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向來善解人意,定能明白我。」
到底是少年夫妻,彼此的確有情,縱然再多怒火,李璟還是願意給妻子悔改的機會。
我靜默不語,臉上似有動容,心底卻是冷笑連連。
李璟見狀,越發溫和。
「你受的委屈,我會加以彌補,隻一點,別再拿回家的氣話要挾我。」
他深深地望著我,篤定道:「寧寧,你比誰都清楚,你回不去了,不是嗎?」
李璟命人查過,系統為我捏造的家鄉,早已被洪災衝毀。
少頃,我眼底浮現愧色。
「是我被魘著,過於失態,害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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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就是太在乎我,才變得如此瘋魔。」
李璟又氣又好笑,肅起臉。
「你既知錯,前事我便不計較,也會替你同母親說和。」
「你要謹記教訓,勿再恃寵生事。」
我點點頭,隨即懊悔。
「表妹受我遷怒,實在不該,我得給她賠禮才是。」
在李璟滿意的視線中,我乖巧道:
「夫君放心,日後我定好生待表妹。」
5
我尚在病中不得出,頌春按我的吩咐,大張旗鼓攜禮來到程亭柔院中。
同時,我還把從前抄的孝經,放至佛前悔過,為太夫人祈福。
一切如李璟所願。
我隻圖餘下的時間,落個安生清靜。
頌春回來時,滿臉肉疼。
「好沒道理,冤枉人還能訛錢財,那都是王妃您辛苦攢的,老天爺咋就不睜眼!」
我撲哧笑了,為防頌春跺腳,我打開妝奁下方暗格。
「放心,我的好東西,不會便宜別人。」
我把在古代幾年掙來的家當,及一紙身契,全給頌春。
小丫頭嚇得不行,結結巴巴。
「王、王妃……」
我輕聲交代:「頌春,我很快就要回家,這些S物都帶不走,你留著用。」
以後小丫頭出府,哪怕不嫁人,後半輩子也算有倚仗。
頌春傻傻地問道。
「是回您……夢裡遙遠的家鄉嗎?」
我眉眼彎彎,重重點頭。
鋪天蓋地的歡喜,溢出我的心口。
以至於,去家宴的路上,看見埋在李璟懷裡的程亭柔,我臉上仍帶笑意。
「姐姐……」
見到我的身影,程亭柔慌亂抬頭,模樣無辜可憐。
李璟連忙安撫,向我解釋。
「天黑路滑,阿柔不小心腳崴了。」
我上前:「表妹可要緊?」
程亭柔搖頭欲言,被我溫聲打斷。
「夫君別幹愣著,還不快將表妹抱起,莫傷上加傷。」
「我派人尋府醫,勞夫君抱表妹去榮春堂等候。」
見我的關切不作假,李璟怔了怔,片刻才應。
「也好,我帶表妹先行。」
礙眼人走了。
周身空氣都新鮮不少。
可惜,隻是暫時。
慢吞吞來到榮春堂,太夫人對我依舊沒好臉。
礙於李璟在,她隻能端著架子訓誡我幾句。
我不痛不痒,滿臉順從。
家宴結束不久,宮裡來人。
李璟前陣子剿匪立功,皇帝有賞。
府裡女眷也跟著沾光。
其中賜給晉王妃的是南珠所嵌的華美金簪,惹人注目。
約莫存著補償心思,李璟親自把它放在我手心。
「此簪與你甚配!」
身旁的程亭柔豔羨地望著簪子,臉上滑過落寞。
「南珠千金難求,阿娘生前曾想尋來,當我及笄之禮。」
「誰知臨了,也未能如願……」
話到此處,程亭柔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剎那間,李璟的心疼,溢於言表。
他幾乎不作遲疑。
「寧寧,我知你平素不愛打扮。」
「南珠蒙塵可惜,不如給阿柔,成全她的念想。」
怕我不願,李璟軟下聲:「你若真喜歡,以後我再送你便是。」
我嘆笑。
笑年少腦袋裝糨糊,被這麼個愛畫餅的玩意忽悠。
程亭柔扯著李璟的衣袖,局促不安。
「王爺別這樣,亭柔隻是有感而發,未想與姐姐爭奪。」
李璟眸露憐惜,輕拍她的手背,看向我。
「聽話,阿柔比你更需……」
話未完,我已把金簪插在程亭柔鬢間,毫不在意。
「夫君眼光佳,表妹確實適合。」
李璟頓了頓,對我的大方,莫名心悶。
「我替阿柔謝你。」
這時,下人來稟告,太夫人讓李璟回榮春堂,賀宮中恩賞。
我先行離開。
沒有理會,程亭柔撫摸金簪時,對我露出的挑釁之意。
人,我都不要了。
何況這無用的朱釵?
