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嘆息了一聲:“我那個兒子,這麼多年來真是勞煩沈峰主照顧有加了。”
雖然早有預感,和洛冰河脫不了關系。沈清秋還是心中一緊。他勉強打起精神,道:“洛冰河?又關他什麼事。”
天琅君噗嗤笑了一聲,低頭道:“怎麼說呢?我發現他對沈峰主,非常之……”
他話說的曖昧不清,甚至答非所問,沈清秋卻不難做出一大串聯想推測。
隨著天琅君使用這具身體的時間越長,魔氣越盛,修為恢復得越多,肉身就會愈加殘破,到處打滿補丁。他遲早需要一個新的身體。這身體最好是有血緣關系,同為天魔血系傳承人。如果因為混血關系,自帶兩套修煉系統的話,那就更妙了。
有誰的身體比洛冰河的更合適?
沈清秋眯了眯眼:“召我回魂,目的是引他前來聖陵?”
天琅君道:“沈峰主真是明白人。”
沈清秋提醒他:“洛冰河現在還沒坐上你原先的位置,不能進入聖陵,就算他想來,也來不了。”
天琅君卻像對他很有信心,道:“隻要他想,就一定能夠來。”
沈清秋緩緩地說:“不管你想做什麼,那可是你兒子。”
天琅君道:“的確。”
“你和蘇夕顏的親生兒子。”
天琅君道:“所以?”
聽到這裡,沈清秋終於確信了。
天琅君談及洛冰河的寥寥幾句中,雖然微笑不減,可言辭神情之中,透出一種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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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的天琅君以往在沈清秋腦子裡那種熱愛和平、深情似海的形象出入太大了。他提到蘇夕顏的時候,語氣都不帶個顫。喜歡稱洛冰河為“我這兒子”,可分毫不覺得他有任何父子親情的概念。
他不光不是一個和平愛好者、連愛情至上主義者也不是。完全顛覆了沈清秋長久以來(一廂情願)的認知。
其實這也正常,對於情感,魔族本來就疏離冷淡,他們更注重口腹之欲,崇尚權勢和力量。隻是,怎麼也不至於是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沈清秋多少有些不舒服。
洛冰河真的是……一個真正爹不疼娘不愛的人。
金蘭城這個黑鍋,沈清秋一直都扣在洛冰河頭上,這孩子委委屈屈被糊了一臉那麼久,申辯了幾次,盡皆無果。不久之前他們剛分開時,沈清秋還用話狠狠刺過他。
他心中對天琅君頗有不滿,可細細思來,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傷洛冰河之深,更甚其父天琅君,才是致命。
墓殿剛陷入一陣死寂,第二陣百獸咆哮和地動山搖降臨,打破了一池死水。這次來勢愈加兇猛,幾乎逼近天崩地裂之勢。沈清秋下盤再穩也站不住了,他單手扶著棺材:“有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什麼”還沒說完,墓殿上方嵌滿寶石的天頂突然大片大片傾塌下來,殿中三人都反應極快,遠遠讓開。一聲巨響,有個沉重的東西砸了下來,落在墓殿正中央,煙塵滾滾和晶光亂閃裡,現出一團龐然黑影。
洛冰河踩在一頭通體漆黑的巨獸上,黑衣共白塵亂飛,心魔劍在背後凜然出鞘,一雙眼睛赤光流轉,正殺氣騰騰俯視下方。
第58章 喜怒哀殿
那頭巨獸乍看略像犀牛,頭頂一隻彎如月勾的獨角,可張嘴一聲長號,居然從血紅的口腔裡吐出一隻盤旋的赤色巨蟒,犀叫混雜著蟒蛇嘶鳴,尤為震撼。
真?黑!月!蟒!犀!
黑+月+蟒+犀。原來黑月蟒犀就是這四個元素簡單搭配組合而成的。向天打飛機菊苣的取名風格一如既往的實在!
