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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驚棠 4219 2025-06-18 16:3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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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夠了!」


     


    他厲喝一聲,氣息不穩,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從前就說過,這些都不是你一個將軍夫人做的。」


     


    他顯然已經怒極,聲色聽來便與裴離有異。


     


    「攬月,服侍夫人回房。」


     


    攬月正要應聲,被我伸手攔下。


     


    「可否等妾身把這件衣裳搗出來,就快好了,搗完後,妾身同將軍一道用夕食如何?」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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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演打斷他。


     


    「父親,到底是母親的一片心,您何必這樣阻攔,府中這麼多人,不免叫人揣摩您是嫌棄母親如今的模樣。


     


    「孩兒知道您是關心則亂,但母親的眼疾不是先天所致,定有法子醫治,父親若衝動之下,傷了夫妻情分,叫外頭看笑話,豈不是正中人下懷?」


     


    9


     


    我入將軍府的第二個月,便重金為兄弟倆延請榮休閣老做教書先生。


     


    三年來,這兩個孩子確實爭氣,尤其是魏演。


     


    待人接物溫穩持重,四兩撥千斤將魏恕的氣堵了回去。


     


    魏恕養傷的這段時日,房中安靜得不同以往。


     


    就連府中下人待我,都比以往恭敬許多。


     


    尤其是在隨從將我眼盲手殘的始末呈上來之後。


     


    又過一個月,魏恕身上的傷徹底養好。


     


    夜裡吹了燈,床上一向克制又寡言的男人,捧著我的臉,一遍一遍吻過我毫無知覺的雙眼。


     


    「京娘,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恰時一道驚雷劈下,震響窗棂。


     


    我埋首在他的禁錮裡,提醒他:「郎君,明日定有一場大雨。」


     


    我等這場雨已經很久。


     


    若是以前,間隔數月,魏恕一定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許映蓉。


     


    可眼下,他佔有我的動作似乎更加迫不及待。


     


    魏恕聞言,將我摟得更緊,像是要嵌進骨血裡。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京娘,等我,等我跟她劃清關系,一刀兩斷。


     


    「她是不堪回首的過往,你是我的餘生。


     


    「京娘,我會給你一個自己的孩子。」


     


    我沒有回應,隻偏過頭,露出細白脖頸。


     


    情動至濃,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覺得我是應了他,與他共赴一場觸及靈魂的雲雨。


     


    而我想的卻是,不會有孩子的。


     


    將軍府不會再有孩子降生。


     


    廣陽宮也不會。


     


    10


     


    翌日果然陰雨連綿。


     


    日剛偏西,快到戍衛換值的時間,我親自服侍魏恕更衣。


     


    「換了浣衣香?」


     


    我如常幫他理平衣襟:「之前的浣衣香炮制不易,妾身現在眼睛不方便,是以——」


     


    「換便換了,這次的味道似乎更好聞。」


     


    他果然不欲深究。


     


    我扣好腰封,指節在他腰間流連:「郎君喜歡便好。」


     


    他戀戀不舍擁著我,吻住我指尖疤痕。


     


    「等我回來,治好你的眼睛,我們補辦婚儀。」


     


    我身軀一顫,待回過神,身前已經沒有溫度。


     


    周遭刮過一陣冷風,枯葉伶仃而落。


     


    裴離的聲音,雀躍又鮮活。


     


    「魏參將答應我,若這回差事辦得好,賞金也有我一份。


     


    「阿棠,這下聘禮終於能攢夠了,等我回來,咱們就成親。」


     


    他揚鞭遠去,鮮衣怒馬,腰間狴犴玉佩折出青白的冷光。


     


    恰似灑在亂葬崗上的月銀。


     


    一如今夜。


     


    今日是朔日,想來天邊的月亮與我一樣,已是半殘。


     


    參照以往,魏恕入宮當夜不會回來。


     


    我早早命人吹了燈,燃起安神香。


     


    閉了眼,天光彌漫,太陽懸在河岸那一端。


     


    八歲的裴離伸出纖幼的手,接過我手中盛著骨灰的陶罐。


     


    11


     


    阿娘病得快S之際,將我賣給了隔壁開藥材鋪的郎中,換了十兩銀子。


     


    又賣了家徒四壁的宅,總共湊了三十兩。


     


    她用這些錢,贖回一塊玉佩。


     


    而後草席一裹,獨向黃泉。


     


    世人避諱火葬。


     


    可阿娘沒有家,還S於瘟病,街坊說埋在荒間地頭都害怕連累野狗,就該被銼骨揚灰。


     


    雪大天寒。


     


    懷裡的陶罐還留著餘溫,像阿娘撫背的手。


     


    攥在手中的玉佩也是暖的,觸手綿軟,色純如洗,誰見都說是塊好料子。


     


    上頭盤著一條螭龍,威風凜凜,能驅邪,佑平安,寓意吉祥。


     


    若是落在達官貴族手裡,競價百兩也有人搶。


     


    可是阿娘窮,連帶著她出手的美玉也成了賤品,當鋪說隻值十錠銀。


     


    當年阿娘沒有猶豫,用玉佩換了十兩銀子,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了我的命。


     


