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顧寶言鑽進被窩,問:“哥,我帶哪條裙子回去?”
顧拙言哪兒知道,心說穿什麼都一個德行,隨便往包裡塞兩條,看顧寶言傻不愣登地睜著眼睛,撩起被角把人全蓋住了。
顧寶言掀開,喃喃道:“明天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
顧拙言動作一頓,當初把小姑娘騙來企圖挾天子以令諸侯,結果顧寶言的適應能力比他還強。他給顧寶言掖好被子:“回家待幾天,不想再回來的話也沒關系。”
顧寶言搖搖頭:“我會陪你回來的。”
童音中透著堅定,或許是怕兄長在這裡孤單,又或許是怕姥爺惦念,總之顧拙言有些感動。一個“乖”字還沒誇出口,顧寶言害羞地說:“我舍不得小莊哥哥。”
顧拙言自作多情了,他沒料到小學生的愛意這麼持久,不過倒也提醒了他,他哄道:“寶言,回家以後不要向爸爸媽媽提起小莊哥哥,知道嗎?”
顧寶言問:“為什麼?我以前喜歡誰都會告訴他們。”
顧拙言心想,從幼兒園小班就開始喜歡別人,誰吃飯多就喜歡,誰洗手快就喜歡,現當代的小孩兒真是既博愛又早熟。盡管如此,他依然耐心地忽悠道:“寶貝兒,你喜歡小莊哥哥,可以等小莊哥哥也喜歡你的時候再告訴爸爸媽媽。”
顧寶言不耐煩:“嗬,你怎麼知道小莊哥哥不喜歡我?”
顧拙言攥了攥拳頭:“他沒有親口承認,就不算。”
“你懂什麼。”顧寶言翻個身,“人家那是害羞。”
這完全是對牛彈琴,雖然顧拙言是個gay,但他在此時此刻恐育了。循循善誘根本沒用,他索性也不再廢話,說:“隨便你,以後別讓我幫你打遊戲。”
顧寶言立刻道:“不告訴就不告訴!”
所以說還是威逼利誘管用,安排妥當後,顧拙言也趁早回房休息。他入睡前自嘲地想,曾幾何時計劃勾搭莊凡心來氣他爸媽,如今恨不得捂得密不透風,以免他的愛情夭折。
明天即將見面,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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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薛茂琛親自送兄妹倆到機場,平時不在一起還好點,生活兩個月感情升溫,顧拙言想讓薛茂琛同他們一起回去待幾天。
但老頭一口拒絕了,回去後必然被顧拙言的爺爺盛情邀請,親家長親家短,倆老鳏夫有什麼好膩味的。
顧拙言失笑:“那您不想我媽?”
“還行,我看她最近照片蠻漂亮,也就放心了。”薛茂琛捏捏顧寶言的臉蛋兒,“好了,我還得幫小莊收報紙,你們趕緊安檢去吧!”
顧拙言拽著顧寶言過安檢,待飛機起飛,榕城在窗外越來越小,逐漸變成一堆色塊。來時一切陌生,瞧著就不爽,如今居然有點眷戀。
“哥哥。”顧寶言問,“回家以後,你還會和爸爸吵架嗎?”
這是個好問題,顧拙言說:“看我們心情。”
顧寶言難過道:“那別打架……那次爸爸要打你耳光,我好害怕呀。”
顧拙言說:“甭怕,最後不是沒打嗎?”拿出一本書消遣,“爸爸都四十多歲了,他打不過我,我要躲他也追不上?”
顧寶言稍稍放心:“也對,長江後浪推前浪。”
兄妹倆一路編排顧士伯,反正沒說什麼好話,一晃九點鍾了,莊凡心昨天這時候走的,怎麼也應該到了洛杉磯。長途飛行向來累人,抵達後還有一些事項要辦,所以顧拙言不準備打擾對方。
十一點多飛機著陸滑行,窗外的南國綠意更換為北國的金秋美景,乘客陸續下機,人太多,顧拙言一直緊緊薅著顧寶言的書包帶子。
接機的人也很多,其中有一塊金色的牌子最為顯眼,又大又閃,赫然寫著:喜迎顧拙言回家!
“我靠。”顧拙言大步流星走過去,看看背後舉牌的是哪個傻逼,果不其然,牌子一歪露出陸文那張臉來。
“驚喜吧!”陸文激動道,“我上次這麼喜迎的還是十九大!”
顧拙言把泡沫牌子掰成幾塊,恨不得塞懷裡捂著,問:“你怎麼不再捧束花?昨天不是說不接機麼?”
陸文答:“可能是因為惦記你,我不到八點就醒了。”
正說著,連奕銘從不遠處跑來,風風火火給顧拙言一個擁抱,喘著氣說:“我想了想……兄弟比馬重要……”
話音剛落地,飲料機方向又出現一人,蘇望一手握著紙巾,一手端著熱水,跟老弱病殘似的緩緩走來。前兩個起碼身體強壯,顧拙言無語道:“你這樣還來幹嗎?”
蘇望說:“我一想誰也不來接,忒不仗義了,早知道他們過來我才不來,今天還沒輸液呢。”
四個人說著話走出機場大廳,路邊站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是顧士伯的司機老徐,老徐迎上來接兄妹倆的包,路邊的車開了門,薛曼姿從車上下來。
“媽媽!”顧寶言飛奔而去。
顧拙言往前走兩步,被連奕銘他們簇擁,到車前,那三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聲“阿姨”。趁顧寶言和薛曼姿熱乎著,三人圍在顧拙言的身旁小聲議論,陸文說:“你要不想回家的話要不先去我家?”
