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恆星時刻 3275 2024-10-29 20:46:20

  為什麼會哭呢?


  秦一隅真的搞不懂自己了,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好像是某天下課,等著學生家長來接。人來了,小孩兒卻為了一個玩具大吵大鬧,他媽無奈地蹲下來抱住他,一口氣報了所有拿手好菜的菜名兒,哄那壞小孩兒。


  那天他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目送他們離開,突然就感覺臉上湿噠噠的,手一摸,有水,還以為是下雨了。抬頭一看,日頭毒得真該死。


  把人的眼淚都煎出來了。


  走的時候沒哭,安葬的時候沒哭,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午後,他哭得莫名其妙。


  是突然意識到,媽媽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情感總是追在行為後頭,每天無所謂地活,無所謂地過完這沒意思的每一天,至於感情,怎麼都追不上他的腳步。


  所以他現在哭,又是意識到了什麼?


  聰明人一旦糊塗起來可真是痛苦。


  現在的南乙好像也不那麼敏銳了,也是糊塗的嗎?他手指好燙啊,擦眼淚的樣子看上去好笨,差點兒戳到他眼睛。


  完了。明明是想看他哭的,怎麼自己先掉眼淚了。


  秦一隅飛快用袖子擦幹淨臉,一顆心撲通撲通,越跳越兇。他抓住南乙的手,吸了吸鼻子,吐出堵在喉嚨裡的話。


  “原來你就是……幽靈同學。”


  天哪,我說話竟然在抖。秦一隅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想重新問一遍,可南乙已經點頭了。


  一向愛逃避的他直愣愣地盯住他,眼裡的情緒好復雜,一本寫了好多好多年的書,秦一隅根本讀不完,也讀不透。

Advertisement


  “我本來沒打算告訴你,我不知道你記得我……”南乙的嘴唇輕輕動著,“但那天你說,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你想要回這件校服……”


  “還給你。”南乙看上去思緒混亂,聲音很輕,“對不起。”


  理智上秦一隅知道,他想還的是校服外套,道歉是因為一直以來的隱瞞,可這六個字連在一起念出來,莫名就讓他害怕。


  於是他下意識抓住了南乙的手臂,不讓他走。


  “別說這些,你……所以你一直都記著我,從我們上學的時候,到後來,我出道,退隊,消失不見,你一直都……”


  崇拜?喜歡?暗戀?


  秦一隅還沒選好合適的詞填進去,南乙已經點了頭。


  “嗯。”


  他不斷地重復:“我一直一直一直……跟著你,找你,想見你。”


  他說完,忽然間笑了出來,像個孩子一樣,犬牙完全露出來,梨渦也長久地縈繞在勾著的唇角。


  “謝謝你。”他對秦一隅輕聲重復,“謝謝你。”


  讓我有力氣對抗那些折磨人的痛,讓我有一個可以長久凝視的目標,讓我從仇恨裡找到一個出口,一步步走到如今,來到你面前。


  謝謝你記得我。


  用你的皮膚記下了我。


  南乙渾身散發著一種甜美、微醺的香氣,和平時很不一樣。


  秦一隅頭腦混亂,看著他伸出手,那隻點弦時靈動翻飛的修長的手,靠近了他。覆著薄繭的指尖,隔了一層羊毛織物,輕輕點在他頸間。


  手指緩慢移動,在毛衣領口寫下第一個字母S。


  他感覺一股灼熱的氣流從胸口往上逆行,那些咽下去的酒精仿佛回流,所到之處都燒燙極了。牙齒不自覺咬合住,胸口、肩頸乃至渾身的肌肉都忽地繃緊。


  而南乙卻很放松,盯著那領口,慢條斯理才寫完一半。他一邊寫,嘴唇微微動著,默念每個字符。


  每一個都來得好慢。


  這不是應當的嗎?秦一隅想。


  16歲時就遇見,22歲才知曉。六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在玩音樂,在錯誤的路上狂奔,在至高點享受萬眾青睞,在自暴自棄。他對那個沉默的男孩兒一無所知。


  但南乙呢,他那麼聰明,那麼敏銳,是不是獨自記著這其中的每一個夜晚?他們從一開始距離那麼近,又被拉遠,天南海北,兜兜轉轉,再回到同個城市,再度接近,忍受著他的一次次拒絕,一次次躲避。


  鼓起勇氣帶著這件外套參加他的成人禮的前一夜,南乙在想什麼?錯過之後,獨自在高三畢業生裡徘徊的他,又在想什麼。


  聽見他提起少年時代,任由他不管不顧帶去那個他們最熟悉的中學,南乙都在想什麼呢?


