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睜眼時是在醫院,陳沈書逆著醫院的白熾燈問我怎麼樣。
我乖乖答著,聽他一字一句地解釋先前疏離我的原因。
「許悅拿著照片威脅我。」
「這些一旦傳播出去會影響你在學校的生活。」
「那段時間的行為並不是我的本意。」
「抱歉。」
陳沈書走後,我配合警察叔叔做筆錄。
他們說許悅一直利用身份之便誘騙本校女生,昨天的事是確鑿的證據,可以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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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間,還提到了她始終僱人偷拍我和陳沈書的行為。
看來他沒說謊。
籤字時,我瞥到底部的日期,12 月 23 號。
距離我二十歲,成為有夫之婦還有兩天。
護士姐姐說我沒有大礙,所以在陳沈書配合調查的間隙,我寫下了自己的「絕筆信」,然後火速跑路。
10
我從小體弱多病。
兩個月大時高燒不退,家裡人帶我四處求醫都無果,最後找到了一位老先生。
他說我這是八字太弱,但命裡有緣。
找個八字硬的人結親就好了。
雖然聽著很離譜,但我確實從那以後身體好了不少,逃過了一波又一波感冒。
我那素未謀面的老公大我八歲。
坦白講,我是反對包辦婚姻的,但人家舍身救我的命,我怎麼也說不出來婚後各過各的話。
陳沈書是我婚前想給自己圓的一場夢。
圓不成就算了。
酒吧裡。
我哭天抹淚的和南知傾訴完,轉身投入和男模弟弟們的蒙眼抓人遊戲。
南知和一堆朋友都在,周圍喧鬧。
「真想不到溫溫是我們之中最早結婚的。」
除了南知,他們都不知道婚約的事,我隨口編了個理由。
「有錢花,說不定還不回家。」
「不嫁白不嫁。」
嘴上這麼說,我心裡的酸澀卻越來越濃,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為對陳沈書的遺憾還是因為結婚。
我本以為自己可以接受無愛的基礎,但此刻在眼眶打轉的淚騙不了人。
一滴一滴順著下顎滑落融進杯中的酒裡,身旁的南知把我抱進懷裡輕輕拍著,我開始控制不住地放聲大哭。
其實,母親曾和我提過幾次見面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就是一個敏感脆弱,還不敢面對現實的小女孩。
哭著哭著,身後的男模弟弟拽著我的手往腹肌上放。
「姐姐,別哭了。」
「我心疼。」
我破涕為笑,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些人會清醒地墮落了。
燈光搖曳,眼前的男人雖不及陳沈書但也算秀色可餐,最重要的是嘴甜會哄人。
好好好。
我們大女人,就是要過這種生活。
遊戲進行到下一輪,包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陳沈書站在門口目光冷峻,冬天的寒意久久不散,周圍一瞬間安靜下來,接著開始打招呼。
「陳老師。」
「陳老師好。」
我放在腹肌上的手不知為何抽動了一下,這一身反骨摸得更起勁,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
11
我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被陳沈書拽走的,隻覺得眾人的驚呼聲仿佛還回蕩在耳畔。
車內的氣溫不斷升高,我跨坐在他腿上借著酒勁想著放縱最後一次。
可溫熱的大掌揪住我命運的後脖頸,有些生氣地冷聲問道。
「為什麼跑?」
頭腦發熱讓我的意識模糊,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隻想親。
我低頭就吻上去,主動地探出舌尖,他不配合還想再說什麼,我有些惱怒地咬住他的唇瓣,像是在撒嬌。
「陳老師,讓我多親一會吧。」
「以後就親不到了。」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大掌扣住我的腰開始回應起來,溫熱的指尖輕掐著腰側的軟肉。
空氣在錯亂中變得稀薄,陳沈書騰出手按下窗戶,冰涼的風順著空隙湧進來,我下意識地又靠近熱源幾分。
他的唇還是那麼軟,懷抱還是那麼溫暖。
這麼想著,眼淚又止不住地流,鹹澀混入口中激得他又兇狠幾分。
我抽抽嗒嗒地哭著,陳沈書輕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