    這次阿娘還是沒有猶豫,將她擁有的一切賣掉,換回了她此生唯一的念想。


     


    「要不是你娘天天拖著病體去當鋪門口哭求,這麼好的玉,怎麼可能隻用三十兩就能贖出來。」


     


    裴叔掰開我僵硬到沒有知覺的手,摳出那塊玉佩,掛在我胸前。


     


    裴離搓搓手,接過我手中陶罐。


     


    「那鋪主真是個大好人。」


     


    「什麼大好人?」


     


    裴叔橫眉豎目,一手抱起我,一手搡了裴離一拳:「瘟病是鬧著玩兒的?他那是怕S!」


     


    「爹!疼!」


     


    裴叔託穩我,空出一隻手,拉過裴離:「疼是好事,說明在長腦子!」


     


    裴叔行事一向不羈,卻總喜歡穿一身白衣,袍袖蹁跹,浸滿藥香。


     


    帶著我與裴離走在冬日河谷上,整個人被冰上雪色映出更烈的光。


     


    回去的路,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冷。


     


    裴叔站在我與娘的舊宅前,在我與裴離怔然的目光中,掏出鑰匙打開院門。


     


    「進去吧!缺什麼短什麼,讓裴離從隔壁拿。」


     


    裴離看向父親的眼裡碎滿了星星。


     


    「爹,你真是個大好人!」


     


    「什麼大好人?」


     


    裴叔哼哼兩聲,拂衣就走:「瘟病是鬧著玩的?誰不怕S!這房子我要是不買,掛幾輩子都賣不出去!」


     


    12


     


    裴叔總說攤上我與娘這對母女做鄰居,算他倒霉。


     


    先是接了阿娘十兩銀子,窮盡名貴藥石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後是給了阿娘三十兩銀子,散盡餘財幫我保住了庇護之所。


     


    我省吃儉用,用娘留下的繡架做織工,花了五年才攢夠三十兩。


     


    可是裴叔沒收。


     


    床上躺著的人氣若遊絲,卻還能露出無謂的笑。


     


    「這銅臭氣……快拿遠點,燻著我老頭子了。」


     


    「裴叔。」


     


    我張張口,未語淚先流,「我用這錢去給你尋靈丹妙藥,我……」


     


    「醫者不能自醫,大限已到,神仙難救。」


     


    他又咳又喘:「小棠兒,你若真想謝我,就跟裴離好好地。


     


    「那三十兩就當是聘禮。」


     


    裴叔顫顫巍巍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地契,塞到我手裡。


     


    「你爹留下的宅子,是你的嫁妝。」


     


    在這世上活了十三年,直到裴叔走的那天,我才知道自己還有個活著的爹。


     


    裴叔說,這處宅院是我爹留給我們母女的一點補償。


     


    我娘雖然是我爹的第一個女人,卻不是他的原配。


     


    他的妻,是定國公府沈氏的獨女。


     


    顧長庚屢試不中,但靠皮相當了定國公府的上門女婿,自此官運亨通。


     


    阿娘帶著尚在襁褓中的我上京來尋,人沒見著,隻得了一塊玉佩和一張地契。


     


    到最後,阿娘留給我的,也隻有這一塊玉佩和一張地契。


     


    13


     


    同裴離處理了裴叔的身後事,我將那塊玉佩送給了裴離。


     


    「定情信物?」


     


    裴離頓住整理醫書的手,戲謔的眸子裡盛著溫柔的滿月。


     


    我的臉燙得猶如桌上搖曳的燭火:「什麼時候娶我過門?」


     


    他將那玉佩小心又細致地別在腰間長绦上,再抬頭已經換了副神情。


     


    裴離望定我,恂恂承諾:


     


    「三年後,孝期滿,我攢夠一百兩,我們成親。」


     


    三年後,裴離孝期滿,他並沒有如約娶我,而是入了軍營。


     


    而我送他的那枚玉佩,消失於十四歲那年,一個稀松平常的夏夜。


     


    那天,他上山採藥晚歸,過鬧市,瞧見一個樣式精巧的針黹盒,想要為我買下來。


     


    偏生有一對母女先看上了。


     


    先來後到,裴離隻得作罷。


     


    未至而立的華貴婦人遞了碎銀,餘光瞥見裴離腰間的玉佩,攔住了女兒接物的手。


     


    「敢問公子,買這針黹盒是想送給誰?」


     


    「攢著,送我未來娘子。」


     


    「公子的未婚妻可真是幸福,不知你們家住哪條街巷?」


     


    裴離警惕地瞥了那婦人一眼:「無可奉告。」


     


    婦人有意無意繼續瞟著那玉佩。


     


    「公子別誤會,我問住址,是想連帶這針黹盒封禮送給公子,若能成全你們一樁美滿姻緣,也算是我行善積德。」


     


    「謝夫人好意。」


     


    裴離轉過身,將玉佩收進懷裡:「我還沒有未婚妻。」


     


    那夜裴離沒有回來。


     


    一並消失的,還有母親去世那年,我與裴離一起救下的牛。


     


    第二日一大早,住在巷子東頭的春嫂找上門。


     