沒有李璟在,我一夜甜夢。
待醒來,仿佛還陪在爸媽身邊。
直到頌春急匆匆進來。
「王妃不好,出大事了!」
昨晚李璟醉酒,宿在程亭柔房內。
6
當我被傳喚到榮春堂時,程亭柔已在太夫人懷中,哭至暈厥。
屋內一陣忙亂。
李璟見我,眼中焦急一頓,含著幾分心虛。
怕我會揪緊此事,找他撒潑大鬧。
「你別怪罪阿柔,是我喝醉犯渾,對不起她……」
我和善道:「我曉得,這事是表妹平白受傷害。」
「世間對女子諸多苛刻,表妹本就不易,我們萬不能再讓她委屈。」
「算你知禮。」
太夫人踏出內室,聽我所言,臉色總算好看些。
「沈氏,若不是當初聖上賜婚,憑你的身份,貶妻為妾也不為過。你已佔盡天大的便宜,隻是可憐我的阿柔,如今我定要她風光入府。」
聞言,李璟愧意深濃,太夫人掀起眼看我。
「此事不容有變,你可懂?」
我拿出正室的賢德。
「兒媳明白,隻是表妹蒙受大委屈,到底有損名聲,不如請夫君進宮一趟。」
「親自向聖上討旨,為表妹請封側妃,有皇家體面豈不更好?」
我的笑容真心實意,本還想怎麼同李璟分房,這不瞌睡送枕頭。
太夫人雙眸一亮,顯然說到她心坎上。
李璟未料到我如此通情達理,有些難以置信。
「寧寧,你可是真心?」
我溫順地點頭:「夫君,從前是我太過糊塗,幸得母親點醒,隻望醒悟不晚。」
李璟默然須臾,抿抿唇:「你能懂事便好。」
太夫人滿意我的識趣,當下吩咐管事,為喜事籌備。
入夜,李璟從宮內回來,直奔內院。
「南街棗泥酥,我記得你愛吃。」
帶著討好的意味,李璟把新出籠的點心,置於我跟前。
「寧寧莫憂,即使阿柔成為側妃,也不影響你我的情誼。」
「這陣子諸多事煩擾,累著你了,今晚我們早些就寢。」
他握住我的手,柔聲細語。
我強忍厭惡,眼裡染上擔憂。
「夫君不妥,表妹尚在昏迷,醒來想必需要你安慰。」
好在,我已讓頌春把李璟留宿的消息,透露給程亭柔的丫鬟。
此話一出,李璟果然目露猶豫。
我不留痕跡抽手。
「此夜夫君守著表妹,才是正事。」
正巧榮春堂差人過來,急道:
「王爺,表姑娘忽發高熱,太夫人讓您過去。」
李璟心焦起來。
「還是你思慮周全,我明日再來看你。」
我寬厚地搖頭:「無妨,表妹要緊。」
見李璟離開,頌春為我鋪床時,忍不住憤憤嘀咕。
「發熱不找府醫治,要找男人陪,當王爺是靈藥,吸一口病就好?」
「王爺也是睜眼瞎,表姑娘使勁作妖,他還覺得人冰清玉潔。擱我老家,指定被婆娘騙得褲衩不剩!」
我心情甚美,哪還管李璟S活。
巴不得,這對野鴛鴦鎖S。
拿筆為未填色的梅花圖,添上一抹朱紅。
待寒梅盡數盛開,便是我歸家之日。
趁封側妃旨意下達,王府大辦典禮,我名正言順地把李璟趕出房,一心安排離開的事宜。
最後剩三朵花瓣時,程亭柔有孕的喜訊,傳遍王府。
7
我敷衍著讓人備賞賜送去。
回家進入倒計時,裝樣子我都嫌累。
那天,李璟大喜之餘,對著我,有些許不自然。
「孩子來得意外,卻也了卻母親抱孫的心願……母親年事已高,難免執拗,從前之事,你別怨怪她,我們很快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李璟別開臉,向我保證。
孩子?