  [他真的不記得我,認不出我。]


  他是享受著崇拜的、逃走消失的,在泥潭中等待被用力拉起來的那一個,可南乙呢?


  秦一隅忽然有些明白那滴眼淚從何而來了。


  可南乙仍靜靜描摹那個德文單詞,再大的風暴和漩渦,都能毫無破綻地藏進這副淡漠的軀體。


  即使兩隻眼都蒙上,他也能分毫不差地照秦一隅的字跡寫下來。這到底是刻在誰身上的?


  南乙自己也搞不懂了。


  直到最後一個圓潤的字母結束,像一個小鉤子,勾住他的手指。他垂不下這隻手。


  “我的。”他低聲回答自己。


  衣領裹著上下滾動的喉結,裹著一跳一跳的脈搏。


  手忽然被握住,視線從領口的凸起移到那隻手,傷痕,凸起的青筋,和玉蘭花枝緊密交纏。


  “嗯,是你的。”秦一隅誤會了,以為他在對這片紋身宣誓主權。


  他垂下頭,抵住了南乙的額頭,深深地吸氣,將那些滾燙的、甜蜜又苦澀的氣息通通卷進肺裡。


  南乙抬了眼,睫毛蹭過秦一隅的皮膚。他的大腦其實是空白的,被酒精和一種不具名的欲望支配著,所以不明白秦一隅為什麼靠近了,一切都是本能指引。


  當秦一隅微微側過臉,拱了他的鼻梁時,南乙先是下意識往後躲,上半身都後仰。


  可秦一隅沒讓他躲,手扶住了他的後腰,額頭也不分開,氣息噴灑在他臉頰。


  很快,南乙就適應了,也學著他的樣子,蹭了回去。


  他們變成兩隻親昵的動物,用最原始的方式接近,鼻尖蹭著、抵著,呼吸愈發燙了,足以把摩擦的兩張臉點燃。


  南乙下意識叫出了他的名字,想制止,念出口卻更像邀請。


  “秦一隅……”


  他沒回應,在和最後的理智做纏鬥。


  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他被許多人喜歡,可沒有人像南乙。他想他明白南乙的心了,或許不夠徹底,但這些已經很多了。


  他捧住南乙的臉,就像捧著他看到的、靜水流深的愛,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滴從指縫間溜走。


  對啊。是愛。


  秦一隅恍然,這個自己從來不理解的詞匯有了新的面貌,長著南乙的臉。漂亮。鋒利。勾人心魄。危險。平靜。顛沛流離。


  啪。一根吉他弦繃斷。


  他愛上南乙了。


  “秦一隅,我……”被他貼著的南乙喘著氣,似乎想說什麼。


  “我知道。”秦一隅很篤信自己的判斷,他們心裡都裝著彼此。


  南乙這麼清醒,主動地將這件校服交出來,不就是把心也掏出來給他看了嗎?他不需要再找任何人咨詢,答案太簡單了。


  交往應該是什麼流程?表白這種俗氣的東西對靈魂相通的兩個人來說真是累贅,他現在隻想做一件事,想到快要瘋了。


  秦一隅氣息混亂,他穩了穩,深吸一口氣,啞著聲音詢問:“我可以親你嗎?”


  南乙似乎沒聽進去,沒回答,隻是自顧自拉著那個礙事的衣領。


  忍耐了幾秒,秦一隅還是低頭吻了上去,隻不過不是嘴唇,而是那隻被紗布蓋住的眼。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而已,可離開後的下一秒,秦一隅全身仿佛都燒了起來,心快跳出來了。


  他右手捂著嘴唇,後退了半步,睜圓了眼睛。


  這是我的初吻!


  身體裡還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還不夠。不夠。不夠……


  可他卻拼命摁下去,想克制住這些念頭。


  這才是第一天,他不想讓自己看上去那麼著急。南乙才把自己剖開來給他看了,他必須耐心一點。


  可渴求一點點爬上來,秦一隅望著怔在原地的他,又開始動搖。


  沒有親嘴的話,不算初吻吧……


  至少,碰一下?