「陳老師,你真好看。」
「真想偷我老公的錢養你。」
他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挑了挑眉。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老公?」
「明天就有了。」
迷茫間我好像聽到了陳沈書貼心的囑咐。
「別忘記明天結婚。」
「拿你老公的錢養我。」
翌日。
從民政局出來,我看著新鮮熱乎的紅本本發呆。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反復翻看著這薄薄的兩頁,眸中染上喜色,嗯了一聲。
「陳沈書,你這是詐騙。」
話音剛落,一枚瑩潤的白玉棋子落到我掌心,似是被他攥了很久,餘溫久久不散。
「新婚快樂,溫棋。」
很少有人這麼叫我,大家都覺得溫溫比溫棋好聽。
但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卻格外纏綿悅耳,像他溫熱的指尖擦過敏感的耳垂,我的臉紅著一直到我們的婚房。
晚上我在客廳看了許久的電影,眼見到了十一點。
在陳沈書叫我之前,我看準時機一頭扎進客臥鎖好門,還不忘禮貌地道一句晚安。
我捂著胸口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大床裡,心髒怦怦振著,我仿佛能聽見脈搏的跳動聲。
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響起,終於我還是被陳沈書抱回了主臥。
我被壓在床上,灼熱的呼吸染紅每一寸皮膚,他的指尖四處滑著勾得人心痒。
腳腕被人環住向上推著,我害羞地側過頭不敢看他。
「你幹嘛?」
男人素來清潤的聲音變得低啞起來。
「我記得你在筆記上寫,我的肩寬好放腿來著。」
「我們今天就試試。」
反駁的話被抵在喉嚨,取而代之的是難抑的痛呼。
十指相扣,他掌心的熱意要把人的理智燙穿,不知何時我已經淚流滿面。
「疼。」
「我輕點。」
他嘴上應著動作卻不停,溫柔的吻不斷安撫著我。
我的意識開始浮沉,不由自主地想向他靠近。
陳沈書難耐的低喘越來越粗重,又把我往懷裡扣了幾分。
「疼就咬我。」
12
我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醒來,這一晚上太難熬,當天下午我就跑回了學校宿舍。
下課鈴聲響起,我想偷偷從後門溜走,陳沈書卻趁眾人還未起身叫住我。
「阮溫棋,一會到我辦公室。」
我磨蹭到門前時,陳沈書已經在裡面等了許久,毫不避諱地問道。
「躲我幹什麼?」
我支支吾吾的,不敢抬頭看他。
「沒有,在學校比較方便。」
他沉默著起身一步步逼近,直到我貼在牆面上退無可退,他抬手撥弄著我的發絲別到耳後。
「還疼嗎?」
昨晚的畫面閃過我的腦海,瞬間紅溫。
「不疼了。」
「那周末回家?」
「好。」
年末的省級書法比賽進入海選階段,陳沈書變得忙起來。
我也忙著吃喝玩樂,每天要參加各種各樣的同學聚會。
今日本來和往常一樣,酒過三巡卡著門禁時間散場回校。
可臨走之際,有人從身後攔住了我。
孟和晚明媚地衝我笑著,故作親昵地過來拉我的手。
高中時期我們的關系並不好,我往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怎麼了?」
「聽說你和陳沈書結婚了。」
一個密封的信封遞到我眼前,她直白地挑明來意。
「我弟弟也參加了這場比賽。」
「如果他能順利晉級,就能以特招生進到實驗的重點班。」
我沒說話,轉身走了。
可她還是不依不饒地拉住我,扯得手腕有些疼。
「你知道是誰告訴我,你們結婚的消息嗎?」
「我當時也很震驚,你怎麼能攀上陳家。」
沒想到幾年過去,她還是這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我回身站定,一字一頓地說道。
「是誰告訴你的,你去找誰。」
「再者,他要真像你說的這麼厲害。」
「你還用得著找上我嗎?」
回宿舍後我把包隨手一扔,莫名有點沉,醉意上頭我也沒多管,躺在床上倒頭就睡。
13
周末我如約回了家,比賽晉級的名單也在今日公布。
可隨之而來的還有頂部帶著爆字的熱搜。
「陳沈書受賄。」
手機滑落在地,我急忙給南知打去視頻讓她看一下我那天背的包。
帖子裡說,陳沈書的親屬收了錢卻沒有按照約定讓學生順利晉級,所以她一氣之下曝光出來,作為證據的音頻,是我那天義正言辭拒絕的話,被她三言兩語歪曲成,我為了擺脫嫌疑逼迫她配合錄的音。