竹枝郎立刻盡職盡責地擋在天琅君面前,順便也擋在了沈清秋面前。沈清秋一見洛冰河,下意識往竹枝郎身後靠了靠。倒不是還對洛冰河避之不及,而是問心有愧,有點無顏見人的意思。更不敢去想,洛冰河第二次親眼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斷了氣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隻能下意識掩耳盜鈴,作眼不見心不亂狀。
天琅君挑了挑眉,這個動作也和洛冰河有八分神似:“不惜捕獲兩百頭黑月蟒犀來破除聖陵的結界。沈峰主,我這個兒子,對你還真是很不一般。”
沈清秋無可反駁。這可是原著中連無間深淵都能吼開的稀有魔獸,為了突破聖陵,洛冰河居然能一次性抓來兩百頭。
煙塵散去之後,沈清秋才看清,洛冰河竟是單形隻影闖的聖陵。聖陵是魔族聖地同時也是禁地,無論哪一個,本土魔族都會心懷敬畏,不敢觸犯。這是信仰問題,誰也不敢跟著一起來,他當然隻能單形隻影。
天琅君閉目一陣,睜開雙眼道:“勇氣可嘉,隻是你一人來倒也沒什麼,卻不該捎帶兩條小雜魚進來。”
洛冰河沉著臉從蟒犀頭上躍下,那巨獸像是耗盡了氣力,再也堅持不住,轟然倒地。他死死盯著沈清秋,眼裡火花崩炸,又激憤又像要哭的樣子。沈清秋突然反應過來,他剛才往竹枝郎身後閃的舉動,太像是在嫌棄洛冰河了!
目下解釋不及,站在這裡的,可是連原作者都蓋章全方位實力碾壓男主的男主他爹啊!沈清秋終於喝出聲來:“回去!”
洛冰河不答話,一抬手,修雅劍拋出,看沈清秋接住後,這才轉臉,對著墓殿中另外兩人,兩團烈烈翻滾的魔氣分挾在掌中,身形虛閃,直接送了過去。
這就交上手了?
洛冰河左手砸中竹枝郎小腹,毫無懸念地把他擊飛。右手則撞向天琅君。沈清秋滿心緊張,定睛凝神觀望。
天琅君接住了!一步未退,反手輕輕劃下,在洛冰河肩部一擦。
沈清秋發誓,他聽到了洛冰河體內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
仿佛是為了驗證這一點,洛冰河眨了眨眼,毫無預兆的,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他整個下巴和脖子胸膛都被一片汙紅,還在滴滴落地。洛冰河擦了擦嘴角,看上去還有些茫然。
說真的,他已經很久沒體會過肉體受傷吐血的感覺了。
說!好!的!男!主!掛!逼!金!身!不!破!定!律!呢!
不坑爹改坑兒子了麼!
天琅君隻輕輕拍了洛冰河肩膀一掌,那隻手臂便又斷了。他皺了皺眉,竹枝郎立即代為拾起,雙手呈上。洛冰河也不去擦拭鮮血,眼中閃過兇光,反手握住背上心魔。天琅君道:“劍,是把好劍。可惜用得亂七八糟。”
洛冰河衝沈清秋低聲喝道:“跟我走!”
竹枝郎道:“遲了,兩百頭黑月蟒犀也隻不過能讓聖陵結界打開一瞬,放你進來而已。”
洛冰河厲聲道:“那就用你們兩個做血祭,再開一次!”
誰知,心魔劍還未完全出鞘,就猛地又插回了鞘中。天琅君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到他身後,一隻手指就把劍壓回鞘裡,竟是不讓他把劍拔出來。洛冰河反應也快極,轉身迎擊。誰知無論他多快,每次心魔都隻能拔出最多三寸,隨即就被壓回。幾個來回,天琅君似乎失去了逗他的興趣,手腕一翻,不去管心魔,而是直接壓在了他的天靈上。
洛冰河雙眼猝睜,一團濃鬱的紫黑之氣在他天靈上方翻卷。天琅君提起手,對著洛冰河那張雪白的臉看了看,客觀地評價道:“像他母親。”
一旁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眼睛像你。”
天琅君緩緩回頭。修雅劍寒光閃閃,橫在竹枝郎頸間。
沈清秋微笑:“這麼好的下屬,這麼貼心的好外甥,沒了可不劃算。天琅君是不是該斟酌一下?”
竹枝郎低聲道:“君上,屬下一時疏忽。”
都“一時疏忽”了還這麼難搞,沈清秋費了老大勁才把他制住。這人不化蛇形的時候也一樣滑溜!
