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原本還以為今天能見到池尤,”聞人連側頭低聲道,“都已經想好該怎麼勸他對你松手了。”
江落苦笑兩聲,抽煙也抽得心不在焉,“我也以為能見到他。”
“他如果想將你帶走,就不會放過這次機會,”聞人連道,“除非他的心願已了,自己想通要放開你了。”
怎麼可能。
江落心底嗤笑了一聲,他嘆了口氣,單手託著腮,眼神迷茫,“聞人,你說,是不是池尤其實沒死?”
在一旁聽著他們對話的葉尋眉頭一皺,“江落,池尤已經死了。”
語氣嚴厲:“你親眼看到了,不是嗎?”
猶如榔頭一擊,江落臉色一白,他緩緩低下頭,把煙按滅,喃喃,“是啊,我親眼看到他躺在了棺材裡。”
沉默間,調酒師將調好的酒水送到了江落的面前。
酒水波紋蕩漾,如鮮血一般的液體從杯壁上滑落,拉下稠黏血色長絲。
江落明明點的是冰啤酒,但杯中的酒水卻紅得像鮮血。他敏銳地抬起頭,凌厲的眼神刺向酒保。
酒保沉默地擦著酒杯,被江落注視之後,他朝著江落露出一抹標準的服務微笑,客氣又禮貌,隻是他的動作之中,藏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僵硬。
就像是被絲線控制起來的木偶。
江落嘴角扯開,他拿起酒杯在手中晃了晃,聞人連突然問道:“之前的那家店,你也可以拿你的符箓去換東西。”
江落為難道:“不了,我每天畫符的極限就是七張符,每一張符都很寶貴,今晚又是池尤的頭七……我不敢隨便亂用。”
“七張已經很厲害了,”聞人連似乎嘆了一口氣,“說得也對,還是小心些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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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突然道:“客人,酒水不合胃口嗎?”
江落回頭看向酒保,毫不留情將酒杯推遠,站起身,“不想喝了,我去舞池看看。”
舞池裡的人非常多,人擠著人。江落一進去,就受到了幾個人的搭訕,他好言好語地拒絕了人,在人群中尋找著陸有一幾個人的身影,卻沒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藍色的燈光打在他周圍的人身上,每一個人的臉變得陌生又陰冷,好像布上了一層森森鬼影。
江落往後退了一步,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轉身看去,一張憂鬱英俊的面容闖入了他的眼中。
這男人穿著和酒吧格格不入的西裝,眼中好似泛著愁緒,看著人的時候格外深情,他笑著朝江落道:“美麗的先生,我可以邀請你跳個舞嗎?”
江落挑挑眉,定定看了他半晌,露出一個豔麗張揚的笑,他拉長音調道:“當然可以了。”
第12章
暗色的燈光下,幾乎看不清彼此的面容。要靠近到一個過度的距離,才能看到對方的輪廓。
音樂換了一個節奏,鼓點敲擊在腳下,男男女女親昵地靠在一起,他們扭動著身體,一人往前,一人退後,仿若藕絲連在兩端,試探中藏著無法宣之於口的曖昧激情。
但江落卻和男人卡在了舞池的邊緣。
放下了頭發的江落雖豔麗,但也英氣十足,束起高發的他更是瀟灑帥氣,英姿颯爽。
決然不會有人會把他看成一個女生。
而兩個男人共進舞池,未免有些尷尬了。
答應了之後,江落就覺得自己答應的太草率了。就算池尤想要出醜,他也不應該陪著池尤出醜才是。
他老神在在地站著,陌生男人憂愁深邃的目光注視著江落,這種目光足以讓被他盯著的任何人升起愧疚感,“先生?”
江落卻半分不為所動。
樂聲越來越激烈響亮,陌生男人的目光滑到江落的右手上,好似隻是單純的誇獎道:“你的手镯很漂亮。”
江落側頭看了看陰陽環,神秘美麗的手镯沒有半點反應,他眯了眯眼,道:“是啊,我也覺得它很漂亮。”
樂聲走向高昂,在一個急轉直下之後,打在這片區域的彩燈移開了方向。
短暫的黑暗下,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慘白的鬼手,將江落往前一推,江落猝不及防地闖入了舞池之中。
憂鬱男人緊跟了上去,自然而然地扶住了他,帶著他走了一個舞步。
陌生的手掌放在江落的腰間,高雅的男士香水味道似有若無地在江落鼻尖環繞。憂鬱男人笑道:“先生好熱情。”
黑暗之中,江落什麼也看不見,他掙了掙,身前人溫柔地道:“專心。”
江落冷笑兩聲,正要掰斷腰間的手,彩燈轉了回來。繽紛燈光之下,無形黑霧在背後攥住他的手腕,猶如千百隻鬼手在暗處盯著江落,厲鬼的手段明目而張膽。
男人古怪地笑了笑,“動作錯了。”
鬼手冰冷,令人毛骨悚然。
江落深呼吸一口氣,不怒反笑,合著樂聲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拉拽著男人的領帶,“先生,你不太禮貌。”
隨著領帶的力道被迫彎下腰的男人饒有興趣地道:“哦?”