明明那天我沒有收錢,再醉酒我也不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
視頻裡卡扣清脆的聲音響起,裡面的信封映入眼簾。
我平復好心情給陳沈書打去電話,收到的隻有冰冷的客服音。
崩潰之際,江逢年安慰道:
「嫂子,沈書那邊在忙。」
「他告訴你別擔心,安心在家等他就行。」
那邊模糊地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伴著陳沈書激動的語氣,我聽不清,但我知道他從來沒動過這麼大的怒。
電話不停響起,每次打來的人都不同,我看著帖子下面越來越刺眼的評論,心中的慌亂不斷放大。
形式婚姻而已,我卻惹出來了這麼大的麻煩,愧疚像烏雲一樣籠罩在頭頂。
直到熱搜鮮豔的紅字變成黑紅色,我收拾好剛拿出來的行李,目光掃過客廳的每處,在心中告別,嘴一撇眼淚就要下來。
陳沈書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他皺著眉問我,語氣聽不出什麼異常。
「這是要去哪?」
「回家。」
「這不是我們的家?」
我鼓起勇氣抬頭直視他。
「你先聽我說。」
「本來我們的婚姻就是被捆綁的,以後我們可以各過各的,不互相幹擾,所以我搬走不會影響你帶人回來。」
「雖然我一開始是不願意結婚的,但我也明白這段婚姻你才是吃虧的,救了我的命,還得娶我,現在我又惹了這麼大麻煩。」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沒有收。」
「你別和我生氣。」
我越說越委屈, 眼淚唰唰地掉哽咽起來。
我十分確信那晚沒收, 復盤了一下午才得出結論。
「她和我說之前就趁我去衛生間時放進去了。」
「對不起,給你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我。」
眼前的男人無奈地輕嘆一聲, 長臂一攬把我圈進懷裡,熟悉的冷香再次把我包圍。
「阮溫棋,我沒有生你的氣。」
「你是我的妻子, 我最在乎的是你。」
「而不是所謂的清譽。」
「還有, 你能和我說這麼多我很開心。」
「我們的關系,好像更進一步了。」
「離開我, 你想都別想。」
耳畔的心跳聲格外清晰, 不知是誰的。
曾經每晚他抱著我溫存時, 心裡空曠的那一處終於被填滿。
14
陳沈書十八歲成名,自從加入書法協會參與評審工作後, 就有各種各樣的人找上門來。
起初他不以為然, 隻是拒絕後照常工作。
結果有人被拒絕幾次後惱羞成怒, 開始隻是寄各種惡心的快遞恐嚇,後來對方見沒有成效,直接在剎車上動了手腳。
所幸那天他駛過的路車流量不多, 時速也不高, 蹭著防護欄停了下來, 撿回一條命。
自那以後,他在城郊的別墅沉寂了許久。
我問他這麼危險為什麼還要堅持呢,以他的實力每年寫兩幅字畫就可以躺平。
塵封許久的書櫃上那把鎖頭也積了灰,他修長的手指撥弄幾下,咔嚓一聲開了。
裡面是他從小到大的書法作品,排列整齊看得出用心整理過。
最下面的一張紙已經泛黃, 被他小心翼翼拿出來, 撫平折角。
「這是我第一次參賽的作品, 我沒有通過海選。」
「當年各種比賽買通關系的行為更猖獗,現在雖有所緩和但本質還是未變, 如果我不參與,那麼會有更多的明珠蒙塵。」
我擺弄著他的指尖, 纖細潔白如根根玉管, 唯獨右手的中指有練字磨出的繭子, 他被外界譽為天才,但付出的從不比其他人少。
「溫棋, 我是在氣這件事波及到了你,影響到你的正常生活, 甚至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15
世人對陳沈書的評價太高, 以至於我也一度以為他面對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
直到陳沈書開始逐步接手家裡的生意,我在他臉上見到疲憊的神色, 才恍然大悟。
他其實也是個普通人, 有長處有短處會有脆弱一面的普通人。
冬季的太陽早早溜走,他回家時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暗下來,我聽到門鎖聲一蹦一跳地迎上去。
「陳沈書, 新年快樂呀!」
他的指節泛紅, 手上的洋桔梗也被凍得有些蔫,在溫暖的室內漸漸緩和。
陳沈書見到我眉眼染上喜色,像隻大型犬, 卸了力埋在我頸窩。
男人的呼吸還是那麼灼人,溫熱的吻流連在我頸側。
「新年快樂,陳太太。」
以後的年年都是有你的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