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時候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還在想，不能讓路棲澤知道我這麼容易就心軟了。

 

他得跟我道歉，還得跟周晴保持距離才行。

 

我一邊盤算，一邊走到他家樓下，卻發現小區門口張燈結彩，熱鬧得像過年。

 

我愣住了，問旁邊的大爺是誰家辦喜事？

 

可能是趕路太累滿身疲憊，沒人認出我，大爺隨口道：

 

“還能是誰？路家那小子唄！”

 

“今天是他訂婚的好日子，這排場把整條路都堵住了！”

 

我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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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問：

 

“他要……跟誰訂婚？”

 

他的女朋友，不該是我嗎？對了，我已經跟他分手了……

 

窒息般的痛楚湧上心頭，我瞪大眼睛，幾乎喘不過氣。

 

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路棲澤真的不要我了。

 

我才離開四個月，他就跟別人訂婚了。

 

他甚至沒來找過我，還是我自己巴巴地跑回來的。

 

我想跟他和好，可他已經不需要我了。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低頭抹了抹眼，看到路棲澤從樓裡走出來。

 

一輛裝飾精美的婚車停在小區門口，路棲澤伸出手，扶著車裡走出來的女孩。

 

那女孩的身影有點眼熟，旁邊的人感嘆道：

 

“當然是周晴啊，除了她還能有誰？”

 

曾經，我也幻想過跟路棲澤訂婚的場景，就像現在這樣。

 

他穿著西裝，我穿著禮服，等他牽著我的手，帶我走進新生活。

 

可真到了這一天，我隻是個旁觀者。

 

我沒勇氣衝上去問，也不敢讓路棲澤看見。

 

因為，是我先提的分手啊。

 

是我賭氣離開的老家。

 

我以為路棲澤會來哄我，承認他的錯。

 

可他隻是換了個女朋友。

 

好像有我沒我，都沒什麼區別。

 

有周晴在，他幹嗎非等我回去？

 

11.

 

想到這兒，我再也待不下去，狼狽地逃離了老家。

 

沒想到回海州的路上遇到車禍，為了躲避追尾。

 

我猛打方向盤，車子衝下了路邊的坡。

 

江川就是在坡下發現我的。

 

那時候他正好去附近拍外景，碰巧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已經沒命了。

 

可即便活下來，我也還是不吃不喝，整天沉默。

 

路棲澤訂婚的事徹底擊垮了我，我一度覺得活著沒意思，好像世上沒什麼值得我在乎的了。

 

江川見我整天渾渾噩噩，把我帶到了他的攝影工作室。

 

那裡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來拍照留念，有的帶著笑臉，有的滿懷期待。

 

即使生活瑣碎，他們也努力尋找值得記錄的瞬間。

 

跟他們比起來，我的那些痛苦顯得有些矯情。

 

我在那兒待了沒幾個月，就不好意思再消沉下去了。

 

江川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從迷茫和傷痛中走了出來。

 

他忙著工作卻從不嫌累，白天跑外景，晚上回來還幫我調整狀態。

 

我再怎麼不懂事，也知道該知恩圖報。

 

身體恢復後，我就留下來，幫他整理器材、處理照片。

 

後來日久生情，我嫁給了他。

 

生了小暖，搬到海州，遇到了姑姑一家。

 

故人接連出現，可我早已不是當年的徐曉曉。

 

我不會再為路棲澤動心，也不會像過去那樣因他的一舉一動而忽喜忽悲。

 

他現在對我來說，跟路人沒什麼區別。

 

我把過去的事告訴他，就是想讓他知道，我已經放下了。

 

“路棲澤，我們以前是男女朋友，我也曾很喜歡你。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有了周晴做你的未婚妻，我也有了我的歸宿，為什麼還要來糾纏呢？”

 

我不解地看著他。

 

路棲澤自從聽完我說的話，臉色就一直很差，像丟了魂似的。

 

他喃喃道：

 

“原來你回去過……”

 

我不明白他這是什麼反應，點了點頭：

 

“對，還正好撞上你跟周晴訂婚。你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是怕我還纏著你嗎？”

 

除了這個原因，我也想不到別的了。

 

路棲澤以前對我百般包容，也許早就煩了。

 

所以我一走，他就迫不及待跟周晴訂婚了吧！

 

我表情平靜，路棲澤卻紅了眼眶，搖頭道：

 

“不是那樣的。”

 

他張了張嘴，像是有什麼難以開口，苦笑了一聲，才帶著復雜的情緒說：

 

