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稱我花椰菜小姐,我叫他樹先生。
樹先生是個成績很好、性格很好的男生。所在學校競爭大,家裡又要求極高,雙重壓力下,讓他覺得很難受。
為了安慰他,我開始講周圍的新鮮事。時間久了兩人熟了,話題也多了起來。他給我發的消息越來越曖昧,我也感受到自己的心愈發沉淪。
我喜歡那種朦朧神秘的精神交流,帶著莫名刺激。好幾次他要說他名字信息,我都讓他別說。
“等我回國,我來找你,你當面說給我聽。”
我們約好了,等我高三畢業那個夏天,就去找他。
十八歲生日,他從國內寄過來一個禮物。
很精美的盒子,我卻沒來得及拆開看。
因為我偶然提前回家的媽媽,發現了閨蜜躺在自己丈夫床上,一氣之下喝了一整瓶百草枯,再也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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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不通電話,銀行卡也漸漸空掉,為了湊錢,我在跳蚤市場賣了電腦,換成回N市的機票。
那是個怎樣混亂的夏天,我已經無從回憶。
隻知道從那天起,我沒了愛我的媽媽,也沒了愛我的爸爸。
那個不知道真實姓名的網友,更被我徹底拋諸腦後。
回憶是痛苦的。早上起來,眼尾都是淚。
洗了把臉走下樓,蘇若詩又坐在家裡沙發上。
這讓我正視起找房子搬走這件事。
移民手續一時半會兒下不來,天天這麼見面,還是挺讓人難受。
我坐到位置上,看到他們臉色也一般。
陳晏青陰沉著臉,連心上人的問話都回的很冷淡。
我悶頭喝粥,正剝水煮蛋,蘇若詩突然說:“我以前最喜歡水煮花椰菜。”
她看了看他:“你能幫我做一份嗎?”
“開會要遲到了。”
他拒絕了她,語氣不如上次溫柔。
蘇若詩眼眶紅了,委委屈屈看了他一會兒,見他不為所動,又略帶怨氣的看向我。
得!這是要遷怒。
我胡亂把雞蛋塞進嘴裡:“我吃完了,還有事,先走了。”
6
我得去見一個朋友。
在蘇維娜時,是他幫我賣的電腦,還偷偷補貼了大一筆錢幫我湊路費。
幾年不見,秦昭淮已經成了一家大型集團的總經理,看到我一臉打趣。
“謝博士可真難約,要不用情要挾,我還見不著你。”
我求饒:“哥,你別這樣,我錯了。”
聊完事情,秦昭淮非要送我。
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陳晏青打來的電話。
他說陳家二老那邊已經溝通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去辦離婚。
擇日不如撞日,我幹脆讓秦昭淮機掉頭去了他公司。
在樓下碰到,陳晏青和秦昭淮打招呼。
他倆是戰略合作伙伴。
我跟陳晏青要去民政局,秦昭淮也知道,臨走前,他打趣我:“花椰菜小姐,下次再請你吃飯。”
我沒看到身後的人變了臉色。
資料是一早準備好的,收在一個袋子裡。
去的路上,陳晏青一聲不吭。
進大廳前,他忽然拉住我。
“剛剛,秦昭淮叫你什麼?”
“什麼?”
“他為什麼叫你花椰菜小姐?”
“他亂叫的。”
從民政局出來,還有三十天冷靜期,我把找房子的事情跟陳晏青說了。
他臉色愈發難看。
“非要這麼急嗎?”
“我隻是怕你等得難受。”
畢竟還有個蘇若詩在等著。
我回別墅收拾東西,中介給我找了個短租的公寓,離陳家二十分鍾車程。
等貨拉拉的時間,我把從謝家帶來的東西又整理了一遍。
在這個家住了一年,私人物品其實不算多,零星收拾下來,才三個箱子。
陳晏青進來喊我吃完飯,我頭也沒回。
“不吃了,一會兒車就到了。”
“家具這些都是你買的,我就不帶走了,其他小裝飾品如果她不喜歡可以換掉或者扔掉。”
他撿起一個東西遞過來。
“你漏了這個。”
我低頭一看。
破舊的盒子,帶著塵封的記憶。
“一個很久的小玩意兒,算了,扔了吧。”
拉開鞋櫃,開始裝鞋子。
不遠處,蘇若詩從車上下來。
我低頭找高跟鞋,給原主讓位。
突然被人大力拽起,抵在鞋櫃上。
陳晏青眸色猩紅,手裡拿著個舊娃娃,聲音都在顫抖:“這是哪兒來的?”
7
門被人推開,蘇若詩泫然欲泣的衝進來。
“晏青哥哥……”
他卻好像沒聽到,拉著我又問了一遍。
“這是哪兒來的??”
“一個陌生網友送的。”
“叫什麼?”
我抿了抿唇,感覺有點被冒犯到。
“……忘記了。”
他猛吸了口氣,看我的眼神多了些受傷。
“謝時念,你真的……沒有良心。”
看著他踉跄奪門離去的背影,我心裡抽痛了一下。
蘇若詩卻沒走,冷臉看著我:“既然離婚了,你什麼時候搬走?”
“今天我會搬走。”
她哼了聲:“算你識趣,我警告你,以後別再纏著他,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門被摔得叮咣響,砸的我腦子嗡嗡的疼。
電話鈴聲響起,我接了。
秦昭淮猶豫的聲音傳來:“時念,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該告訴你,其實……樹先生就是陳晏青。你高中時的網戀對象。”
“你怎麼知道這事?”
“上次喝酒聽他講起過過去的事,隻是我剛剛才發現,這人居然是你!”
