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之行臉色鐵青,唇角微微抽動。
我如何不熟悉,這是他盛怒下的克制。
「回家。」
我學著他以前的模樣,懶懶抬眸。
「沒看我忙著嗎?」
「你自己先回去吧。」
許之行深吸一口氣,手指握拳,關節發白,我都懷疑他下一秒要暈過去。
「關夏,我耐性沒有那麼多。」
我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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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一下焦灼起來。
謝秋不愧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見狀無意間了一句。
「姐姐,他是誰啊?」
我笑了笑:「一個故人,你沒必要認識。」
謝秋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細細軟軟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純粹。
「好的,我等姐姐處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年紀,對這種乖乖少年根本擋不住。
我算是理解了許之行的想法。
面對這樣年輕的一個肉體,隻要沒有道德底線,怎麼可能擋得住?
我受用極了,揉了揉他的掌心。
「真乖。」
「關夏!」
這一下許之行怒到臉都紅了,直接抓起我的手腕往外走。
疼痛一下子從手臂蔓延到全身,我沒忍住掙扎。
「許之行,你放開我。」
他將我扔進車裡,可動作依舊是小心翼翼的。
隨後整個身子覆上來,咬牙切齒。
「關夏,你不要挑戰我!」
我沒有被他的怒氣嚇到,反而吸了吸鼻子。
「許之行,你幫我問問蘇嬌嬌。」
我的笑漫不經心,卻凌厲如刀。
「這麼廉價的香水,是從哪裡買的?」
好像一盆冰水從頭而下澆灌,許之行的怒氣瞬間就消了。
他隻覺得車內空氣稀薄得厲害。
一口氣哽在喉嚨裡,神情難堪又微慍。
我嘴角翹起,隻覺得甚是有趣。
原來當我不愛他,那個優越的男人也會成為小醜。
可笑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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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行沒有打算放我走。
車門被他關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氣鳴聲響起,蘇嬌嬌出來了。
謝秋依舊坐在裡面,隔著玻璃,我看到了他的氣定神闲。
「關老師,加油。」
我有點哭笑不得,這條信息是什麼意思?
讓我在氣男友方面加油嗎?
隻可惜,我現在需要逼許之行分手。
蘇嬌嬌穿著一襲玫紅色緊身短裙,白皙的膚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和許之行最喜歡的弗洛伊德玫瑰很像。
仿佛是浪漫本身。
隻是現在她略帶狼狽地來到駕駛座,拍打著車窗。
我嫌煩,別開了臉。
「許總,你現在不能走啊,合作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許之行面露猶豫,蘇嬌嬌似乎受到了鼓舞。
「之行哥,你走了,這個場面我搞不定的。」
我笑起來。
笑聲在逼仄的車廂裡很囂張。
許之行看著我,而我卻看著蘇嬌嬌。
「連安撫合作方都做不到,許之行你公司的專業能力真是有待評判。」
蘇嬌嬌面色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咬著唇:「之行哥,關小姐是在看不起我嗎?」
許之行神情晦暗不明,手指緊緊攥緊了方向盤。
不怪蘇嬌嬌喜歡用這種方式。
每次隻要她微微低頭,雙眼微紅,咬著牙強撐,許之行就會軟了心腸。
比如她生病,許之行會每天給她送雞湯。
比如她想去海盜船玩,無奈囊中羞澀,許之行直接將公司團建定在遊樂園。
又比如我生日那天,她因為方案沒過蹲在街邊喝酒,許之行也能立刻趕過去,然後徹夜不歸。
這樣的次數太多了。
連我都快忘了,許之行和我已經有多久沒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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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太陽穴,語氣波瀾不驚。
「是啊,我就是看不起你。」
看我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地回答,向來乖順的蘇嬌嬌直接愣在原地。
一時訥訥說不出話來。
我扭頭看向許之行:「需要我讓位嗎?」
許之行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唇角緊抿:「不用。」
說完就拉上了車窗,似乎怕影響自己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腸。
後視鏡裡,蘇嬌嬌癱軟倒在地上。
除了一開始她進公司,我已經很久沒看到蘇嬌嬌吃癟的樣子了。
一路上兩人無話。
不是我不想說,人在車上,我怕許之行瘋起來會出車禍。
