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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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愛與無畏
在某個瞬間, 南乙的記憶真切地回溯到過去,或許是因為這裡的風太大,很像中學時那個天臺, 又或許, 是因為秦一隅說的話。
他最常去的教學樓天臺的結構並非一覽無遺, 中間被一個高的天井式的結構隔開成兩邊,秦一隅通常都在陽光充沛的那一半, 而南乙則藏在天井落下的陰影裡。
就是在那兒,南乙目睹過幾次失敗的告白,除此之外, 秦一隅的一大票朋友也很喜歡上去找他。高中生樂趣匱乏, 大家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 也都想說給好朋友聽。
可秦一隅並不是個稱職的傾聽者。
“你就不能認真點兒聽我說話嗎?”
每當聽到這樣的抱怨, 秦一隅隻會笑嘻嘻說:“我認真不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怎麼辦, 要不你掐我吧?”
很神奇的是,無論他表現得多麼沒心肝,說話多傷人, 明擺了不交心,可少年時代的秦一隅永遠都是受歡迎的, 身邊的人隻多不會少。
他從不掩飾自己的逆反和不在乎,渾身寫滿了“我心裡隻有我自己”, 但偏偏人人都愛他。
因而在此刻, 聽到他說出認真兩個字, 南乙有些恍惚。
他不確定是秦一隅被這幾年的苦頭磨平了性子, 還是相較於其他人而言, 自己是特殊的。
第二種太自視甚高,因此隻在他腦中停留了一兩秒,就隨夜風消散了。
“沒什麼,就是壓力太大了。”南乙說。
他隨口找的理由下一秒就被秦一隅戳破。
“不是壓力。”秦一隅拖住他的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以前我經常被罵空心人,上學的時候被這麼說過,後來出道,樂隊裡的人也好,公司的也好,他們都覺得我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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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南乙想,他們不是一樣嗎?
這樣的評價他也聽過不知多少次了。
他笑了笑,“說得多了,我自己覺得也是,好多時候我壓根兒感受不到身邊人的情緒,有時候人都發火了,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哦,原來他生氣了啊。”
秦一隅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感同身受,至少他貧瘠的共情能力達不到,他可以一針見血地憑直覺戳穿某件事的內在邏輯,但卻在感情方面表現得極為麻木和魯鈍。
“但是南乙,現在我發現,原來我不是空心的。”
夜色是濃鬱的黑,秦一隅的雙眼分明也是一樣,可不知為什麼,南乙卻覺得這雙眼格外的亮,不像人類,像動物。
努力又荒誕地說自己很快就會變成人類的小動物。
“我能感覺到你的痛苦,明明你藏得比任何人都深,都更難發現,但我就是能立刻發現,很奇怪是不是?”這話太過坦誠,秦一隅好像把自己都說笑了。
“好像……我突然多了一顆心,是專門用來連接你的情緒的。”
那個曾經一晃而過的第二種可能,在風中兜了個圈子,又回來,對南乙說,你想得沒錯,你就是特殊的。
“所以你不要騙我了。”秦一隅靠近了,捧起他的臉,很小聲,還有些洋洋自得,“你騙不過有兩顆心髒的人。”
南乙有些鼻酸,很想抱住他,但渴望的背後又生出一絲恐懼,隻是他還沒能清楚地意識到這恐懼的根源,那仿佛是根植於他心底的某種詛咒在作祟。
他和秦一隅之間的距離,好像在逐漸跨越安全邊界,開始不受控了。
“你真厲害。”他笑了一下,有些苦澀。
停頓了片刻後,他對秦一隅說:“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我知道尼克隻是想和我交朋友,但我天生就應付不來太熱情的人。轉學之後,我被一些人追求過,有的很克制,有分寸,但有的就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範疇了。”
用“一些”這樣的量詞顯然是不切實的,但並不是自謙的說法,隻是許多追求過南乙的人,他都不記得了。
印象深刻的是一個女孩兒,熱情到令他費解的程度。
那時候的南乙逃脫了原本被霸凌的環境,來到新的學校,腦中隻有三件事:復仇、學習和尋找秦一隅,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有一個女生,同年級,不同班,某天我騎車上學,在校門口她突然竄出來,張開雙手攔住了我,當時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我會撞到她。”
秦一隅忽然想到了南乙外婆的事故,更加理解他說的驚嚇是什麼程度。
“人來人往的校門口,她說想和我做朋友,還送了我一小束茉莉花。”
南乙掠過細節,平淡地復述著經過,“我拒絕了,以為就沒事了,可沒多久,兩個班同時上體育課,我們在集合,他們班跑圈。她跑過的時候,大喊了我的名字,讓我看她。”
他並不快樂地歷數被人喜歡的經過。
“再後來,她在廣播站點了一首情歌,指明是給我的,也在表白牆一次次投稿。”
南乙很坦誠地說:“我知道,她其實也沒做錯,是她把熱情全都捧給了我,但我根本連手都不願意伸出來,是我不想接。”
他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有什麼好喜歡的。木訥。疲憊。痛苦。陰暗。很會傷害人。
“寒假,我決定去歐洲找林逸青,不知道為什麼,她也知道了,還追去了機場。看到她,我突然意識到……”
秦一隅輕聲詢問:“意識到什麼?”