我腦子抽著疼。
閉了閉眼。
“哦,知道了。”
“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
“……,晏青等了你很多年,不容易。你……們要好好的。”
掛了電話,才發現自己滿臉淚。
真是的,這年頭,搞得這麼痴情幹什麼?
我還是拿起鑰匙追了出去。
陳晏青的電話打不通。
隻能沿著馬路一點點找。
路過一個公園時,發現他坐在階梯上發呆。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是他,也不知道你等了我這麼多年。”
陳晏青偏過頭看我:“你是不是早就把我忘了。”
他眼神猶如深邃的潭水,要把我淹沒。
欲言又止了會兒,還是實話實說:“真的對不起。”
他冷笑了聲:“你知道嗎?我們約定的那天,我在機場等了26個小時,我以為你出了事,以為你路上遇到什麼麻煩,找了你一遍又一遍,可是你怎麼都不回我。”
“有人說,不過是個網友,怎麼就那麼喜歡了?我也想不明白,怎麼就喜歡你?你有什麼好?”
“謝時念,你有什麼好?讓我記掛了八年都放不下。你現在看我,是不是很像個傻子?”
我心裡難受的厲害,又不知道說什麼。
“對……不起。”
“我不要聽這句。”
他眼眶紅的像泣血。
“謝時念,哪怕騙騙我,你有沒有愛過我?”
見我不知所措,他眼神漸漸冷下來。
“也是,是我冒犯了。”
“我們都已經離婚了。愛不愛的,不重要了。”
8
陳晏青拉黑了我。
隻是他把別墅也過戶到了我名下。
幾天後,他媽媽突然說,他帶了個富家千金回家,兩個人很可能很快就再結婚。
一想到他很快會有別的女人,我心裡堵得難受,又找不到發泄口。
在家裡頹喪了七八天。
這天,秦昭淮約我參加一個行業商務酒會。
“裡面很多頭部生物企業,說不定你們能談個合作呢?”
隻好陪著他去。
一到那兒,一眼就看到人群裡的陳晏青。
他的儒雅氣息全都沒了,滿臉寫著生人勿進。
“聽他秘書說,這段時間他脾氣很差,動不動就把下面的人罵的狗血淋頭。談生意手段也變得兇殘,好多老前輩都抱怨吃不消。”
秦昭淮湊在我耳邊碎碎念。
我抬眼,恰好和陳晏青視線碰上。
他目光凜冽看過來。
嚇得秦昭淮瞬間離我老遠。
……
看樣子,秦昭淮是想撮合我們。
不過他沒看清楚陳晏青的心思。
不遠處,婆婆說過的那個富家千金走向他。
她穿著香奈兒高定,自然而然挽住他的手。兩人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下一秒,陳晏青單手摟住她的纖腰用力一勾,兩人幾乎密密的貼在了一起。
薄唇堪堪擦過女人頸畔,像是親吻,又像是誘惑。
眼神卻直直的看著我。
他在報復我。
他恨我,玷汙了他的回憶。
我心裡壓抑的難受,卻明白怎麼也回不去了。
跟秦昭淮打了招呼,就離開了酒會。
半山上的酒店,夜路隻剩下蟬鳴,我跌跌撞撞的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忍不住哭出聲。
漆黑的夜,隻剩下莎莎的風聲。
我哭的不能自已,腦海裡一遍遍想起八年前,我飛了數千裡回到老家,媽媽躺在殯儀館裡,臉被凍的灰白。
我生理學上的父親,毫不留情的掛斷了我的借錢電話。
沒有辦法,最後是賣掉了媽媽名下的房子,才有錢幫她下葬。
處理完事情後,我抱著最後一絲幻想,按照鄰居阿姨給的地址,找到了爸爸新家。
三層樓的別墅,那個女人已經小腹微微隆起,我爸摟著她,滿臉溫柔。
恍恍惚惚,仿佛看到曾經我們一家三口也是這樣幸福,可才短短三年時間,幻影就被扯破。
愛是什麼呢?我不知道啊。
就連我自己,都是支離破碎,哪裡能多一縷魂魄,來回應陳晏青的深情?
9
走了一個小時,才攔到車回別墅。
才發現自己妝也花了,腳後跟也破了一大塊皮。
隨便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輾轉許久才睡覺。
夜裡半夢半醒時,感覺有什麼湿熱的東西在蠕動。
呼吸漸漸急促,讓人忍不住想嚶嚀。
我扛著困意睜開眼,看到陳晏青正覆在我身上。
“陳晏青你幹什麼!!!”
被他捂住嘴:“幹你!”
他目光灼灼。
似恨似怨。
“謝時念,你好本事。我把你當初戀,你把我當網友?”
“騙了我的感情,把我變得不人不鬼,你總該賠我點什麼。”
他發了狠似得咬我,我覺得身上疼,心裡卻克制不住的愉悅。
直到天蒙蒙亮,我終於想收回所有曾經誇他翩翩君子的話。
他分明是個睚眦必報的小心眼。
整個晚上翻來覆去折騰我。
我都痛哭流涕的求饒了,還是被他堵了回去。
“八年的火,該你受著。”
丟人啊,最後還是暈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渾身像被碾壓過一樣。
陳晏青把我鎖在懷裡,正低頭看著我。
“早。”
我聲音是啞的。
他板著臉翻身下了床。
後背被我撓的全是印子。
早上吃飯氣壓也還是低沉。
我壓抑的實在受不了,決定伸頭一刀。
“陳晏青……樹先生,我先跟你說句對不起。在今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他。”
“誠如你聽到的,我已經把你忘了,而你卻一直記得我,這對你來說,真的很不公平,委屈你了。”
他筷子頓了頓。
“然後呢?”
我:“啊?”
“我不接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