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愛吃的小黃魚卻仿佛散發著濃厚的腥味，我不由得捂住嘴幹嘔了幾聲。
媽媽慌慌張張地上前：“難道是因為這魚放的時間太久，不新鮮了？”
她將魚往旁邊挪了挪，我卻始終覺得有股子濃厚的魚腥味縈繞在鼻尖。
我衝進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了起來。
我隻感覺自己將最後一滴胃酸都吐淨了。
媽媽輕撫著我的背，爸爸端來一杯溫熱的水讓我漱口。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隻是實在是沒有了胃口，跟爸媽道了晚安便回房間躺下了
我僵硬地躺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才淺淺睡去。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未得一絲安寧，似乎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還有人輕輕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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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是太累了，身心疲憊。
翌日醒來，晴空萬裡，昨日的大雨早已不見一絲蹤跡。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媽媽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
媽媽好似不經意地說：“囡囡，我懷你的時候也是聞見魚味便止不住的幹嘔。要不你去測測試試？”
先天性輸卵管堵塞，讓我一直極難受孕。
從一開始的滿懷欣喜，到後來的麻木認命，這幾年來不知中間鬧出了多少烏龍，昨晚嘔吐想來也是因為被沈長津的所作所為惡心的吧。
我心裡這樣想著，迎著媽媽期待的目光，卻無法說出口。
罷了，測就測吧。
十分鍾後。
我坐在馬桶上，盯著眼前兩道紅紅的短槓，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樣的。
期盼了五年的孩子，我不知喝了多少苦藥、求了多少菩薩才盼來的孩子，卻在我剛剛發現沈長津出軌的時間來到了。
我輕輕地撫摸著小腹：“寶寶，對不起。
可能要讓你受苦了。”
媽媽喜出望外，趕緊拿起電話給正在上課的爸爸發了語音，叮囑他下班回來時多帶些有營養的新鮮食材。
隨即小心翼翼地跟我說：“昨晚長津來了。他好像找了你許久，眼睛裡都是血絲，瞧著怪嚇人的。
我同他說你睡了，他才松了口氣。
今早你爸爸去上班時，發現他竟在門外站了一夜。那般大的雨，”媽媽欲言又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我再也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撲進了媽媽的懷裡，泣不成聲：“媽媽，我要離婚。”
我縮在媽媽的懷裡，將從發現沈長津莫名變短的頭發，同李小薇之間的糾纏，到昨日親眼見他們苟且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媽媽。
媽媽怒不可遏：“當時瞧那沈長津是個對你好的，我與你爸爸才放心將你託付給他。
誰知他竟是這般披著人皮、毫無人性的東西”，媽媽緊緊地摟住我，一下一下地為我順著氣：“好囡囡，讓你受委屈了。
離婚！必須跟他離婚！
不要怕，有爸媽在！”
我的情緒穩定下來後，媽媽擔心地問我：“囡囡，這孩子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深思了片刻：“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我也不準備告訴沈長津。”
想到那個四歲的男孩，我自嘲的想，沈長津早已有了兒子了，還會期待我的孩子嗎？
爸爸回家後，媽媽迫不及待地分享了他要當外公的消息，也如實告知了沈長津的所作所為。
爸爸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撫摸著我的頭頂：“爸媽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於是我就在家中安心的住了下來。
媽媽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學校裡事情不多。整天陪著我東逛逛西走走，給我買愛吃的菜，帶我欣賞美麗的風景，陪我去聽音樂會、看畫展。
沈長津每日雷打不動地九點上門拜訪，遠遠地看我許久，然後再去車上對付一晚，第二天再去上班。
許是以為我發了小性子，鮮花、包包、我愛吃的水果、零食，各種各樣的禮物源源不斷地送上門來。想來沈長津還不知道，他的事情早已暴露了。
爸媽默契地未將我懷孕的消息告訴他。
送來的東西該吃吃，該用用，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殷勤。
爸媽見我如此，也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醫院裡。
今早有些腹痛，媽媽非要拉我來看看醫生才放心。
我有些心虛地數了數昨夜睡不著起來偷吃的水果，剛想拒絕，隨即又想到也應該正式孕檢了。
醫生拿著檢查單耐心地給我解釋著：“胚胎的手腳雛形形成，大部分內髒已經開始發育。心髒已經開始跳動了。”
我看著那小小的身影，原來寶寶在我的粗心大意中已經陪伴了我兩個月了。
我輕輕地把手放在小腹上，仿佛感受到了寶寶有力的心跳聲。
歡迎你，我的孩子。
8.