我可不想跟他一起S。
下車回到家,裡面的東西都沒變。
我訝異挑眉:「我以為那天以後,蘇嬌嬌就搬進來了。」
身後許之行沉默片刻,隻是安靜跟著。
我不想浪費時間,直截了當說:「許之行,我們分手吧。」
他跟沒聽到一樣,和無數次回家後一樣自然。
「今天要吃什麼?我給你做。」
他自顧自往廚房裡走。
「我現在學會做菜了,喜歡吃什麼?」
我倚靠在牆邊,嗤笑一聲。
「你猜。」
許之行猜不出來的。
交往這幾年,都是我在遷就他的口味。
我愛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他一樣都不知道。
許之行打開冰箱的手一頓,有些手足無措。
忽而討好一笑:「沒事,我給你做個香菜牛肉,味道很不錯的。」
他開始忙活起來,廚房沒多久開始有了油煙味。
我看著他在裡面手忙腳亂地忙活,閉了閉眼轉身回了房間。
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他那邊也結束了。
三菜一湯,看來是真廚藝進步了。
他抹了抹出汗的額頭,有點討好地衝我笑了笑。
似乎還帶著想要被誇獎的期待。
我拎著箱子,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他的笑呆滯在臉上。
「許之行,我們今天就分手了。」
我沒有猶豫,徑直往外走,手腕卻被他SS拉住。
「關夏,哪怕嘗一嘗。」
他的語氣布滿苦澀。
我第一次聽到他如此對我低三下四。
「謝謝你。」
我停了停,直截了當甩開他的手。
「隻可惜我不吃香菜,無福消受。」
桌上沒有一道菜沒放香菜的,光是聞到那個味道就讓我作嘔。
不喜歡吃香菜的人,連看一眼都覺得難受。
「因為你記差了,喜歡香菜的人。」
「是蘇嬌嬌。」
手腕的力度消失,他手撐著椅背,整個人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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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已經差不多了。
等我東西收拾好,謝秋問我:「關老師,那天你沒事吧?」
他眉頭微皺,生怕自己闖禍。
我搖頭輕笑:「沒事,還要多謝你那天幫忙。」
謝秋這才如釋重負。
「如果真的感覺不安,明天陪我去一次遊樂場吧。」
「關老師你也喜歡啊?」
我隻是扯了扯嘴角。
第二天我正打算打車,謝秋敲響了我的門。
少年白色襯衫的袖口挽起,肌膚如白瓷,幹幹淨淨的模樣很是好看。
「關老師,今天打算玩什麼項目啊?」
他並排走在我旁邊,身高要比我高一個頭。
此刻側首看我,給我極大的尊重。
要是許之行,隻怕大步往前,就算我停下來,他都不會在意。
我想了想笑著說:「聽說那的氣球照片很出名,想去拍個同款。」
領導額外送我的一個月假期,不想浪費。
「好。」
對於我的要求他悉數收下,從上午到晚上結束看完煙花,我都過得很開心。
等送我到酒店後,我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擺錘,跳樓機,海盜船等遊戲,耗費了我不少精力。
「關老師,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謝秋頭上戴著狐狸耳朵,而我則買了個兔子形狀的。
他滿眼星星狀:「能把所有項目都玩了個遍,我應該早點帶您去的。」
我捂嘴笑:「現在年紀大了,這種刺激地玩一次就好了。」
他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
「下次你來我那,我招待你。」
謝秋的狐狸耳朵像是要豎起來,結結巴巴問了一句。
「可,可以嗎?」
我摸了下他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觸感舒服極了。
「為什麼不行?」
這段時間相處,我對謝秋好感直線上升。
這個年紀的人裡,像他這樣謙遜有禮的人已經很少了。
更別說他懂分寸,知進退,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清楚。
這樣的同事,我很樂意將他轉變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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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告別他上樓後,今天的精神差不多也散沒了。
誰知門口站著許之行。
和以前那種在意外貌幹淨與否的潔癖相比。
今天的他顯然沒有好好收拾。
發青的胡茬,西裝有了褶皺,耳角紅紅的,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
他抬眸看我,苦笑一聲。
「玩得開心嗎?」
我警惕後退一步:「許之行,你喝醉了。」
「我知道。」
他閉上眼,整個人倚靠在牆上,用手覆上了眼。
「關夏,我知道錯了。」
許之行的聲音痛苦後悔,連聲線都有些不穩。
很久之後,他才放下手看著我。
「蘇嬌嬌很像你。」「一開始我也恍惚了,明明她的模樣沒有一點跟你一樣。」
「你不愛撒嬌,也不會因為一點事跟我哭訴。」
「可偏偏我就覺得她很像你。」
許之行看來喝了很多酒,他向我走來,身形不穩,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他伸出手,試探地拽了拽我的褲腳。
就這樣半跪在地上,垂著腦袋,態度很卑微。