蘇望道:“我家也行,就說合計競賽的事兒。”
正竊竊私語,連奕銘碰碰那倆人,遲疑地說:“我沒看錯的話,車上是不是還坐著一個人?”
他們一齊望過去,隱約看見後排有個輪廓,沒想到顧士伯也來了。陸文和蘇望立刻把顧拙言朝外一推,並改口道:“還是別去我家了,萬一你爸懷疑你和我們有一腿怎麼辦?”
仗義這種東西,說散就散了。顧拙言瞄一眼後排的玻璃,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徑自拉開車門坐進副駕。
薛曼姿暗嘆一聲,牽著顧寶言上車,後車門一打開,顧寶言喊道:“爸爸!你怎麼還藏著!”
顧士伯張開手:“上車,想不想爸爸?”
一家人齊,司機無聲駕駛,後面兩個大的哄一個小的。顧拙言塞上耳機聽歌,閉著眼睛,就這麼半死不活地回了家。
汽車駛入顧家大門,路旁的草坪還綠著,噴泉還噴著,一切都沒什麼變化。到主樓前,顧拙言下車,顧士伯也下車,父子倆互相無視一路終於碰了面。
顧士伯沒吭聲,等著顧拙言先叫一聲“爸”,這幾天便和平共處,暫且不計較之前的不愉快。顧拙言勾著耳機線,動一動嘴唇,卻是哼出一句歌詞。他心裡門兒清,叫一聲等於服軟,那他才不叫,反正父子關系印在戶口本上,少喊一聲又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氣氛有些僵,薛曼姿及時說:“已經十二點了,先吃午飯吧。”
誰料一家人同桌而坐後,氣氛比剛才更僵。
顧寶言看看爸,再看看哥,嚇得不敢動筷子。忽然想起飛機上的話,她松口氣:“爸爸,反正你也打不過哥哥,就別生氣了。”
“我打不過?”顧士伯說,“他那點東西都是我教的,還想贏我?”
顧寶言解釋:“因為哥哥說你老了。”
顧士伯面目冷峻:“那你告訴他,可以試試看。”
一直沒開口,顧拙言此刻接腔:“沒空。”
之前通話時氛圍已經夠糟,一見面更是暗流湧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起那點矛盾掰扯掰扯。幾筷子吃完,顧拙言借明天考試為理由閃人,從主樓溜達出來。
他邊走邊看手機,經過樓前時刷到莊凡心剛發的朋友圈,照片中莊凡心左邊挽一個老頭,右邊挽一個老太太,笑容極為燦爛。
顧拙言在噴泉旁坐下,傾情點一個贊。
莊凡心的消息立刻發來:“我到洛杉磯了!”
顧拙言回:“我也到家了。”
莊凡心元氣滿滿:“我見到爺爺奶奶了!”
顧拙言死氣沉沉:“我見到我爸我媽了。”
“沒吵架吧?”莊凡心問,在大洋彼岸也忍不住操心,“哈哈,肯定沒有,我知道你特別靠譜。”
顧拙言有點心虛,起身踱步,不知怎麼又踱回了樓內。莊凡心又發來一句:“你爸媽肯定很想你,你什麼都不用說,喊他們一聲他們都高興。”
在咖啡間門口和顧士伯碰上,目光接觸又錯開,即將擦肩而過時,顧拙言猶如莊凡心的牽線木偶,忽然喊了聲“爸”。
顧士伯一愣,反應好久:“……喝咖啡麼。”
顧拙言硬著頭皮:“來一杯吧。”
第28章 你們gay真他媽行。
從顧拙言出櫃至今, 父子倆是第一次單獨卻和平地面對面共處, 哪怕是顧拙言被送去榕城的前一天, 他們還分秒必爭地吵了一架,甚至砸爛一隻花瓶。
在榕城度過兩個月之後,沒想到居然能坐下來喝咖啡, 看來“距離產生美”這句話十分正確。顧拙言攪動杯中的液體,垂眸盯著攪起的漩渦,不尷尬是假的。
若非莊凡心誇他一句靠譜, 他也不會頭腦一熱喊一句“爸”, 喊完有點後悔,怕顧士伯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在服軟。
“咳。”顧士伯同樣拘謹, 假咳一聲鬧出點動靜,“在榕城這段時間怎麼樣?”
這開場白萬能又爛俗, 同事出差、夫妻離異、老友進看守所,重逢後皆可用這一句來寒暄。顧拙言擱下勺子, 說:“挺好的。”
顧士伯道:“那邊空氣好,城市環境也好多了。”
顧拙言“嗯”一聲:“老建築也挺好看的。”
以防冷場,他們比榕城的市長和市委書記還懂, 圍繞榕城的優點說了半天。說完愈發尷尬, 默了會兒,顧士伯道:“不燙了,嘗嘗咖啡。”
顧拙言端起喝一口,苦,不如一楠的奶茶好喝。他開始走神兒, 夏日的初戀已經過季,一楠現在的招牌是什麼?等莊凡心回來一起去嘗嘗。
“想什麼呢?”顧士伯問。
“沒什麼。”顧拙言答,“突然想到學校的事兒。”
顧士伯找到話題:“之前打架的事兒還有問題麼?對方後來沒找你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