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嶽祈眼底的興趣被這一聲叫出來，他慢條斯理地抬頭，與神色慌張的衛臨逸對視。
“好巧啊，衛臨逸。”
衛臨逸抿緊唇，視線在我和嶽祈兩頭來回轉了幾圈，終於定定地看著我：“你跟他什麼關系？”
質問的語氣太明顯，我心底一陣怒火湧起。
連帶著瞥向蘇可可的眼神都冷了幾分，“你有什麼資格問我？”
衛臨逸臉色微變，沉默幾秒才說，“我和可可之間什麼都沒有。”
我嗤笑一聲。
“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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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臨逸，你詞庫就這麼點嗎？反駁事實前就不能多編幾個說法？”
記憶中那個張揚亮眼的少年在此時終於褪下華麗面具，他鐵青著臉，“那你呢？你和他又是在做什麼？”
“不是我說，你是眼神有問題還是小腦萎縮了？”宋嘉軒拍了把桌子，語氣很不客氣，“我這麼大個人在這兒你是一點沒看見是吧！”
“林小姐你別誤會，”蘇可可眼看衛臨逸面色不虞，終於出聲，“我今天與周總一同拿下一個大項目，才臨時決定來聚餐慶祝。”
“衛臨逸，”我不看蘇可可，平靜地喊了他一聲，“你喜歡蘇可可對嗎？”
衛臨逸一愣，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蘇可可。
視線卻又在我和嶽祈之間滾了個來回。
終於，他盯著我，語氣堅定地一字一頓回道：“不。”
“不是的，我和她隻是同事，我從沒想過和她在一起。”
蘇可可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見一聲嗤笑，很輕一聲，卻也很諷刺。
“我倒是不知道，同事之間也可以像男女朋友一樣在大街上手拉手。”
嶽祈老神在在地靠著椅背，看向蘇可可和衛臨逸的眼神，很戲謔，也很冷漠。
衛臨逸冷冷盯著他，手心緊握成拳，幾乎要暴走。
“衛臨逸，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我喚回他的思緒，嗓音發冷。
他下意識看向蘇可可的那一眼，徹底說明他喜歡的人已不是我。
他會變心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我和他之間，早就沒可能了。
16
回去路上，我還是坐的副駕駛座位。
宋嘉軒罵了衛臨逸一路，此時已累倒在後座睡著了。
而我和嶽祈，像是達成某種默契，都不吭聲。
安靜的夜裡，隻有風聲敲打著車窗。
在我搖下車窗，聽見風聲的瞬間，我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喚我——
“悅悅……”
我徑直扭頭看去，視線落在嶽祈的側臉。
他專注地開著車，側臉在深夜的昏暗中顯得清冷。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場告白，他也是這麼側對著我，側臉輪廓清晰堅毅。
他沒看我，但搖了頭。
拒絕了我的告白。
許是黑夜裡，衝動總來得又猛又急。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嶽祈，你當年為什麼要拒絕我的告白？”
“……”
風聲陣陣。
柔和又猛烈。
我裹挾在風中，直到閉上眼，也想不起他到底有沒有回應我。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
接下來的一個月，衛臨逸來找過我很多次。
嶽祈也是。
他開始有意無意侵入我的生活。
等我回過神，早已無法抗拒。
比起衛臨逸的煩人，嶽祈更讓我困擾。
因為我看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17
這天下班回家，才走到公司大門就聽見陣陣驚雷。
雨來得又猛又急。
我才撐開傘，就看見遠處站著個身影。
我心一跳。
走上前去，果然是衛臨逸。
他站在雨中，全然不顧路人的打量，隻定定看著我，水珠沿著他的頭發滴落，落在額頭，鼻尖，下巴……
我站在傘下，沉默地看著渾身湿透的他。
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樣。
而他看著我，眼裡湿漉漉一片，又是那副我熟悉的受傷的表情，他輕聲喚我，“希悅……”
“我錯了，別不要我……”