我忽然想笑,為曾經的自己深深悲哀。
成婚三年,未能給李璟誕育子嗣,成為我的心病。
我到處尋醫問藥,連偏方都不放過。
藥混合著淚一碗碗灌,隻盼生個孩兒。
李璟見我形跡似著魔,抱著我溫柔寬慰。
「寧寧,子嗣之事急不得,緣分未到,我們慢慢來。」
「無論有沒有孩子,你都是我的妻子,不要再折騰自己,我會心疼。」
我當時感動至極,隻覺對不住李璟,待他越發好。
連帶他母親的刁難,也一並咬牙忍耐。
直到我無意聽見,李璟與太夫人心腹的敘話。
才知,我不過是他人眼中的笑話。
太夫人同意李璟娶我進門,條件是嫡長孫要從侄女肚裡出來。
對我下避子藥,是李璟默許。
如今,他倒有臉提孩子。
我低頭輕笑,斂去眸底嘲弄。
「我省得,既然妹妹有孕,夫君多多疼惜她。」
大約心中有鬼,李璟虛虛應聲,便借口公務離去。
我懶得多看他一眼。
怪惡心。
翌日早膳後,程亭柔破天荒來請安。
「姐姐,恕亭柔身子不便,失禮了。」
她笑意輕慢,特意挺起未顯懷的肚子,在侍女擁簇下落座。
我眼皮都不抬,照例關懷幾句,態度和煦。
如同這時代,再尋常不過的後宅大婦。
程亭柔拳打在棉花上,心生惱意,可想起姑母的承諾,又暢快起來。
「亭柔來是奉太夫人之命,請姐姐過去,有事相商。」
回家在即,以防出幺蛾子,我起身前行。
經過程亭柔時,她壓低嗓音。
「以為當賢妻就能挽回王爺?做夢,我贏定了。」
我淡淡道:「哦,那恭喜你。」
程亭柔一噎,臉色差點扭曲,氣急甩袖出門。
榮春堂內,太夫人瞥見我,放下茶盞。
「沈氏,因你之過,王爺膝下至今無所出,滿京不知多少人暗地看戲!」
「幸好現今阿柔有孕,大夫說是男胎,她肚裡可是王府金貴的獨苗,我和王爺商議,讓孩子記在你名下,成王府嫡長子。」
李璟在旁,神色有些復雜,終究未開口。
我一秒都未猶豫,痛快答應。
並在太夫人明日辦宴慶賀時,主動為其分擔。
誰人不道聲賢良?
可當我踏進正院之際,李璟一反常態地問我。
「你方才……難道不覺得委屈?」
我懂事道:「都是應該的。」
李璟搖頭,眼底湧現茫然。
「這不對,你為何不找我吵?若是從前,你早已同我哭鬧不休。」
我神色平靜:「夫君說笑,後宅和睦是正妻的責任。」
「我知道,孩子之事確實過分,可我也是為王府考慮。」
李璟拉住我,臉上是少見的慌張。
「寧寧,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瞧,渣男就是賤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