這天，沈長津一如既往地按時來到了我家門外。
爸媽邀他進門，準備跟他談離婚的事情。
這一個月來第一次被正式對待的沈長津喜出望外。
隻是剛剛坐下，便聽見有人敲門。
竟是李小薇。她竟是也在車裡！
那麼過去的一個月裡，她是否也陪著沈長津在車裡過夜？
他們又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李小薇仍然是在公司裡那副膽小怯懦的樣子，手裡抱著幾份文件。
沈長津表情一僵，向我解釋道：“她來給我送幾份加急的文件。明天一早必須要用。”
我冷笑一聲：“李秘書很快就要轉正了吧？畢竟這麼重要的文件都非你不可。”
“沒有，她要離職了”，沈長津神色如常：“這些工作是她負責的，所以必須在離職前交接完成。”
李小薇神色委屈，擰著衣角說：“孩子爸爸非要讓我們出國，說是讓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夫人”，她抬頭看向我，帶著幾分挑釁：“您說，讓孩子與爸爸分開，這樣的做法對嗎？”
我靜靜地與她對視，半晌，語帶諷刺地說：“與我何幹？”
“不要多話”，沈長津不滿地說：“你跟我太太說這些糟心事幹什麼！”
說完揮揮手讓李小薇離開了。
此時李小薇的電話卻響了起來。她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慌張了起來：“寶寶不小心磕到頭了，我必須馬上趕回去！”
她焦急地看向沈長津：“我該怎麼回去？”
瞧，還說不是一起來的。
沈長津故作不耐地說：“老板還要操心員工的私事？”
李小薇通紅著眼眶，眼淚馬上就要湧出來。
“長津啊，你去送送這位女士”，爸爸意味深長的說：“咱們小區沒有門禁卡，保安可是不隨意放人出入的。”
沈長津僵了僵：“我把門禁卡落在了辦公室，正好小李著急送文件，我就讓她拿著過來了。”
懶得看他拙劣的演技，我扭頭回了房間。
李小薇到底怎麼來的，是幹什麼來的，都是成年人，誰還不知道誰的心思呢。
想來如同那故意剪短的頭發一樣，今天也是來示威的吧？
瞧，你的男人時時刻刻都離不開我。就連在你爸媽家的門外，我也敢上門挑釁。
如果不是孩子意外磕破了腦袋，我都能想到李小薇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可憐兮兮地向我控訴她那不近人情非要送她們娘倆出國的老公，秀一下老公許給她的優渥好處，還是直接告訴我，我們是同一個老公呢？
既然你這樣鬧到我爸媽的家裡，那我自然也是要奉陪到底的。
翌日，我給嵐嵐通了電話。
她叫苦不迭：“大小姐，饒了老奴吧。今天有好幾個重要會議總裁都沒來，把工作下派給了我們，實在是沒工夫陪你啊！”
以沈長津的脾氣，是不會帶著孩子去醫院招搖的。畢竟他那張臉戴上口罩，辨識度也仍然挺高。
所以他們定然是請了家庭醫生。
半小時後，我和爸媽來到了李小薇別墅門口。
手機響了，是沈長津發來的信息：嬌嬌，剛訂的燕窩到了，讓媽媽受累熬一下，對你身體好。
我面不改色的打開錄像，按下密碼。門開了。
一家三口正在主臥，李小薇抱著哭鬧不休的孩子，沈長津彎著腰端著一碗藥，正在耐心地哄著。三人皆是背對著我。
“小寶乖，喝了藥頭就不疼了。”
“還是喝點燕窩吧，對身體好。”
哭聲，談話聲戛然而止。沈長津愣在了原處， 一動不動。
頭上纏著繃帶的孩子扭過頭， 臉上還帶著幾滴淚水：“阿姨， 你也是來看寶寶的嗎？”
“是啊”， 我微笑著回答：“你媽媽說你受傷了，我特地來看望你。”
孩子開心地說：“阿姨給寶寶帶了什麼好吃的呢？有沒有糖果？”他皺起小鼻子，嫌棄地將沈長津的手推到一邊：“爸爸快拿開，不要吃藥，要吃糖果。”
盛滿藥汁的碗被打翻在毛毯上，將潔白的毛毯染上了一團暗沉的汙漬。
真是可惜了。
李小薇抬頭看向我：“夫人......”