「關夏,我錯了。」
許之行認錯的態度很認真,相處那麼久我從來沒見過他也可以這樣低如塵埃。
我蹲下來,酒氣很快鑽入我的鼻尖。
酒店的壁燈很亮,身後大廳的水晶燈也折射著亮麗的光芒。
將許之行的一言一行看得很清楚。
「你不是因為她像我才喜歡她。」
我一字一句揭開了兩人之間的遮羞布。
「你喜歡的,是她依舊年輕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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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去想,許之行喜歡蘇嬌嬌什麼。
後來我明白了。
在蘇嬌嬌身上,有無限的活力。
她會偷摸帶著許之行去夜市吃大排檔,也能拉著他半夜登山,又或者準備看上去很愚蠢的生日驚喜。
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
許之行仰起頭,無望地看著我。
而我隻是微微低頭,兩根手指抓緊了他的下巴,逼他面對。
「你別再說愛我了。」
「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我實在不想影響今天好不容易的心情,抬步就要走。
許之行索性握緊我的腿。
「別走,關夏,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我會讓蘇嬌嬌不再出現,我會讓她去分公司!」
他急切地希望我停下。
我笑了。
「許之行,哪怕現在你都不願意辭退她。」
許之行愣了愣,旋即才遲疑:「她才剛畢業,至少不能無緣無故辭退她。」
我忍無可忍, 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滾!」
所託非人,這樣的結果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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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火速收拾了行李離開了這裡。
分公司東西不多,加上我是總公司派來的,很多東西上手得很順暢。
半年後我就坐上了副總的位置,有了股份和分紅。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我也在公司附近買了房子。
等謝秋來的時候,日子已經進入冬天了。
「關老師。」
他穿著開衫毛衣,做了發型, 隱隱有了城市精英的味道。
我笑著開口:「看來這半年有人進步很大啊。」
他還是撓著頭,跟個孩子一樣。
「多虧關老師之前的指導,不然我還是跟瞎子摸象呢。」
我們又說了不少話,外面開始飄雪。
路燈逐漸點亮, 餐廳的氛圍燈也打開了。
等酒過三巡,他執意要送我回去, 無奈隻能順著他。
我們沒有開車,隻是靜靜享受這座城市的安靜。
「關老師,你好不好?」
他似乎遲疑了很久:「在你離開後,那個男人來過公司, 他好像還不知道你在這裡工作。」
我笑道:「他早就知道了。」
許之行是什麼性格, 我還是清楚的。
在我來這裡沒多久,對面就搬來了新鄰居。
每天都開車跟在我後面。
上班下班,隻敢遠遠地看我。
有時候我心血來潮坐地鐵, 他也非要跟著擠。
一個連公共交通都沒坐過的大少爺, 遇到入閘口就滿頭大汗。
或者每天開車 4 小時往返, 隻為給我看他認錯的決心。
就比如現在。
他看到了我去接謝秋。
坐在車裡在餐廳外看著我和他暢懷大笑。
可他不敢下車。
也不敢對著謝秋叫囂。
他很清楚, 他沒有資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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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了。
等到了家樓下,謝秋和我頭發上都有了白色的雪子。
「這算是和老師共白頭嗎?」
他猝不及防說了這麼一句, 我敏銳地看了他一眼。
「你還是個孩子,說什麼白不白頭的。」
我的言外之意很明顯, 而他也意識到了。
「關老師, 半年了。」
他鼓起勇氣, 直勾勾地看著我。
「其實—」
「謝秋。」我打斷了他的話,看著後面車內SS盯著我們倆的許之行。
他很害怕,所以身子都是抖的。
我收回視線, 用手拂去他肩膀上的雪。
「這個城市天太冷了,不適合你。」
「日子是要往前過的, 不是重蹈覆轍。」
「老師,你怎麼知道會是重蹈覆轍,不是柳暗花明?」
我往前進了一步,擁抱了他。
「謝秋, 我有了教訓,不可能繼續摔跟頭。」
替她過生日沒有錯,陪她逛街看電影沒有錯,就連讓她成為貼身助理也沒有錯。
「(至」我將手插進口袋抖了抖:「但是你不一樣, 你很年輕, 隻是認錯了感情。」
謝秋的眼神迷茫起來。
他沒經歷過感情, 自然很多事情不清楚。
但我不一樣。
其實許之行也是的,他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喜歡。
所以他放縱了蘇嬌嬌對他的喜歡。
也以為我會一直愛他。
隻是, 感情沒有那麼多僥幸。
女孩子的真心,也不是那麼糟蹋的。
至於我自己以後要走的路,跟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會再有關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