能看病上學都艱難。
不過，要是邵母和邵建國願意上工掙工分，這十塊錢可就很多了，日子能好過點。
邵衛國神色怔然，沒敢應承。
如果老家隻有邵母，那其實也足夠，可還有弟弟妹妹，供養了這麼多年，已經是融入骨血的責任了。
他不可能不管的。
要是他不管，不敢想象，弟弟妹妹和老母親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陳可秀也不生氣，隻是反問，“那我提出的條件，是哪一條不合理的呢？”
邵衛國自然答不上來，他從來不是厚臉皮的人，陳可秀也沒繼續掃他的顏面，“這事到此為止吧，你無非是覺得我有能力，少點也沒什麼的，但是你媽和你弟弟妹妹需要你，其實也沒錯。”
邵衛國眼裡透出了些許期待，“那你……”
“我？”陳可秀笑了一聲，微微停頓了下，“可惜我自私啊，我不樂意，所以，算你倒霉。”
邵衛國搖搖頭，“是我的錯，你的要求沒問題。是我放心不下家裡人，我的弟弟妹妹，不是你的責任。”
陳可秀點點頭，總算是能說句人話了。
“謝謝理解，但是現實的問題很重要。別的就不說了，累了，回去了。”
邵衛國不肯讓她走，緊緊地抱住她，可也不知道說什麼。
沉默了很久，才啞聲開口，“非要離婚不可？就必須走到這一步？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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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麼說很卑鄙。
可是他無法忍受，她徹底帶著孩子離開。
那樣的未來，全是不安的迷茫。
可陳可秀最不愛聽這種話，用力推開他，不耐煩起來，“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孩子長什麼樣你知道麼。”
邵衛國張了張嘴，頹然搖頭，“是我的錯。”
是他太自信了。
覺得可以處理好一切的，才導致事情變成了這樣。
陳可秀不想和他糾纏，可有些話，不吐不快，“我們本來就不合適，走到今天也是磨合失敗的結果。要是個男人，就別磨磨唧唧的。”
“哪裡不合適？我們不是好好的嗎？除了我媽……你要是真不想見她，過幾天就讓她走。”
“快拉倒吧，煩死人了。”
陳可秀面對他，就是容易發火，冷冷地說道，“你現在還沒明白嗎？主要的問題，不是你媽！”
“那是因為什麼？”
邵衛國茫然了，明明之前都很好啊，除了上次鬧得厲害，後來的時光，兩人都很幸福。
這一次，如果不是老媽過來，也不可能變成這樣的。
解決問題不就行了嗎？
陳可秀真生氣了，不客氣地說道，“邵衛國，因為你的態度，你總覺得你能受的委屈我也能受，但是，憑什麼呢？要是沒事還好，你會退回讓，可有事的時候，你的奉獻精神就出來了。我可不想以後我家孩子和人打架，是先被按著道歉的那一個。”
見邵衛國想說話，陳可秀不給他機會，“就像你和蔣嫂子隱瞞你媽沒告訴你我要生孩子的事，你下意識就是保護她，忽略我知道之後的感受。”
“你的眼裡永遠都有輕重緩急，但是不好意思，我沒格局。不合適，懂了嗎？”
“你其實就是懦夫，你不是傻子，你媽的病好得蹊蹺，隻要你肯打聽，就會知道，可以去問問你們嘴裡的痨病能不能治愈，就知道你媽是不是裝病了。”
“但是你沒有，你不想。你選擇沉默，怕揭開血淋淋的真相，以後無法相處。一次次的下意識偏袒，從來沒想過，明知道真相的我會多難過。”
邵衛國繼續沉默，甚至啞口無言。
所有的事，被她全部戳破。
邵母自以為說的謊圓得很好，其實破綻也很多，邵衛國不想往那方面想，那都是他的家人。
要是真仔細想，願意拿惡心的心思去揣測邵母，答案顯而易見。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別再說了。”陳可秀呵呵兩聲，阻止他開口，“一個裝睡的人，永遠都叫不醒。你不是沒有腦子的人，卻能讓你媽騙了一次又一次，隻能說你心甘情願。我管不了你這病態的孝順，但是也別拖累我。”
“媳婦，我知道錯了。”邵衛國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是我的問題，以後不會犯了。但是那是我媽，我不能不顧她死活的。”
陳可秀點點頭，“我懂，現在面臨著抉擇，你都狠不下心。以後你媽一哭二鬧三上吊呢，你怎麼辦？”
第434章 別看我，看孩子
邵母剛來家屬院的時候，他也很想讓邵母回去。
後來呢。
她又哭又尋死的，換來的是邵衛國無底線的妥協。
這種事情，以後不會少。
畢竟邵衛國不是心狠的人。
難道她每次都得鬧一出嗎？
是嫌人生不夠波瀾壯闊麼，她非得找點不痛快。
