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心咚咚跳,顧拙言強迫自己停手,僅剩的二十條短信都有用。莊凡心迫近他的餘光,擠他的胳膊,馨香的沐浴露氣味兒飄過來,拙言,拙言,企盼地叫他的名字。
他扭臉看著莊凡心,V領毛衣有些歪,鎖骨上的心形刺青露出一半,浴巾還裹著,堆在腿根兒,不知道裡面穿沒穿內褲。
“你他媽的,”顧拙言嘶啞地咒罵,“在美國學會袒胸露肉給男人看了?”
莊凡心抖動一下身子:“不是。”
顧拙言勾住他,手掌貼著他微凸的脊梁,他止不住地顫,順從地依進顧拙言的懷裡。
莊凡心要解釋他沒有,他在美國很乖,他還要扯被子蓋住雙腿,羞恥心回籠,他蜷縮著腳趾想躲起來。
這時候,一股壓抑的妒火灼得他皮開肉綻,顧拙言摟著他,警告他,給他下一道死命令:“以後,隻能給我看。”
莊凡心輕嚀,如久旱逢潮,整個人驀地癱軟了。
第75章 都醉了,也都清醒。
“你是……”莊凡心嵌在顧拙言的一隻臂彎裡, 衣衫不整, 剛才還藏著誘惑人的心思, 一張口那麼害臊,但猶豫更甚,“是原諒我了嗎……”
他用了“原諒”這個詞, 十年前的懦弱放棄,那一通摧心肝的電話,所以他和顧拙言重修舊好的前提是, 顧拙言原諒他。
問出來, 莊凡心不眨眼地看著顧拙言,有愧, 有怕,也有忍不住的期待。驀地, 勾著他的手松開了,他立刻慌了, 緊緊圈住顧拙言的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說,“我不問了。”
顧拙言睨著他:“你知道什麼?”
莊凡心說:“你心裡有道坎兒。”像是揭一層殘破的窗戶紙, 他的字句那麼輕, 魂不守舍般,“那道坎兒是一條傷口……結成的疤。劊子手是我。”
顧拙言道:“沒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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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凡心扎低腦袋,埋在顧拙言的肩頭深深地呼吸幾遭,再抬臉, 他說:“但你給我機會追你,我邀請你,你沒有拒絕,我遇到困難你想知道,我求你來榕城,你就過來了。”他呢喃出結論,“你總是對我心軟。”
戳破了,顧拙言臉上掛不住:“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是知足。”莊凡心說,手掌從顧拙言的肩膀輕劃,撫至脖頸,一抬腕子託住那下颌,扳過來看著他,“但知足一分,馬上就不滿足一分。”
他寸釐不讓地盯著顧拙言的瞳孔:“你喝我燉的湯,我就想天天和你一起吃飯,我在你家刷牙,就想多放一隻漱口杯,你在廈門,我想讓你來榕城,你來了,坐在這兒,我就想不穿衣服看看你的反應。”
莊凡心一句一句全吐出來,他捧著顧拙言的臉腮,這姿勢膩味、做作,能烘得人心口發麻。“你越心軟,我越心疼。”他不摻假地說,但摻了無奈,“可又忍不住急功近利地跟你鬧,想討你更多的心軟。”
他誠實地坦白,坦然地自嘲:“我現在變得……挺壞的。”
顧拙言所有的不自控都給莊凡心這個壞東西了,那隻收回的手又挪回去,攬住,沒按著背,而是摟住了腰:“自己變壞的,還是誰讓你變壞的?”
那點妒恨如原上的野草,燒不盡,吹又生,隻言片語便能燎燒成旺火。莊凡心燻燻然,說:“沒和別人亂來。”像是藏著什麼,不正面答,“我們東方人,含蓄。”
顧拙言審視莊凡心,隔著浴巾掐莊凡心腰上的肉:“和移情的那孫子怎麼親密過我不想知道,既然現在追我就老老實實的,少看別人,聽明白沒有?”