我和她不是一樣嗎?
一廂情願地追逐著一個人,唯一的區別是,我的出發點並不是愛這樣偉大的東西,也不敢讓對方發現。
“……就是突然心情非常糟糕。”
或者說破防嗎?
“所以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很大聲地請她以後消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有用嗎?”
南乙搖頭,“沒有,反而起反效果了。返校後她甚至更加執著,好像覺得隻要夠努力,就可以打動我。不過後來,因為她的喜歡鬧到眾人皆知,我被約談,連她家長都出面了。”
秦一隅皺了眉,問:“他們來幹什麼,你又沒錯。”
“他們以為我們在一起,在我解釋之後,他們還是覺得,是我給了她錯覺,希望我再果斷地拒絕,不要影響她的學習。”
秦一隅冷笑了一下,想罵人,但忍住了。
“出來之後她問我是不是被為難了,當時走廊人來人往,我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她,我一點都不喜歡她,也不可能會喜歡她,請她離我遠一點。”
秦一隅幾乎能想象到那畫面。
他看到的不是南乙表現出來的薄情,而是背後深深的疲憊和不堪忍受。
“然後呢?”
南乙笑了:“她哭了,把她抱著的一沓練習冊砸到我身上,罵我沒有心。”
後來她甚至發了兩條短信。深黑的屏幕上,前面是她過的許多展示愛意的語句,因此這兩條突兀地像是兩把刀子,插在對話框裡。
[南乙,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被任何人愛。]
[總有一天你也會喜歡上一個人,到時候你隻會比我更狼狽。]
愛,愛,愛。
人總喜歡無限放大和美化這字眼,仿佛這就是一切問題的終極解答,是解藥,是真理。
但對他而言,愛是會殺人的東西。
當時的南乙毫不在乎,都快不記得這兩行字的存在了。
可最近這段時間,他總莫名想起來。
在靜謐的夜色中,他們默立在彼此面前,像兩隻努力學習和摸索人類情感的動物,誰都理解不了他們,他們也理解不了其他人。
但因為很像,反而能明白彼此。
秦一隅輕柔地抱住了他。
“小乙,你不是的。”
他撫摸著南乙的背:“可能你自己都看不到你的心,但我能看到。”
隻有我能。
“是嗎?”南乙垂著的手晃了晃,最終還是回抱住秦一隅。
“嗯,很漂亮,是透明的。”
予取予求,不期待回報,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一顆心。
“而且你沒有錯。”
他將下巴抵在南乙肩頭,分析著背後的邏輯,“那時候的你剛剛脫離了一個痛苦的環境,離開了那些霸凌你的人,雖然看起來好像可以重新開始了,但其實那些壞的影響還沒有消除,你的自我保護機制還是在運作。”
“突然間出現承受範圍之外的熱情,你當然會警惕,這是正常的。更何況,你已經不舒服了,拒絕了,可對方沒有收手,甚至在眾人面前營造出‘她非常喜歡你,但你很冷漠’的氛圍,這無形中也給了你很大的壓力。”
“你那時候才十六歲,還是個小孩兒啊。”
秦一隅松開了一些,伸手撫摸南乙的臉,告訴他:“過分的期待和周圍人的眼光,其實都是隱形暴力。”
他從一個肢體霸凌的環境,掉入新的心理欺凌的深坑,會變得越來越封閉自我,甚至抗拒與過分熱情的人接觸,都是必然的。
對於他一針見血的分析,南乙無法給出反饋,但手不自覺攥緊了秦一隅後背的衣服布料。
“我最近經常後悔。”秦一隅忽然說。
南乙問:“後悔什麼?”
“要是我當初不那麼想找樂子,直接抓到你,告訴你,別躲了,我知道你在跟著我。”他挑挑眉,“然後逼著你每天跟我待在一塊兒,是不是很多事就不一樣了。”
南乙從不美化沒被選擇的路,他並不想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和秦一隅面對面。
但現在,他竟然也有些遺憾。
“然後呢?”
“我會保護好你的。”秦一隅捧著他的臉,很珍視地望著他,“沒人敢惹我,就沒人敢惹你。”
“後來也沒人敢惹我了。”南乙也挑了挑眉。這話現在來看,的確也很有說服力。
秦一隅笑了:“這麼厲害?”
他忽然想到什麼,抓住南乙問:“對了,你當初是主動轉學的嗎?”
南乙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怎麼了?”
“就是突然想起來,高三的時候,有朋友聊八卦,說初中部有小孩兒打架鬥毆,一個人揍了十個人,還給人幹醫院去了,後來被學校開了。”
當時他隨便一聽,隻回了句牛逼,也沒多過問。現在一想,那是他畢業前發生的,再後來,成人禮上,南乙就穿著他的校服出現了。
說明南乙在畢業前就轉學了,否則他穿的就該是他自己的校服了。
秦一隅想著,一下子摘了南乙頭上的棒球帽:“那小孩兒該不會就是你吧!”
南乙抬手抓了抓頭發,點了頭,很隨意地才承認了。
“嗯,是我,不過不是十個人,就八個。”
“就?”秦一隅差點笑出聲,“你是真牛,可是為什麼啊,是被欺負了?”
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反擊,偏偏在那個時候爆發了?明明還有不到一個月就中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