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就是想讓寧一宵緊緊地抱著他,親吻他,同意他的所有要求。
為什麼寧一宵不想?為什麼他不這麼做?
是不是還不夠愛他。
“蘇洄,聽我說,”寧一宵的語氣認真起來,也分開他,看著他的眼睛,“我其實不太擅長表達。如果你期待能有多麼浪漫的表白,或者情話,我可能……會讓你失望。即使是這樣,我也想讓你清楚地明白我的感受、我想的是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做。”
“不開玩笑地說,我昨天是有動搖的,沒有人會面對戀人保持絕對的理智。”
他露出一個難得一見的、孩子氣的笑,“但這樣太草率了,不夠鄭重,我不想讓你事後想起來,覺得這個人隻是在乎你的外表、你的皮囊所提供的快感。
像你對我說過的,你身邊的人愛的隻是你的表面,我不希望你陷入這樣的情緒裡,所以我停下來了,而且有些唐突地對你表白。”
他誠懇到有些超出蘇洄的想象,“其實我是一個很難下定決心的人,但隻要我下了決心,一定要做到,否則會很痛苦。”
“其實這個掙扎已經持續很久了,我可能會永遠記得你出現在影音室的那一刻,因為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動搖。”
“一直到和你遇到曼哈頓懸日,我都想逃,如果你不問第二次,我真的會逃走。”
他笑了笑,眼神卻讓蘇洄難過,“我太害怕陷入其中了,你很好,但我還什麼都不是。時機不成熟,我也不夠成熟,哪裡都不夠好。”
蘇洄忍不住反駁,“你很好……”
寧一宵笑了,摸了摸蘇洄的臉頰,眼神溫柔而堅定,“但是既然下了決定,我不會再躲開了。我會努力,會給你很多很多,讓你擁有一段不會後悔的關系,最好是過三五年、十年,你想起來這段時間,還是會覺得很開心。”
蘇洄聽完,沒意識到自己掉了眼淚。
他隻覺得這個人好奇怪,說這麼多這麼多,沒有一句我喜歡你、我愛你,沒有一句浪漫的誓言。
但會讓他幸福到近乎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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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笨了。”他低頭,把眼淚擦到寧一宵肩上,不肯起來。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快要死掉了,不知道我是有意接近,不知道我為了給你一束花挑遍整個花園,不知道為了讓你發現那個客人是我,翻箱倒櫃找到給過的糖。
不知道我為了讓你喜歡上我,隻敢給你看好的一面,不好的地方就藏起來。不知道為了讓你別躲,裝傻裝醉裝可憐,無所不用其極。
這次寧一宵沒有學他,老實說,“嗯,我太笨了。”
他輕拍蘇洄的後背,“你是聰明小貓,你原諒我。”
高熱令蘇洄暈眩,於是又鼓起勇氣,假裝出聽不懂他說什麼的樣子,纏著與寧一宵接吻,一個不帶任何欲念的吻,不討好,不報以感激,單純給他自己的愛。
“我要傳染給你。”
“好。”寧一宵給他笑著蓋上被子,“我們一起生病。”
之後幾天的行程,蘇洄還是帶病參加了,他不想讓寧一宵一直留在房間裡照顧他,錯過太多。哪怕有很多很多他想去的地方、想看的展覽,最後都沒能去成,蘇洄也沒未像現在這樣滿足過。
但在最後一晚,他們又一次回到迷失過的街道,沿途走向新的街區,停留在一個百老匯劇院前,買了票,進去看了一場從未見識過的表演。
在男女主盡情擁吻的時候,坐在最後一排的蘇洄不自覺往下滑,側過頭,發現寧一宵也學著他,兩個像是企圖縮小,再縮小,變成一對無人關注的小螞蟻。
盡管這個願望沒有實現,但蘇洄被滿足了另一個。
寧一宵傾身,用劇目海報擋住他們的臉,在歡呼與掌聲中與他接了一個短暫、甜蜜的吻。
他不知道蘇洄有多麼希望,這一刻永遠定格。他們就做一對小小的螞蟻,迷失在無人知曉的繁華都市。
但再美好的旅程都要結束,他沒想過會有這麼快,像一場被按了快進鍵的愛情電影,可又長到足夠讓一場感冒痊愈。
回程前,坐在候機大廳,寧一宵對他說,這次沒去的地方,他們下次一起去。
“就我們兩個?”蘇洄問。
寧一宵點頭,“對。”
他的快樂從紐約蔓延回首都,延續到每一天的見面。
蘇洄會想辦法躲過家人的監視,跑去他實習的公司樓下見他,陪他吃飯。寧一宵發現他不吃魚,但會吃不帶刺的魚肉,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幫他挑刺。
有時候他們會散步,說很多無關緊要的話,蘇洄覺得在浪費寧一宵的時間,但一向重視效率和計劃的寧一宵卻說,我喜歡你,不覺得浪費。
他吃著寧一宵買的雪糕,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經謝掉的花,沒來由地說:“好想去冰島啊。”
寧一宵看向他,“為什麼?”
蘇洄隨口說,“因為冰島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蚊子的地方。”
“真的嗎?”寧一宵笑了。
“我也是聽說的。”
寧一宵卻說,“不是,我是說你是真的因為這個原因才想去冰島的嗎?”
蘇洄放下雪糕,笑了,眼神狡黠,“你猜啊?”