  他局促地走過去,像第一次撥弄吉他琴弦那樣緊張,又充滿期待,謹慎地扶起南乙的下巴,讓他抬起臉來。


  “小乙,我可以再親一下嗎?”他捏住下巴尖的拇指往上移了移,摁在南乙的下唇,超小聲說,“親這兒。”


  南乙還是不說話,直勾勾盯著他。


  他總不說話,秦一隅已經習慣了。當他默認了。


  反正這人喜歡他。


  蜻蜓又一次點水,照理說是有經驗了,可秦一隅沒想到自己居然渾身都顫慄了一秒。


  這和紗布太不一樣了。是根本想象不到的柔軟。


  嘴唇與嘴唇之間,隻有一枚小圓珠唇釘,陷在柔軟中。


  他從沒想過和喜歡的人接吻會這麼舒服。


  救命,他為什麼不早點頓悟,早點戀愛?究竟錯過了多少啊,明明16歲就遇到了!


  臉燙得厲害,好像一秒從冬到夏,房間裡的暖氣快把他烤化了。


  鼻尖貼著鼻尖,秦一隅貪婪地吸著櫻桃啤酒味的氣息,盯著南乙的臉,那平靜中總是透著銳利和悲愴的瞳孔,此刻湿漉漉的,攢著欲望。


  “好了。”秦一隅有些磕巴,開始胡言亂語,“謝謝……”


  謝謝?謝什麼啊?誰家好人接吻之後表示感謝的?


  “不是,我在說什麼,我意思是……唔——”


  南乙兩隻手攥住了他的衣領,吻了上來。


  這個吻簡直像閃電一樣劈下來,砸得他頭暈目眩,把那些沒說出口的怪話全堵了回去。


  微微張開的唇齒,咬住了他下唇的那顆唇釘,那是他用來替代那枚唇環的。


  秦一隅渾身肌肉都猛地收緊,在舔弄和啃咬下,唇釘被他摘下來了,緩緩地,抽離了。


  亮亮的一個小點。南乙像咬住貝斯撥片那樣咬在齒尖,盯著他,松開牙齒。

作品推薦

  • 皇后能吃是福

    吃飽喝足后,我被抓去當皇后。當晚,我和竹馬皇帝都吐了。 我有些尷尬。 我是螺螄粉和臭豆腐吃多了,撐吐了。 他是被我臭吐的。 他咬牙:「白綾還是鴆酒?」 我猶豫了下:「鴆酒給我加勺蜂蜜?」

  • 霍小將軍的守財妻

    我替庶妹嫁給死在戰場上的霍小將軍守寡,繼承了他的華屋、美婢。 霍家的長輩覺得我受了天大的委屈,金銀珠寶成箱地往我屋里送。 日子過得太爽時,我那個死在戰場上的丈夫卻詐尸還朝了…… 天啦嚕!好日子眼看就要到頭啦,怎麼辦?

  • 校草室友不對勁

    校草室友尿床。來我床上睡。 他卻說有保溫杯硌到他了。 我明明前胸緊貼他后背,哪來的保溫杯?

  • 手可摘星辰

    推開診療室的門,我有點發愣。裏面坐著的人,是我五年前的前男友顧星辰。 當年他本來也不喜歡我,是我倒追硬追來的。 所以我提分手時,他沒挽留。 幾年不見,他變得更冷淡了。

  • 我和我媽一起穿了

    "我和我妈一起穿了。 她是京圈大佬的夫人。 我是酒吧啤酒小妹。 我已经高攀不上我妈。 我在她家别墅、公司外蹲守,但每次都被保镖拎走。 她家京圈太子爷发现了我,对我嗤之以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觊覦我?」 「算了,看你这么喜欢我,就勉强同意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好像误会了,不过这也不是不行。 婆婆也是妈,我这就来投奔你啦。"

  • 冷門CP 不興嗑

    "我在某视频软件上发布了我家的装修视频。 接近两千平的别墅被我装得大红大绿贼拉喜庆。 在一片「哈哈哈哈哈哈」与「小姐,您看老奴拴哪儿合适」的评论里。 有个叫路的男人,特别认真地评论了句:「报看,审美差得离谱。」 并且评论还被高赞顶到了最上面,我打开手机一看气到跳脚。 从小我就被人说审美差,越说我越恼,我直接提起键盘,奋起反攻,「那看看您家能有多好看呢?」"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