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捧暖黃色的光太溫柔,仿佛一旦熄滅, 當下的好光景就跟著消失了, 顧拙言盯著跳動的火焰,想起什麼:“傻子, 你是不是還沒許願呢?”
莊凡心說:“不用許願。”
這麼個在沙灘上寫字的矯情非主流,居然過生日不在乎許願。“不懂了吧。”莊凡心充滿哲理地說, “人沒有遺憾和奢求,就沒有許願的必要。”
顧拙言似懂非懂:“翻譯一下。”
莊凡心道:“我現在幸福得不需要許願。”
一股風吹過, 顧拙言豎著手掌保護那點燭光,藝術展沒能一起看,訂好的餐廳也沒去, 隻能窩在犄角旮旯裡坐著又冷又硬的青石板, 都他媽這樣了,莊凡心說幸福得不需要許願。
“對不起。”他嗓子發啞。
莊凡心捉住顧拙言的手,捧著,低頭吻顧拙言的手背:“等三月份你過生日的時候,換我端著蛋糕站在這兒, 我也喊你寶寶。”
顧拙言笑得嗆一口風:“那我也不許願,我跟你在一起幸福得無願可許,真的。”
莊凡心雙手合十:“有了!希望所有人都幸福得無願可許!”呼,燃成小疙瘩的蠟燭被吹滅,變暗了,彼此的面目也變得特別柔和。
顧拙言拿出兩把叉子,問:“晚上聚餐了麼?”
“聚了,吃的烤肉,撐死我了。”莊凡心說,顧拙言摸他的肚子,那麼扁,都不必戳穿。他嘿嘿一笑:“我惦記你……就吃了兩片菜葉子。”
倆人都覺得餓,蛋糕沒切便開始吃,顧拙言一叉子下去豁出個坑,雖然沒有寫祝福語,但是味道絕美,可以原諒齊楠的不靠譜。
中間有一層冰淇淋,就著小夜風,莊凡心一邊吃一邊哆嗦,還不忘關心雞毛蒜皮:“多少錢買的,給打折了不?”
顧拙言說:“六百。”
“什麼?!”莊凡心吼了一嗓子,黑暗中的野貓喵地一聲罵他傻逼,“齊楠居然殺熟殺到我的人頭上?等星期一我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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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笑:“您怎麼收拾?給他分享《你沒有好結果》的歌曲鏈接嗎?”
“你少看不起我。”莊凡心撩起劉海兒露出腦門兒,不無得意地說,“你還沒意識到嗎?我一頭撞過去殺傷力很大的。”
說真的,顧拙言完全沒料到莊凡心會衝過來保護他,他甚至分神擔心過,怕混亂的局勢把莊凡心嚇著。
合伙吃完一整個生日蛋糕,莊凡心把盤底擱旁邊,那隻被他吵醒的野貓蹿過來舔奶油。他噘噘嘴,生怕顧拙言看不見他唇上沾著的,等顧拙言湊過來,又微微頷首假裝不好意思。既庸俗且做作,人家親他兩口就軟綿綿,喵嗚,招的野貓老想罵他傻逼。
將奶油舔幹淨,顧拙言勾引道:“想要禮物麼?”
“想。”莊凡心呵出一口奶香氣,每當顧拙言問他要什麼,他便生出一種當傍家兒的錯覺,眼簾撩動意圖作媚眼如絲狀,實際衝大款翻了個白眼。
顧拙言蹲久了,起身踉跄著走到樹蔭裡,從粗壯的樹幹後拎出一隻大袋子,有多大,把莊凡心卷巴卷巴都能塞進去。
莊凡心抱著膝蓋坐得板正,雙眼發直地望著,沒等顧拙言走過來先感動地說:“親愛的,叫你破費了……”
連稱呼都變了,顧拙言先掏出顧寶言送的顏料,反復強調花了他妹的嫁妝錢,讓莊凡心以後不要再荼毒小女孩兒的少女心。
接下來就是那個系著蝴蝶結的粉紫色禮盒,原來上面還燙著一行字,百年好合。莊凡心在濃濃的婚味兒中打開盒子,掀開一層防塵布,頓時驚喜地尖叫:“——天啊!”
顧拙言一巴掌捂住那嘴:“靜音。”
松開手,莊凡心露著七八顆白牙,小聲吶喊:“擊劍服!居然是擊劍服!”
“喜歡麼?”顧拙言明知故問。
莊凡心激動得想哭,拎起衣服在身上比劃,衣服面罩,金屬衣,手套長襪,擊劍鞋,每一樣都符合他的尺寸。他爸媽都沒這麼清楚,他問:“你怎麼知道我號碼呀?”
還“呀”,裝乖呢,顧拙言裝逼地說:“我掃你一眼就知道大概了。”
在外面不太好穿,莊凡心隻蹬上擊劍鞋,握著劍戴著面罩在破路燈下來回戳刺。顧拙言坐在青石板上當觀眾,一邊看一邊抱著野貓撸。
“嘿哈!”莊凡心猛一翻身立定,挽了個劍花。
“幹嗎?”