天琅君幽幽地道:“竹枝郎有點傻,心地很脆弱的。你這麼對他,他會傷心。”
竹枝郎弱聲道:“君上,我……我沒有……”
沈清秋半真半假道:“我的心一點也不脆弱,但是你這麼對我徒弟,我也會傷心。你放開我徒弟,我放開你外甥,如何?”
天琅君攤手道:“隻怕是不給我這個機會啊。”
沈清秋手心其實全是冷汗,隻有聲音聽上去極其冷靜:“我正在給你這個機會。”
天琅君道:“我是指,竹枝郎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話音未落,竹枝郎猛地主動朝沈清秋劍尖撞去!
這一下力道非常,真的是拼死之勢,絕無半分作假嫌疑。沈清秋吃了一驚,下意識撤劍。劍鋒一收,竹枝郎趁勢脫身,閃回天琅君身旁。
天琅君做了個“你看吧”的表情,笑道:“我告訴過你,竹枝郎有點傻的。若要我為他受要挾,他會自求一死。沈峰主可千萬別小看他。”
沈清秋幾欲吐血。作為人質,竹枝郎真是完全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不僅難搞,好不容易挾持一次,完全沒有成就感!
天琅君道:“既然我外甥受了點委屈,理應在沈峰主徒弟身上討回來。”說著,五指微微收攏。洛冰河悶哼一聲,眼角有鮮血流出,可眼珠還艱難地轉向沈清秋那邊,咬住牙裡的血沫,道:“……走……去哪兒都好……別待在這裡!”
沈清秋猛地抬頭,修雅劍向正前方擲出。仿佛白電橫閃,急刺向天琅君。他微一偏頭,劍鋒擦著他的臉頰,鐺的一聲,釘在身後遠處畫壁上。
天琅君道:“準頭不大好。”
沈清秋慢慢收回手,一勾嘴角:“很準。正中靶心。”
天琅君微微一怔,當即回頭。隻見修雅劍正正釘在壁畫上微笑女人面孔的一隻眼睛上。原本鑲嵌在瞳孔部位的寶石碎成數片,閃爍著落下石壁。
那女人明明隻是畫在牆上的一張臉,可彎彎勾起的嘴角越勾越翹,竟像是越笑越開心,一隻咧嘴咧到了耳朵邊,仿佛裂口女的血盆大口。
突然,墓殿之中,爆發出尖銳無比的大笑聲。
而這笑聲,正是從壁畫上的女人嘴裡發出來的!
喜殿有防盜措施。一面牆壁上都是鑲嵌的寶石,可你隻要撬下來一塊,便等著被喜殿魔女的音波武器活生生笑死吧!
這笑聲對魔族功效尤為明顯,畢竟本來主要防備對象就是流竄盜墓的魔族,沒有哪些人會闲得沒事或膽子大到來魔界盜墓的。入耳之後,心髒和腦筋突突狂跳不止,一陣銳痛,天旋地轉,眼睛發花。竹枝郎忍不住捂起了耳朵,天琅君也抽出一隻手按了按太陽穴。沈清秋早有準備,趁這一瞬間的機會,倏地掠過,左手一揚,修雅劍應聲回鞘,右手抓起洛冰河就跑!
衝進下一座墓殿,沈清秋第一件事就是放下閘門,放死!沉重的巨石應聲落地,激起亂塵,他隻找到關門機關,沒找到開門的。開不了最好,他剛剛這麼想,好不容易放了心,回頭一看,當場就給跪了。
竹枝郎一隻手被他緊緊拽著,眨了眨眼。
造的是什麼孽,他居然把那對正在單方面家暴的父子留在了喜殿。這罪過大了,裡面要出刑事案件啊!沈清秋甩開手轉身就要去劈石門,竹枝郎扯住他:“沈仙師,你別回去了。君上面前,他沒有勝算的。”
沈清秋幾欲崩潰。究竟為什麼這麼近也能搞錯人?都怪喜殿那畫壁女笑聲攻擊力太強,綠燭昏昏,三個人又都穿的是乍看差不多的黑衣服。因為親戚所以對顏色款式的喜好都差不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