我終於走上前，抬高手臂，將他罩在傘下。
不等我說話，他已換下那副受傷的表情，唇角揚起，“希悅，我已經處理好我和蘇可可的關系了，我很確定，我愛的是你……”
“衛臨逸，”我冷冷打斷他，打斷他的得意，打斷他的自以為是，“我說了很多遍，我們已經分手了。”
大概是我的語氣太過決絕，大概是他那可憐又可笑的自信心受到打擊，他沉下臉色，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
“我說了，我已經和蘇可可斷了，再說我和她之間本來就什麼都沒發生，你到底還要我怎樣？”
“衛臨逸，”聽著他的指責，我木然地摸了摸臉，分不清是雨水濺到的還是流了淚，“你說你和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
“那些每天早上說的早安，晚上互道的晚安，每頓吃了什麼的分享，”我頓了頓，壓住喉口哽咽，“還有那些什麼都聽你的，把我為你求來的吊墜轉手送給她，大庭廣眾之下手拉手，這些都算是沒什麼嗎？”
“你們打著朋友的名義做了這麼多情侶之間才會做的事，這還算沒什麼嗎？”
“為什麼偏偏都是情侶會做的事？”
我一句一句控訴著，連雨聲都跟著助力。
衛臨逸臉上終於滿是愧疚。
可是轉瞬之間，他又換上一副震怒的表情，他遠遠看著某處，質問我：“你這麼對我，是不是因為喜歡上他了？”
“他是不是告訴你了？”
“什麼？”
我愣住。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我看見了嶽祈。
他撐著把黑傘站在車邊，遠遠注視著我。
“希悅，你不能喜歡他，你是我的……”
衛臨逸像是突然瘋了，SS抓著我的手腕，嗓音裡滿是慌張。
直到嶽祈將我從他手下解救出來，他冷冷盯著嶽祈，最終隻留下一句話：“你是不是很得意？”
18
那天雨下了一整夜，雨聲很響。
而我卻在小出租屋裡，清晰地聽見關於嶽祈，關於我不知道的那些年。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你？”
我坐在沙發上，緊盯著嶽祈問道。
他正拿著毛巾一點一點擦去我發尾的水珠。
“那天你問我為什麼拒絕你。”
嶽祈開口，卻是說那天晚上的事，我不由攥緊手心。
“為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喜歡我還是依賴我，又或者是習慣我。”
嶽祈笑了笑，想起那些年，像裹了層夢幻的泡沫，一戳就碎。
“再說了，你那時才高一，我得多自私才會在那時候答應你啊。”
他看著身前人的發頂，忍不住上手揉了揉。
像曾經很多次所做那樣。
“宋希悅，”我聽見他輕聲喚我，嗓音裡滿滿的繾綣，“我的悅悅……這麼驕傲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就應該拿到你想要的一切，站到你該站到的地方。”
那聲悅悅，與那晚湮沒在風聲中的那聲融在一起。
與多年前他喚我的每一聲都融在一起。
我手心越攥越緊，卻被他握在手裡，一點一點掰開。
嶽祈蹲下身，與我平視。
他輕輕揉捏著我的手心，撫平那些被我弄出來的掐痕。
“我不敢賭，不敢賭我和你在一起之後會不會影響你的未來，你這麼重要……我怎麼敢用你來下注？”
嶽祈笑了，“可我又真是個大傻子，眼睜睜看著衛臨逸搶走你。”
“他搶走我？”
我懵在原地。
“拍畢業照那天，我看見你們抱在一起，”嶽祈眨眨眼，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掩飾什麼情緒，“他還跑來告訴我，你已經答應他的表白……”
“我沒有！”
我騰地站起身，卻被嶽祈按住。
他溫和地看著我，眼神專注。
“我知道，我後來知道了。”
“可是晚了。”
我接話道。
雖然高三結束時我沒答應他，但在大二那年，我確實答應了他。
已經晚了，晚了很久很久。
“所以那時候，你也很喜歡我對嗎？”
我忍著哭腔問道。
原來當年那個暗戀他的女孩並不是一廂情願。
原來他也很喜歡她。
“別哭，”嶽祈淡淡笑著，抬手溫柔地撫去我的淚，“悅悅，抱抱我好嗎？”
我抱住他，將眼淚全擦在他衣服上。
他總是像多年前一樣，明明是我需要安慰，他卻總是向我伸手。
“悅悅，抱抱我好嗎？”
時間永遠向前，將我們改變。
恍惚間，他又好像從未改變。
19
那天之後，我已經很久沒見過衛臨逸。
而我也並沒有很快和嶽祈在一起。
我總覺得，這樣對他不公平。
他隻是有些委屈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同意了我的想法……
直到這天下班，再次遇見衛臨逸。