莊凡心點頭,扭回去穿衣服,一條褲子就兩隻腿,他卻六神無主地套了好半天。顧拙言去窗口立著,摸支煙點上,臉上不喜不怒很平淡,其實吸吐了七八口才把內裡的燥火散清淨。
從酒店出來已經中午,天氣陰晴正好,風徐徐的,特別適合情侶約會。兩個人都餓了,這地段繁華,便揀了處挺人氣的館子吃午飯。
大堂內座無虛席,服務生的步伐快得像飛,餐上齊,莊凡心急不可待地動筷子,塞了滿口嚼著,吃得特別香。顧拙言一貫端著紳士的排場,笑話道:“餓幾天了?”
莊凡心訴苦:“昨天隻吃了一頓,在工廠食堂,難吃。”他咽下,嘴唇一層薄油,“那老板前一天想請我,等出了單,就不提那茬兒了。”
“煩你了。”顧拙言說,“喝點湯。”
莊凡心呡一小口,刻意留著肚子:“不想喝湯,我想喝奶茶。”他笑,眼睛裡的高興勁兒直往外冒。顧拙言讀懂,配合道:“那麼多奶茶店,喝哪家?”
莊凡心說:“一楠!”
吃飽喝足,他們倆奔了曾經最熟悉的那條街,今天是禮拜五,熙來攘往的,每家小店的生意都很紅火。
天中關著大門,能望見操場一隅有學生拿著笤帚打仗,是十年如一日的周末大掃除。顧拙言和莊凡心走到門口,說是看望老師,押上身份證,並肩邁入了昔日的校園。
他們熟門熟路,但走得異常慢,三步一停地欣賞校內的草木和磚瓦。食堂的外牆刷新過,一樓的小賣部換了新牌子,體育館門口多了一架黑色的金屬雕塑。
經過圖書館,從窗子窺見期刊閱覽室,退休返聘的老校工正在做整理,莊凡心說:“我那時候是圖書館的志願者,很難申請的,申請表我都填出線外了。”
這還真不知道,顧拙言問:“志願者都做什麼?”
“把還的書分類放好,編碼,幫忙掛失。”莊凡心竟然記得很清楚,“每天午休去,因為忙完可以躺休息區的沙發,所以特別多人申請。”
顧拙言回想片刻:“我怎麼從沒見你去過?”
莊凡心道:“我以前每天都去啊。”他挪近,有意無意地撞對方,“你來之後,我想陪你一起午休,就沒去過了。”
三番五次,偶爾碰見圖書館的老師,總要數落他,訓斥他,再後來,他的志願者資格證被吊銷了。
顧拙言從未了解,定了定,回神時莊凡心丟下他走出去一截。他抬腿跟上,到花園的甬道,樹,繁花,比十年前修整的更漂亮。他卻沒看榕柏棕榈,不瞧風鈴茉莉,隻望著莊凡心投在細碎光斑中的剪影。
過往的知覺在復活,莊凡心對他的好,明著的,暗裡的,全叫他想起來。
顧拙言怎能不心軟,莊凡心走後,那種好,他這些年再也沒有嘗過。
“你走不動了?”莊凡心停下喊,“快點啊!”
顧拙言吞咽一口,幾步便追上,像個被撞破心事的毛頭小伙,從後捏住莊凡心的細頸,掩飾道:“校園內禁止喧哗。”
莊凡心嘴角輕咧,感覺這男的好虛偽,校園內還禁止早戀呢,當年不是在教室裡親他?他回頭,瞥顧拙言的嘴唇,恰好經過一片陽光底下,覺得渴。
他們找到當時的班主任夏老師,三屆學生帶過,夏維仍然記得他們的名字,不禁感慨,曾經優秀的兩個小孩兒轉眼就成熟了。
說了說如今的情況,夏維有股意料之中的欣慰,反復說,我就知道你們會有出息。誇完,又問,成家沒有?有孩子了嗎?
顧拙言和莊凡心一起搖頭,夏維想當然地催,你們抓緊啊。
從辦公室出來,莊凡心小家子氣地貼著牆走,仿佛懷著小秘密的少女,磨蹭,悄悄的喜和羞,顧拙言撸他的頭發,像撸一隻貓:“怎麼了?”