江落凝視著黑暗中的男人輪廓,炙熱的呼吸噴灑在男人的臉龐上,“這場舞跳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嘴角惡劣挑起,黑發青年的笑勾人又惡毒,“你讓我倒盡了胃口。”
樂聲猛地急促了起來。
陌生男人笑了笑,他握著江落的手,讓江落快速而短暫地離開了他的懷抱,下一瞬,江落落到另外一個手帶厚繭的人手中。
這個人的聲音沙啞,身穿一個皮夾克,應該是個酷哥,他道:“我很好奇。”
江落道:“好奇什麼?”
他趁機摸上了皮夾克手腕處的脈搏,脈搏有力地跳動著,是個活人。
江落眉眼間的沉思一閃而過,右側的黑暗裡,又一隻新的手伸出,握上了他的手臂。
江落抬頭看去,握著他的這隻手修長、年輕、指腹飽滿,像個男大學生的手。
仍然是一雙活人的手。
憂鬱男人一個人,皮夾克一個人,這又是一個人。
頭七的惡鬼會變得這麼厲害嗎?
在學校的時候,池尤也隻能操縱鳥雀的生魂和死魂而已。
該死,陰陽環為什麼沒有反應?
男大學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接替皮夾克成為了江落新的舞伴。
他低頭靠在江落耳邊,清爽帥氣的面容上有鬼面浮現,一瞬間變得扭曲極了。鬼面笑容勾起,語氣卻很冷,“誰能不讓你倒盡胃口?”
不等江落說話,他繼續用虛假溫柔的語氣道:“我還是更喜歡你披著頭發的樣子。”
不知道是哪隻手伸手取走了江落頭發上的皮筋,黑發掙脫束縛,頓時披散在江落的肩頭。
一縷調皮的發絲緩緩落在江落的眼尾處,映出了江落陰沉的眉目。
江落毫不猶豫地掏出了符箓,重重打在了身前人的胸膛處。
符紙自底燒起化成了灰,男大學生臉上的鬼面消失,猶如失去了電池的機器人一樣僵硬地停在了原地。帶厚繭的另外一隻手伸出,江落飛速轉過身,黑發飛揚,他將符打在了這張手上。
另外一張,江落扔在了憂鬱男人的身上。
兩張符的火光一閃,酒吧的燈光猛地亮了起來,音樂已經換了另一曲。
江落往三個傀儡身上看去。
三個傀儡長相英俊,他們醒過來後眼神迷茫一瞬,隨後自然地散開在人群中,似乎一點兒也沒察覺到自己的不對。
惡鬼既能附身,又會傀儡煉魂之術,簡直讓江落防不勝防。
江落沉著臉快步穿過人群,走到了吧臺旁。
但他走到吧臺時,就見一群人全醉倒在了吧臺上。葛祝正抱著啤酒瓶在背道德經,見江落過來,他打了個酒嗝,含含糊糊地問:“江落,你去哪裡了,我們都沒找到你。”
江落:“……你們怎麼喝成這樣了。”
葛祝已經聽不到他說話了,抱著酒瓶自言自語,突然一頭撞在吧臺上睡著了。
卓仲秋從外面滿頭大汗地走過來,她看到江落後就松了口氣,“謝天謝地,你還能站著。這一群廢物喝了口酒就醉倒了一片,我已經送三個人上車去附近酒店了,江落,你幫我把他們抬出去。”
江落:“好。”
他扶起葛祝,把葛祝的肩膀搭在自己肩上,起身時看了酒保一眼。
酒保客氣微笑道:“需要幫助嗎,客人?”
江落笑道:“需要,謝謝了。”
酒保出來幫著江落一起把葛祝送到了酒吧外面的出租車裡,江落趁機掏出一張符紙貼在酒保的身上,然而出乎他的預料,符紙和酒保卻毫無反應。
江落收起了符紙,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操縱酒保時故意露出破綻,但在他動手之前又主動放棄了酒保這個傀儡。
池尤就像是在逗弄江落一樣,他藏在暗處裡,每一個人每一個動物,都可能變成池尤監視江落的眼睛。
這個想法實在讓江落有些煩躁。
因為他明白,如果沒有精準地找出池尤傀儡的方法,傀儡煉魂之術隻會讓他防不勝防。
江落轉身回去和卓仲秋把另外兩個醉鬼扶了出去。出租車上隻能坐下四個人,卓仲秋道:“我發給你酒店的地址,你帶著他們先回去。”
江落搖了搖頭,卓仲秋再帥也是一個女生,“我再打一輛車,跟著你後面。”
“也行,”卓仲秋道,“我讓司機師傅慢點。”
她上了車,片刻後,出租車緩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