他面色憔悴很多，胡茬看起來有很長時間沒認真打理了，眼底滿是紅血絲。
他堵住我下班的路，“希悅，我真的和蘇可可斷幹淨了，我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我們，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他眼底滿是痛苦，嘴唇微張，吐著不成調的語句。
“對不起……我真的不該那樣對你，我當初明明感覺到她對我有意思，明明她還跟我表白過，我卻放任自己……希悅，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嗎？你不會喜歡嶽祈的……”
聽到嶽祈的名字，我總算來了點興趣。
“衛臨逸，”我仰頭看著他的雙眼，眼底似乎能看見我的倒影，“你究竟是真的還喜歡我……”
“還是因為嶽祈的到來產生了危機感？為了……”我語氣一頓，再無顧忌，“為了維護你那可憐又可笑的自尊心？”
衛臨逸愣住，臉色煞白。
遠處，嶽祈已經下車。
他遠遠看著我，眼神深沉得有些悲傷。
我心一跳，心口泛上密密的疼。
突然就懂了很多年前，他眼睜睜看著我和衛臨逸貌似在相擁的合照時，那蘊上心底幾乎能毀天滅地的感情。
我看向衛臨逸，心底再無一絲動搖。
“衛臨逸，你說的沒錯，因為我喜歡上了嶽祈，所以不要你了。”
當著他的面，我徑直朝嶽祈走去。
當著他的面，我牽起嶽祈的手。
當著他的面，我珍重地在嶽祈唇上落下一個吻。
雖然有些卑劣，但我此刻就是想以這般卑劣的手段，換給嶽祈一點開心。
我要讓他看見，此刻，我堅定地選擇他。
嶽祈很受用。
他受寵若驚地摟住我，低聲在我耳邊笑著說：“我的女朋友，晚上好。”
我也笑著回他。
“晚上好，男朋友。”
……
回到家，我窩在嶽祈懷裡問他。
“你會不會覺得我還沒從上一段感情脫離出來？才和他分手沒多久我就和你在一起……”
他徑直吻住我，一觸即分。
我的臉熱起來，“你幹嘛突然親我？”
嶽祈看著我，眼眸深沉。
他抬手觸碰我的耳垂，冰涼的感覺讓我不由一躲，旋即把他的手拉到懷裡，“你的手好冰……”
他不言語，隻湊近我的耳朵，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廓，我想躲，卻被他掐著腰摟在懷裡動彈不得。
“嶽祈……”
我輕聲喚他，他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
“悅悅，喜歡我嗎？”
“……”
心髒像要跳出胸腔，我不受控制地回憶起他第一次這樣喊我時，那久違的心動跨越時間，再次清晰地直抵心髒，連帶著四肢百骸都感到震顫。
原來，我又喜歡上了他。
“悅悅。”
他又這樣喚我，眼神深情繾綣，語氣堅定。
“信我。”
好吧。
我伸手回抱住他。
我信。
20番外
衛臨逸視角
第一次感到希悅要離開我時，是她將那吊墜從蘇可可脖子上扯下來的瞬間。
我的希悅和我在一起這麼多年，一直很溫順。
我便忘了，她的家庭不允許她溫順。
她從小就像個炮仗，一點就燃。
她不允許別人欺負她，一點都不。
可那天我看著她眼角的淚，終於意識到，我欺負了她。
第二次感到希悅真的要離開我時，是在餐廳遇見嶽祈的時候。
嶽祈。
我沒想到，還能再見他。
在這麼狼狽的時候，以這麼不堪的方式。
他眼底的嘲諷很深很深。
我突然就慌了。
我想起來高中那些年，希悅的眼裡都是他。
隻有他。
我也看見，他的眼裡有她。
我聽說他要在高考結束後向她表白。
所以，我撒了個謊。
我讓他看見我和希悅相擁的合照，我告訴他希悅已經答應我的告白。
我一個一個地跟其他同學換位置，終於在大合照定格之前站到希悅身邊。
我抬起手，姿勢像在與她相擁。
那時我臉上的笑完全是因她而起。
可是，什麼時候，我的眼底開始裝下另一個人了？
第三次感到希悅終於要離開的時候，是那個雨天。
整個城市像被雨神洗禮，雨下了一整夜，又急又猛。
我看見嶽祈眼底的嘲弄，看見希悅眼底的冷漠。
我終於意識到，我快要失去我的希悅。
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鼓足勇氣，想再與她見一面。
她眼底的不耐深深刺痛我。
我才終於發現，當初我扎在她身上的刀有多疼。
她當著我的面，朝他走去。
牽起他的手。
親吻他。
畫面是這麼美好。
又讓人嫉妒。
我終於失去了她。
可是……我明明曾經擁有過她的啊。
宋希悅。
衛臨逸。
希悅懿行。
她是希悅。
我卻不是真的“懿行”。
老天在跟我開一個玩笑嗎？
是我，親手把我的希悅弄丟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