她拿開邵衛國的手，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邵衛國獨自站了很久，直到帶著熱氣的夜風都徹底涼了下來，才緩緩回神。
四肢都有些僵硬，腦子裡都是亂糟糟的。
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把日子過到這種地步。
而且，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沒覺得，陳可秀在大院裡說要離婚，是來真的。
還以為，就是在等他哄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要是他能早點過來，趕在老媽過來折騰之前，或者早點把她送出家屬院呢，結果會不一樣嗎？
可他也覺得，他狠不下心。
看不了邵母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在苦痛的黑暗中掙扎，卻找不到救贖的出口。
陳可秀其實也不好受的，要是邵衛國真的很壞，她反而容易釋懷。
可是，他的確有很多的缺點，但是也有很多美好的品質。
這才讓人難受。
但是，路總是要走下去的。
第二天打開門，她沒想過，會看到邵衛國。
一夜不見，他胡茬都青了，眼底都帶著血絲，他從來都是內斂的，可也這副太過頹然。
她鼻腔一酸，捏緊了大門的拉銷，努力穩住情緒，“想看孩子嗎？進來吧。”
雖然要離婚，她也不會藏著孩子，不讓孩子們見親生的父親，那也太自私了。
隻要孩子不離開她，邵衛國願意看望，她也是願意的。
邵衛國垂下頭，跟著她進了屋子，林姐熬了半宿，現在在補覺，不過陳可秀不想打擾她，就讓她去蔣嫂子母女倆住的屋子裡了。
現在蔣嫂子和蔣清清去準備做飯了，也就兩個吃飽喝足還在呼呼大睡的孩子。
邵衛國湊近看了看，也沒伸手抱，他不會抱孩子，看著小小的一團，根本就不敢碰。
陳可秀給他介紹，“這是姐姐。”
邵衛國看著還是皺巴巴的孩子，又看看她，低聲說道，“對不起，最難的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
神態仿佛是做錯事的大狼狗，恨不得長出一條尾巴，能哄得她歡喜。
陳可秀眼裡的淚水滾落出來，強顏歡笑，卻始終說不出釋懷的話，裝作大方的原諒。
曾經的那些惡語相向，還有爭吵和誤會，以及獨自一人生孩子的悲傷，都像是一把刀。
這些是她的選擇，就連生孩子也是，可邵衛國終究也沒盡到當父親的責任。
他忙，可以理解。
他偏袒他媽，對她有誤會，不想搭理她也行。
可是孩子都生了，人也到了門口，他連家門都沒進。
昨晚硬撐著，什麼都不想說，也不想去想那些委屈。
可邵衛國這樣，她反而有點繃不住。
都這樣了，現在來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難道以為這樣，她就可以把過去的一切都諒解了。
這也太看不起她了。
見她哭了，邵衛國也手足無措。
昨天的陳可秀，哪怕是和他要吵起來，都沒有掉一滴眼淚，一臉平靜和公事公辦，雖然慌亂，惶恐失去她。
往後生活裡再沒了她的影子。
但是事實上，的確是沒有太多的憐惜心痛。
這一刻，他好像才知道，她有多委屈。
想安慰，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看著人都避開了，屋裡隻有二人，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媳婦，我不想就這麼結束了。”
“所以呢？”陳可秀抬眼看他，“你媽那邊的事，打算怎麼解決？”
邵衛國遲疑了下，“能不能寬限一些時間，等弟弟妹妹長大，以後再按照你的要求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有些紅。
是因為羞愧的。
他想了一晚上，還是不想放棄陳可秀和孩子。
可家裡那邊，他也不能真撒手不管，畢竟管了那麼多年。
他是家裡唯一的頂梁柱，要是他不管了，該怎麼過。
不過，既然老媽沒病，她這個年紀，是可以掙公分的。
他補貼一些，最起碼讓弟弟妹妹讀完初中吧。
要是沒文化，以後也不會過得好的，也還有很多事要操心。
得讀書，加上衣食，十塊錢肯定是不夠的。
但是這些事，隻是他的責任，和陳可秀沒有多大的關系，提出這個要求，自然是委屈了她的。
陳可秀迎著他期待的目光，剛被淚水浸潤過的眸子微紅，邵衛國不自覺移開了目光。
陳可秀盯著他的側臉，半晌後，嗤笑出聲。
“你以為是在菜市場砍價呢，和我討價還價？”
她是喜歡錢，覺得錢就是底氣。
但是別人的錢，她還真的沒那麼喜歡。
這件事的本身，就不是錢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