寧一宵逗他,“我不猜。”
“猜吧。”蘇洄靠近了些,像是故意引誘似的,語氣也變了,“猜對了有獎勵的。”
“什麼獎勵?”寧一宵挑挑眉,“這麼有把握讓我心動?”
“當然。”蘇洄把他拉到轉角,黑暗的胡同裡,他踮起腳吻了上來,一個帶著涼意的香草味的吻。
很快他松開,小聲說:“這是預支的一部分。”
後來他們誰也沒在意他想去冰島的真正原因,彼此都陷入更深的吻中,直到一通催促蘇洄回家的電話打來,如同十二點會消失的南瓜馬車,蘇洄從夢中醒來,和他分開。
蘇洄喘著氣,很乖巧地拉起寧一宵的手,放到自己臉跟前,像剛剛他被捧著臉吻住那樣,用臉頰貼了貼他的手心。
“你的手好大,可以一整個包住我的臉。”
寧一宵笑了,“是你臉太小,你是小貓。”
蘇洄覺得他有時候不太正常,“我才不是。”
寧一宵正要學他,被蘇洄捂住了嘴,“不許學我。”
臨走前,他坐進車裡,降下車窗又提醒了一遍,“不要忘記明天要一起看電影。”
寧一宵點頭,提醒他不要把手伸出車窗,“我記得。”
他很早就買了周末的票,是蘇洄喜歡的文藝片。
蘇洄心滿意足地回家,就連季亞楠都發現他最近心情過於好,哪怕聽了訓斥,也不會表現出絲毫沮喪,一回家就抱著她。
“什麼事這麼開心?”她忍不住問,“你不會最近沒有好好吃藥吧?”
蘇洄搖頭,“每一天的藥我都認真吃的,一頓不差。不信你讓阿姨檢查?”
季亞楠半信半疑,但還是關切地摸了摸他的後背,“媽媽明天又要出差,外公外婆也不在,自己自覺一點,好好吃藥,等我回來。”
“媽,我想出國讀書。”他看向季亞楠,很突然地提出問題,“可以嗎?”
季亞楠見慣了他的一時興起,也不覺得不正常,隻是像平時那樣應付說:“怎麼,不喜歡現在的學校啊。”
“不是,挺喜歡的。”蘇洄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她說,“我還想繼續念書嘛,比如出國讀研什麼的。”
季亞楠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說:“這是大事,得全家人商量商量,你說的話媽媽記住了,會考慮的。”
盡管他料到了會是這樣的回答,但還是頗為感激地抱了抱媽媽。
“好。”
蘇洄的好心情持續到入睡前,終止於醒來後的第一秒。
一直懸浮在雲層中的那個自己,終於重重摔了下來,墮入深淵。
一無所知的寧一宵按計劃熬夜加班,做完了自己的工作,騰出放心約會的時間。
外面下了雨,空氣很好,也不那麼熱了,他提前了一小時坐上公交車,用多的時間在影院樓下的花店挑了一束花。
他不懂花,請店員給出建議,在對方推薦了各種花卉、陳述完各式各樣一大堆美好花語之後,選擇了一小束藍色矢車菊。
比起“永恆不變的愛”、“熱烈與忠誠”,他似乎更喜歡“遇見幸福”的花語,能遇見已經很好了,對生命中沒發生過太多好事的他而言,遇見蘇洄就足夠幸運。
寧一宵就這樣握著一小束花,站在影院入口,一等就是半個鍾頭。
手拿著花令他感到不自在,這不是他會做的事,也太引人注目,等待期間他已經婉拒了四次搭訕,甚至有一個是男孩子。
對方瞥到他手裡的兩張票,眼尖得很,“你還在等人?都開場了诶。帥哥,你該不會被放人鴿子了吧。”
寧一宵一言不發。
看他臉色很差,對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悻悻走開了。
門口人來人往,寧一宵決定進去等,他聞到爆米花的氣味,很香甜,覺得蘇洄應該會喜歡吃。但如果看電影遲到,他說不定會著急進場,來不及買,隻能眼看著周圍的人吃。
寧一宵起身,獨自買了一份焦糖爆米花,回到等待的空位上,連包裝都沒有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奇怪的是他並不想看手表,隻是安靜等著,覺得蘇洄應該不會忘記。
兩小時三十分鍾的電影,算起來已經播放了五分之二。寧一宵終於給蘇洄撥去電話,但無人接通。
很多壞的念頭一下子冒出來,害怕出事,他發過去很多消息,又撥通第二個電話,第三個,第四個……但沒有一次接聽。
寧一宵想去找他,可起身後才恍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找到他的辦法。他開始焦慮,出現一些生理性的不良反應,於是獨自去洗手間洗手。
就在電影還剩下最後五分鍾時,他終於打通了蘇洄的電話。
“你在哪兒?我很擔心你你知道嗎?”寧一宵沒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比平時大了一些,但很快反應過來,對蘇洄說抱歉。
可蘇洄卻好像聽不見那樣,什麼都不說。
“怎麼了?”寧一宵輕聲問,“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
漫長的等待之後,蘇洄終於開了口,他似乎在哭,聲音和往日完全不同,沒有一點生機。
他很艱難地說“對不起”,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花了許多力氣,幾乎沒有辦法說下一句。
寧一宵不想聽他說對不起,每一個人要離開他時都會以此作為開場白,這幾個字令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