她嗫嚅著，好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我微微一笑：“恭喜你啊，也算是因禍得福，終於得償所願了。”
她低下頭，小心地睨著沈長津的臉色：“您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故意剪短沈長津的頭發，故意到我爸媽家示威，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現在我應你邀請前來見證你們一家三口的幸福時光，你的目的達到了。”
我懶得糾纏，甩下一份文件，淡淡地說：“沈長津，你最好抓緊籤字，不然你嬌妻愛子的視頻會傳到哪裡，我可不敢保證。”
說完便準備離去。可是袖子卻被一直沒說話的沈長津拽住了。
“嬌嬌”，他哽咽地說：“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你相信我。”
我沒有回頭，隻是冷冷地說：“這是第二次來到這裡。第一次，是下雨那晚。
我親眼見到你們苟且。”
沈長津仿佛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他的手撲通一下垂到了地上。
我抬腳就走，他在地上跪著挪動幾步，想來抱住我的腿。
媽媽摟著我快走幾步，爸爸也擋在了沈長津的面前。
“你出軌背叛，囡囡如此對你已是看在往日情分。
沈長津，真是我們看錯了你。”
爸爸的話讓沈長津停下了動作，他跪在地上，哽咽著哭了起來。
兩天後，我仍然沒有收到籤好的離婚協議。沈長津的電話早已被我拉黑，我便讓嵐嵐去催他。
嵐嵐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嬌嬌，這麼大的事你也不告訴我。
你放心，我一定把離婚協議給你帶來。絕不讓那小人佔你一絲便宜。”
協議中所有財產都是一半一半，沈長津給我買過的所有珠寶、包包我都沒要。
隻是嵐嵐卻铩羽而歸，她氣憤地說：“憑什麼，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還不願意離婚！
口口聲聲說因為愛，不願意分開，真的愛一個人怎麼會在外面吃屎！”
我不以為意，什麼愛我，不過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罷了。
從他父母去世的那個雨夜，一直到今天，每一次沈長津的失落、受傷，我都是陪在他的身邊，已經過了整整十年。
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呢？
不願意籤就算了，那就分居吧。時間夠了自然也是可以起訴離婚的。
9.
沈長津日復一日的守在我家門外，爸媽怎麼撵也撵不走。我若出門就安靜地跟在我的後面，保持著不前不後的距離。
李小薇還來鬧了幾次。
“現在你滿意了？他連續一個月沒有回家了，我的孩子在家裡哭著喊著找爸爸”，她神色復雜地看著我：“你的目的達到了。”
我冷笑一聲：“關我什麼事？”
李小薇神色激動：“你何必裝出這一副高高在上、滿腹委屈的樣子，明明是你搶走了他，還在沈家時我就喜歡他了！若不是你......”她伸出手，欲推向我，媽媽趕緊一把將她推開了。
她踉跄幾步，柔弱地倒在疾步趕來的沈長津懷裡。
我隻覺得髒了我的眼睛，對著李小薇說：“你若能說動他籤了離婚協議，那才是你的本事。”
身後傳來李小薇不敢置信的聲音：“你為什麼不願意籤！
你就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嗎？你想讓他以後被旁人恥笑是野種嗎？”
面對沈長津無休止的糾纏，我們不勝其煩。
我已經顯懷了，不過是被臃腫的大衣遮住了，再繼續下去萬一被沈長津發現，又要幾度拉扯。
正好爸爸也退休了，於是我們一家三口便賣掉了房子，整理了行囊來到了麗江，開了一家小小的民宿。
我最喜歡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手肘撐在窗子上向外看去。秀麗的風景，各異的行人。每天都是不一樣的新鮮體驗。
三個月後，我的寶貝，安安誕生了。是個女孩。
我筋疲力盡地望著這紅彤彤、皺巴巴的嬰兒，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爸爸已經連著翻了好幾周的字典，紙都快被他翻爛了，卻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合他心意的名字。
媽媽笑他：“白教了一輩子的書。”
嵐嵐剛批下年假，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此時正愛不釋手地抱著安安逗弄著。
“安安寶貝啊，你快些長大，幹媽給你買最好看的衣服，帶你去吃大餐，帶你去遊樂場玩......”
安安咿咿呀呀地回應。
這幾天正是旅遊淡季，家裡也不忙，我們在陽光房裡說笑著。
我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向小院門口，卻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沈長津。
他風塵僕僕地站在那兒，正不敢置信地盯著我們。
許久未見，他瘦了許多，身姿也不如以前挺拔了。臉上胡子拉碴的，就連身上的西服都有些皺巴巴的。
見我看來，他局促地向我揮了揮手，隨即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躊躇地停住了腳步。
嵐嵐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去把他打發走。”
不知嵐嵐對他說了什麼，沈長津眼裡的亮光漸漸熄滅了。他依依不舍的目光越過嵐嵐，長久地停留在我和安安身上。隨即在嵐嵐不耐的催促下，終於轉身，一步三回頭地離去了。
“我跟他說若是再來打擾你們，你們又會搬家去一個新的地方，到時候嬌嬌安安又要跟著奔波受累”，嵐嵐氣呼呼地說：“真是小瞧他了，居然跟蹤我。”
嵐嵐繼續嘟嘟哝哝著：“看來是李小薇不夠作妖，沒拿孩子牢牢拴住他。”
接下來，沈長津並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隻是小院門口總會出現一些東西。
有適合哺乳期的營養品，有靜心挑選的孩童衣物與玩具。
爸爸媽媽把這些東西堆放在一邊，攢一攢送給了鎮上有需要的老人和孩子。
沈長津自覺無顏見我，隻是好幾次偷偷找到我爸媽商量，想見見我和孩子，都被爸媽拒絕了。
我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樣子，對這些事毫不關心。
生產時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便什麼都看清了。
照顧好生我的人，和我生的人，比什麼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