“如果我說，我也是在跟你賭氣呢？”

 

我愣住，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賭氣？什麼意思？

 

難道路棲澤想說，他跟周晴訂婚，也是為了氣我？

 

路棲澤在我的注視下，嘴角微微上揚，眨了眨眼，眼角似乎有淚光。

 

他緩緩道：“徐曉曉，你信不信，我這輩子隻喜歡過你一個，隻想跟你在一起？”

 

苦笑夾著淚水，像藏著無盡的遺憾。

 

路棲澤看著我，語氣溫柔又深沉，像是一場遲來的告白。

 

他說：“徐曉曉，我從來沒嫌棄過你。”

 

12.

 

別人可能喜歡溫柔嫻靜的女生，或者知性優雅的類型。

 

可他路棲澤隻喜歡那個大大咧咧、活力四射的女孩。

 

她叫徐曉曉，是他的初戀。

 

等到她二十四歲，他們就會訂婚。

 

她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從很早就開始期待那一天。

 

但那一天永遠不會來了。

 

這世上總有太多陰差陽錯，情深卻緣淺。

 

他們習慣了一起打鬧，吵吵嚷嚷卻又黏在一起。

 

以為感情牢不可破，其實脆弱得像一張薄紙。

 

路棲澤不是不知道，他爸媽更喜歡周晴，不太看得上徐曉曉。

 

他也不是沒察覺，周晴的出現讓徐曉曉的日子不好過，身邊貶低她的人越來越多。

 

他隻是覺得，這些跟周晴沒關系，周晴是無辜的。

 

而徐曉曉有他護著，就算別人不喜歡，隻要他喜歡就夠了。

 

他沒意識到，自己其實也在慢慢被影響，漸漸冷落了徐曉曉。

 

甚至在她傷心時，還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路棲澤沒用多少力，以為她不會太疼。

 

可徐曉曉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掉，哭得他心裡一陣刺痛。

 

路棲澤警告自己，不能心軟，得給她點教訓。

 

當眾說他跟周晴不清不楚，他以前太慣著她了。

 

他想著讓她回家冷靜冷靜，可沒想到，她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看到那條分手消息時，路棲澤氣得眼都紅了。

 

但這還不算最氣的，最氣的是她還留了句話。

 

“路棲澤，祝你跟周晴早點完蛋！”

 

這麼毒的詛咒，不光針對周晴，連他也一塊罵了。

 

路棲澤心裡也憋了火，再加上這些天周晴跟家裡的撺掇，就故意晾著徐曉曉。

 

他在等她主動回來認錯。

 

可徐曉曉直接搬離了老家，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路棲澤氣得差點砸手機，爸媽這時提起他的婚事。

 

試探地說既然跟徐家那丫頭掰了，不如考慮下周晴。

 

路棲澤愣住，他本來沒想跟周晴怎麼樣。

 

可如果徐曉曉知道他要訂婚，肯定會坐不住吧？

 

到時候她還不乖乖回來！

 

所以一氣之下，路棲澤點了頭。

 

他甚至還特意更新了朋友圈，曬了訂婚戒指的照片，連我罵他的那條消息截圖都存了起來。

 

可他還是憋著一口氣，拖到第二年春天，也沒去找徐曉曉。

 

他不知道，我跑到了海州，根本沒聽說他要訂婚的消息。

 

他還以為，我是真的討厭他，連他訂婚都不屑回來看一眼。

 

路棲澤幾乎是自暴自棄地跟周晴訂了婚，像是破罐子破摔。

 

他沒發現，我就在小區樓下，眼睜睜看著他牽著別人的手。

 

13.

 

大學戀人，情竇初開。

 

隻因一次賭氣，就這麼錯過，此生再無交集。

 

訂婚那天，路棲澤心裡還抱著不現實的幻想。

 

竟然當眾說，如果徐曉曉回來，他就跟我重修舊好。

 

可我沒回去。

 

這次賭氣，我走得格外遠。

 

直到三年後，表弟把一個盒子交給他。

 

裡面是他送我的鑰匙扣、手鏈，還有一起買的電影票根、拍立得照片。

 

他激動得不行，以為我回來了，忙問我在哪兒。

 

表弟愣了愣，說：“她已經結婚了。”

 

晴天霹靂，瞬間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路棲澤都沒察覺自己捂著胸口咳嗽，手背上沾了血，低聲問：

 

“……在哪兒？”