“給我拍照。”
顧拙言掏出手機拍照:“好了。”
莊凡心摘下頭盔拎著,擺出正在走路的姿勢,還微笑:“這樣再來一張。”
顧拙言覺得好眼熟:“……你他媽又借鑑我。”
迎面一陣風,顧拙言懷裡的貓被撲來的莊凡心擠走,他摟住,把莊凡心抱腿上。莫名就想笑,笑莊凡心這麼容易開心,笑當下姿勢怪異,笑花這麼好月這麼圓。
摸到最後一隻小盒子,顧拙言說:“打開看看。”
莊凡心低頭打開,裡面是一枚獎牌,他想起來顧拙言那組擊劍比賽的照片上就佩戴著它。靠著顧拙言的頸窩,他道:“也許我看你擊劍的照片時就心動了。”
顧拙言挺記仇:“那我告白的時候你折騰什麼?”
“我,我考驗考驗你。”莊凡心亂說,低頭發朋友圈時被顧拙言套上獎牌。勾選握著劍的照片,他想不出配什麼文字,塞給人家,“你幫我編輯。”
“我這男朋友負責的是不是有點多?”
“你不是作文比賽一等獎嘛,能者多勞。”
顧拙言編輯了簡短的四個字,配合拿劍的照片點擊發送。莊凡心搶過來看,什麼啊,配的是——比武招親。
“我報名。”顧拙言啄他的耳朵。
凌晨早已經過去,後來誰也沒再說話,就那麼在牆根兒下安安靜靜地抱著,要不是太冷恐怕要消磨到天亮。
顧拙言拎著袋子送莊凡心回去,穿堂風好兇,他推開門趕緊把人塞進去:“不說晚安了,回去快睡覺。”
莊凡心站在門內,一點點關上門,鎖住,卻停在門後沒有動彈。外面也沒有腳步聲,他知道顧拙言也沒走,就立在縫隙那邊。
“這是我過的最好的生日。”他說。
“以後每年都這麼好。”顧拙言說。
鐵門的縫隙盯久了覺得暈眩,莊凡心的聲音跟著變輕:“你媽媽……沒有懷疑什麼吧?”一整晚都忍著不問,其實提心吊膽。
“沒有。”顧拙言低低地笑,“你演得那麼好,她什麼也沒看出來。”
莊凡心松口氣:“我覺得你媽媽挺溫柔的。”
顧拙言默默翻了個白眼,薛曼姿是白骨精級別,莊凡心就是剛下山的小和尚,完全不懂溫柔背後的張牙舞爪。
讓小和尚安了心,顧拙言回家休息,再睜眼時胡姐剛燒好午飯。
餐桌上三代同堂,薛曼姿素顏睡裙坐在桌邊,此刻的她才暴露真正的溫柔。顧拙言頂著炸窩的短發吃飯,半夢半醒地挑刺:“胡姐,怎麼我碗裡還有煮雞蛋?”
“我讓煮的。”薛曼姿說,“揉揉臉消腫。”
顧拙言噤聲,那一巴掌沒什麼力道,他把雞蛋喂給邦德吃了,夾菜時勾到顧寶言的頭發,正要發作,才注意到小姑娘穿著連奕銘送的奇裝異服。
“阿拉丁女友,對吧?”
顧寶言說:“人家叫茉莉公主。”
薛曼姿望著他們笑,給女兒盛一碗湯,故意問:“寶言,你喜歡連奕銘哥哥嗎?”
“喜歡。”顧寶言回答,“但我最喜歡小莊哥哥。”
顧拙言沉默著啃排骨,看好戲似的,薛曼姿瞥他一眼,又問:“為什麼最喜歡小莊哥哥?”
顧寶言反問:“你為什麼喜歡爸爸?”
還是小學生牛逼,顧拙言聳著肩膀笑,給顧寶言加一塊魚肉。薛茂琛笑道:“小莊模樣俊,會畫畫,性格又好,小丫頭們喜歡他太正常了。”
薛曼姿嘀咕,何止是小丫頭。
吃完飯,老的午睡,小的遛狗,母子倆還坐在餐桌旁。顧拙言剝開心果吃,斂著眉目不看薛曼姿,其實全身冒著死不悔改的倔勁兒。
“昨天你說的話,我想了一宿。”薛曼姿說,“你從小到大,我和你爸爸確實不夠關心,是我們的疏忽。”
父母太優秀,太看重事業,漸漸隻關心孩子是否優秀以及孩子的前程,她道:“你說得對,追根溯源是因為我和你爸把你送來,但我們不是弄巧成拙,是因為你是個有思想和行動力的大人了,我們無法控制你。同樣,我們也沒辦法硬逼你分手。”
顧拙言抬頭,以為他媽換了個人。
“從現在開始我們會慢慢改變,希望還不算太晚。”薛曼姿看著他,“但學業前途是你人生的一部分,我永遠不會放松這方面對你的要求。”
看來沒換,還是她,不過顧拙言很滿足了。他上一趟樓,返回拿來紙筆:“我不是隻知道戀愛的傻瓜,你們看重的我同樣看重,但我不可能和莊凡心分手。”
薛曼姿道:“口說無憑,你得向我保證。”
“這不正寫麼。”顧拙言說,“其實我都立志考哈佛了,昨天沒來及告訴你。”
薛曼姿更記仇:“逃課就能考上哈佛?”
寫滿一張紙,顧拙言念道:“我在此保證,以後絕不逃課、打架、因戀愛影響學習,做到考試隻進不退,以哈佛為目標不懈努力。”
薛曼姿說:“反正也沒人看著你。”
“……那你別走啊。”顧拙言補充一條,“必須給予我足夠的信任。要不我跟代購似的,給你直播學習小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