    道自家隔壁廢棄的屋舍裡,昨夜傳出了悽厲的呻吟,想讓裴離過去看看,好救人一命。


     


    可繞到隔壁一看,裴離依舊不在,我猶豫片刻,轉去藥材鋪拿藥箱。


     


    到了藥鋪,卻發現整個鋪子都被洗劫一空。


     


    藥草凌亂地被踩在地上,藥鬥大敞,隻餘濃烈藥香。


     


    春嫂住處隔壁的破屋裡,裴離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


     


    我一湊近,血洞般的眼睛驀地睜開。


     


    裴離張口,鮮紅的血淋淋漓漓淌下來。


     


    「阿棠,上京城,我們留不得了。」


     


    14


     


    我們沒有走成。


     


    當天顧長庚便找上了門。


     


    昨夜裴離見到的那對母女,是他的妻女。


     


    刀架在我脖子上,生身父親的臉被霜刃折出的光照亮。


     


    「你若安分守己,我便能容你一隅安身之地。」


     


    「我與阿娘安分守己了一輩子,是你們非要來招惹!」


     


    「阿棠!」


     


    裴離眼中,鮮紅的血流從我脖頸析出。


     


    我眼中,裴離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


     


    淚水不爭氣地決堤。


     


    「求求你,放了我們,我們會離開上京,再也不會叫你瞧見。」


     


    「瞧不見才容易失控,一不留神能成為更大的威脅。」


     


    顧長庚瞧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暗藏S機的物件。


     


    厭惡、畏懼且忌憚。


     


    家裡被洗劫一空,包括我那三十兩銀子和隔壁裴叔留下的滿屋子醫書。


     


    唯獨沒有找到那枚玉佩。


     


    他們隻能又將裴離打了一頓,回去交差。


     


    所幸,家裡的牛認得門,竟然自己跑了回來。


     


    驚懼憂憤之下,我當夜徹底病倒,發起高熱。


     


    裴離賣掉那頭牛,換回幾兩碎銀。


     


    滿身的傷都顧不得治,晝夜不休守在我榻邊。


     


    再清醒過來,他像是換了一個人,再也不是那個談笑風生的裴離。


     


    我幾度問起玉佩的下落,他三緘其口。


     


    隻反問:「弄丟許娘子留給你的唯一遺物,阿棠可怪我?」


     


    我握住他想靠近卻又退縮的手,搖搖頭。


     


    「我隻是後悔,不該將它送給你,連累你連安生日子都過不好。


     


    「裴離,對不起。」


     


    我低首,不想叫他瞧見臉上的淚。


     


    「我很想有骨氣一些,可是,我舍不得,更不知道離了你,還能去哪裡……」


     


    「說的什麼傻話。」


     


    頭頂的人一把將我揉進懷裡,聲色哽咽顫抖,卻意外動聽。


     


    「阿棠,棍棒落在身上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承受這些的人不是你。


     


    「更舍不得的是我,更離不開你的是我。」


     


    15


     


    後來我才明白,顧長庚所說的「一隅安身之地」,真的隻是一塊地。


     


    藥鋪被霸佔開成了肉食店,我們隻能靠著採草藥和賣繡品,勉強維持生計。


     


    想要湊齊一百兩,難如登天。


     


    我鼓起勇氣催促裴離。


     


    「其實,有沒有那一百兩,我都是要嫁你的。」


     


    「貧賤夫妻百事哀,阿棠,我不願讓你時時刻刻活在擔驚受怕的日子裡。」


     


    裴離堅定的眼神裡,尋不到一絲戲謔的痕跡。


     


    我靠上他堅實的胸口,在他溫暖的臂彎裡,輕輕點頭。


     


    一年後,裴離通過層層選拔,入了行伍。


     


    他穩扎穩打,每一步皆過軍中明路,顧長庚一介文官,無法從中作梗。


     


    日子終於開始有了盼頭。


     


    從軍半年,他便得了百夫長的賞識,開始隨侍主將。


     


    後來,他奉命護衛剛升將軍的魏恕,腰間掛上了狴犴玉佩。


     


    他以為那是魏恕對他的提拔與看重。


     


    我也曾這樣以為。


     


    然而,我們都錯了。


     


    魏恕看重的,是他們一般無二的身量,是裴離那副酷似他的嗓音,是裴離一腔赤誠不做他想的心。


     


    一場秋獵,皇帝勢要置魏恕於S地。


     


    最後成為活靶子的人,卻是我的裴離。


     


    16


     


    沒人關心到底是誰替魏恕S了,他們隻是驚訝、疑惑於魏恕居然S裡逃生這件事情。


     


    皇帝本以為魏恕在劫難逃,前腳魏恕去了獵場,後腳就召許映容進了宮。


     


    許映容半推半就,婉轉承了君恩。


     


    魏恕巧設心機保住命,沒想到還是丟了人。


     


    木已成舟,也擋不住帝王雷霆之怒。


     


    為了安慰帝心,也為了平息物議,魏恕隻能擇妻續弦。


     


    續弦名頭不好,更不要提皇帝已經對魏家起了S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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