“你沒覺得,”莊凡心的目光很靈,刷地落在顧拙言的臉上,“沒覺得夏老師那話,像是催我和你結婚嗎?讓咱們抓緊。”
顧拙言噗嗤笑噴:“夏老師還問生沒生孩子呢,你生?”
若擱以前,莊凡心脖子以上一定全紅起來,罵顧拙言胡說八道,這會兒隻頓了一下,借坡下驢,比第一抹橘色的晚霞還曖昧:“不跟我和好,卻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顧拙言語塞,心梗,狠狠地把莊凡心推出去了。
他們兩個沒正經的成年人晃蕩在校園裡,不要臉,臨走晃去小角落,那年的新監控蒙了鏽,外側多一扇鐵柵欄,徹底禁止進入。
莊凡心為現在的學生遺憾,為自己慶幸,曾經顧拙言給他的那份浪漫被鎖在裡面了。
離開天中,街上水泄不通地堵著,穿行一半時看見一楠時光正在營業。顧拙言和莊凡心奔著那兒,推開門,鋪了新地板,桌椅也換了,但牆上還是莊凡心畫的畫。
吧臺後頭坐著倆人,一男一女,翻頁聲,男的語速很快:“沒有蜜豆啊,二號讓你訂,你是不是又忘了?還有芒果,說多少遍青咧咧的不收,要熟透的,甜的!”
顧拙言出聲:“老板?”
“哎!黑板上有價目表,您看想喝什麼。”隻露腦袋頂,男的繼續說,“我一會兒就走,今天周五,多營業一小時,一會兒我媽過來。”
他囑咐完抬頭,對上貼在吧臺上的莊凡心,愣住:“……我靠?”
莊凡心學舌:“我靠,真是你啊。”
齊楠蹭地站起來,又看見顧拙言,頓時驚得舌頭亂甩:“你、你們……我去,真的是你們啊……”他繞出來,伸手杵了莊凡心一下,“活的耶……”
莊凡心一拳搡回去:“廢話,你以為我死了?”
“對啊……”齊楠嘟囔,揪住莊凡心的衣領,拽近,粗蠻得像要打架,“我真以為你死了!”陡然拔高音量,帶著濃濃的爺們兒的憤怒,“你他媽突然消失,連我都刪!還想讓我盼你點好?!”
莊凡心擁抱對方,不知道怎麼解釋,顧拙言過來分開他們,轉移了齊楠的注意力。他聽他們聊,高考,大學,工作,最近的生活。
手臂被齊楠一抓,繼續翻舊賬:“你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就不聯系了?”
“那個……”莊凡心看向顧拙言求助,誰料顧拙言也看著他。
齊楠火上澆油,一股腦地控訴:“誰也找不著你,所有同學你全刪了,我懷疑你是不是在美國出了車禍,當時失憶了?以為我們都是微商?”
莊凡心支吾道:“我那時候念大學,成大學生了……膨脹了。”
顧拙言終於解圍,對齊楠說:“你現在罵他也沒用,還不如讓他多買幾杯奶茶。”
齊楠氣得哼哼,把餐單拍桌上,站在莊凡心的椅子後面勒莊凡心的脖子,像以前那樣欺負。發泄夠了,又如以前那樣問,吃蛋糕麼?
“吃,”莊凡心說,“要夏日的初戀。”
神經末梢不受控制,顧拙言在桌底踹了莊凡心一腳,莊凡心抖一下,執拗地重復,要夏日的初戀,並悔恨地加一句,不要夢醒時分。
三個人圍著聊天,大家貌似變化很大,又仿佛沒怎麼變過,顧拙言依舊沉穩帥氣,齊楠依然咋咋呼呼,莊凡心捧著奶茶笑啊,聊啊,似乎也回溯到高中生的狀態。
莊凡心朝吧臺努努嘴:“你老婆?”
“不是 ,僱的幫手。”齊楠低聲些,“我現在是單身。”
顧拙言向來敏銳:“單身好啊,你語氣怎麼有點消沉?”
齊楠扭開腦袋,躲閃,一般提及沒面子的事兒才這樣,最後吸吸鼻子說:“我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前兩年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