 

“海州。”

 

雪花飄落，天空又開始下起小雪。

 

路棲澤說完從沒嫌棄過我後，就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臉色陰晴不定。

 

屋裡，小暖被噩夢驚醒。

 

我進屋抱起她輕聲哄著，路棲澤隔著窗戶盯著我，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他說：“對不起，是我打擾了。”

 

我有點意外，見他想通了，便淡淡道：

 

“既然明白，那就回老家吧。”

 

路棲澤低頭，嗯了一聲：

 

“過兩天就走。”

 

他猶豫了一下，問：

 

“我能抱抱……小暖嗎？”

 

我皺起眉，眼裡透出戒備。

 

路棲澤趕緊說：“我沒別的意思，你別擔心我會做什麼。”

 

說著，他看向小暖，滿臉羨慕。

 

小暖盯著他，朝他伸出手：

 

“叔叔抱！”

 

她還小，不懂大人的恩怨。

 

隻是覺得這個叔叔看起來很難過，所以想安慰他。

 

路棲澤眼睛一亮，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還是把小暖遞給他：

 

“小心點。”

 

路棲澤像是得了寶，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暖。

 

他看著她的小臉，雖然年紀還小，但眉眼跟我很像。

 

路棲澤看著看著，眼眶湿了，嘴角卻揚起一抹笑。

 

小暖摸著他的臉，好奇地問：

 

“叔叔，你怎麼哭了呀？”

 

路棲澤說：“因為我辜負了一個很愛我的人。如果不是我錯了，也許我跟她的孩子，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我聽出他說的是我，瞪了他一眼，讓他別在孩子面前亂說話，把小暖從他懷裡接回來。

 

“行了，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走吧。以後那些東西也別送了，平白讓我難解釋。”

 

路棲澤苦澀地點點頭：“不會了。”

 

他像是終於清醒過來，在大雪變猛前離開了。

 

走之前，他說：“如果以後江川對你不好，就帶著小暖來老家找我，我永遠給你們留個地方。”

 

我嗤笑一聲：“不用。”

 

路棲澤眼神黯淡下去，恍惚間，我又聽見他低低的嘆息。

 

14.

 

江川回家後，聽說路棲澤來過，忙問我有沒有事。

 

我笑著告訴他，路棲澤已經走了，不會再來。

 

江川疑惑，問我怎麼這麼肯定。

 

我冷笑：“隻要他還要點臉面，就不會再來。”

 

確實，先提分手的是我。

 

但我可沒逼他選周晴。

 

既然他選了，就別後悔。

 

路家爸媽其實一直不太喜歡我。

 

以前看不清，現在卻想得明白。

 

如果不是他們不滿意，我跟路棲澤的感情怎麼會拖到現在，直到周晴出現？

 

那些捧周晴踩我的話，也是有人故意在我耳邊傳，想讓我知難而退。

 

路棲澤的爸媽，還真是費盡心思。

 

我冷嘲地勾起唇，把老家的那些事拋在腦後，也不知道，路棲澤回去後跟家裡大鬧了一場。

 

他以感情不和為由，跟周晴解除了婚約。

 

周晴站在他家樓下哭得撕心裂肺，崩潰地說：

 

“訂婚這幾年，你從沒碰過我，我怎麼可能開心？”

 

“路棲澤，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哭得慘烈，可路棲澤一點情面都不留。

 

最後周晴回了娘家，沒多久就搬去了外地。

 

我在海州，跟江川把攝影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小暖也在我們身邊慢慢長大。

 

又一個冬天，大雪紛飛，小暖趴在窗戶邊往外看，說：

 

“媽媽，我好像看到一個認識的人。”

 

我笑出聲：“不會又是賣烤紅薯的大叔吧？”

 

小暖臉紅了紅，搖頭道：

 

“不是，那個人有一雙很亮的眼睛，像海水一樣。”

 

這形容讓我不由得想起了路棲澤。

 

我懷疑道：“你沒看錯吧？”

 

小暖不太確定：“可能……沒有……”

 

雪太大，她也不確定那雙眼睛是不是一閃而過的錯覺。

 

見她還盯著窗外，我無奈地喊：

 

“別看了，先來吃晚飯吧。”

 

溫暖的飯菜香氣從廚房飄出來，窗外那個站在雪裡的身影似乎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

 

大雪蓋滿他的傘，那張不再年輕的臉有了細紋。

 

隻是那雙眼睛，依然清澈如海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