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好像變了個人。
他戒了酒，還同意我去上學。
他沒上過學，卻能指導我寫作業。
後來更離譜了。
他竟然給我帶棒棒糖吃。
1
「啪！」
奶奶打掉了我夾肉的筷子，嘴裡唾沫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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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是給你爸留的，饞S你呀？」
我撿起筷子去夾菜，奶奶又盯著我的手罵罵咧咧：
「你是餓S鬼投胎的？別人家的女娃哪有你能吃？」
我沒理她，夾了一塊青菜放進嘴裡。
嚼到沒味才咽下去。
一天倆頓飯，每頓半碗米飯，我哪裡能吃了？
倒是我爸吃飯才是浪費，反正他喝了酒也得吐出去。
吃完飯，奶奶把剩下的菜倒在碗裡，不多的幾塊肉被擺放在最上面。
奶奶瞪著我：
「去洗碗，再摔了明天就別吃飯了。」
我正收拾碗筷，大門響了。
奶奶把那碗菜放在櫃頂，瞪了我一眼才去開門。
不多時，院子裡傳來了悅耳的女聲。
我藏在門框後，偷偷向院子看去。
果然是王老師。
王老師是大城市來的，她的聲音和我們不一樣。
她看到我，向我招了招手。
奶奶在背後給我擺手，我沒管她。
有些扭捏的走了過去。
「這就是二丫吧。」
王老師摸了摸我的頭，把手裡的幾顆雞蛋遞給我。
「大娘，您看二丫這麼大了，也該上學了。」
上學？
前幾天村頭的二狗子還說，他今年就要上學了。
他比我還小一歲呢。
我逗他，問他什麼是上學，他吸了吸鼻涕說不知道。
但他要是不上學，他爸就要揍他。
我想上學，可我爸揍我。
奶奶皺著眉頭對王老師說：
「女娃上什麼學？家裡也沒錢供她上學！」
村長笑了笑說道：
「李嬸子，這次來就是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二丫上學你們不用花錢了！」
看奶奶有些意外，王老師解釋道：
「大娘，二丫去年沒讀書，我就找村長問了問您家的情況。」
「知道您家裡困難，二丫的學費我幫她出。」
「不管怎麼說，孩子還是要讀書的。」
我激動地看著奶奶。
隻要她同意，我也能去上學了。
奶奶癟著嘴搖了搖頭：
「早晚都要嫁人，上學沒用！二丫還要幫我拾柴喂牲口，哪有功夫去上學。」
「女娃子，你把二丫上學的錢給我，我給她吃肉。」
我眼神一黯，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
王老師和村長對視一眼，村長嘆了口氣。
「李嬸子，你就是老思想，李勝利呢？我們和他說！」
奶奶眼睛一瞪：
「和勝利說也沒用，這個家我說了算！」
村長越過奶奶，正要往裡走，我拉住了村長的褲腿。
「村長伯伯，我不上學了，你、你別和我爸說。」
村長腳步一滯。
王老師蹲下看著我，問道：「二丫，你告訴老師，你也不想上學嗎？」
我躲閃著王老師的目光，不敢回答。
我爸一定不會讓我上學，去年他已經打過我了。
如果他知道了今天的事，又該打我了。
『吱呀』一聲，屋門開了。
我不自覺顫抖一下，慌亂的轉身看去。
果然，我爸出來了。
我爸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揉著眼角。
他好奇的看著院子裡的四人，愣了愣沒說話。
王老師捏了捏我的肩膀，吸了口氣起身，三兩步走到我爸面前問道：
「李勝利！你為什麼不讓二丫上學？」
村長連忙站到王老師旁邊，解釋道：
「二丫九歲了還沒上學，現在王老師願意幫二丫支付學費。這麼好的事情，你們怎麼就不同意呢？」
我爸看向我，我不由縮了縮脖子。
王老師擋住了我爸，說道：
「你別賴二丫，是我看到她不上學主動找來的。」
我爸收回目光，頓了頓說道：
「我同意。」
2.
我爸同意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還記得一年前，村裡和我同歲的妞妞去上學了。
我告訴我爸，我也想上學。
我爸醉醺醺的不理我。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扭頭給我了一耳光。
「上學幹什麼？老子哪有錢供你上學？」
我沒敢大聲哭，害怕他再打我。
第二天他又踹了我兩腳。
「你能考上大學嗎你就上學？浪費老子的錢。」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大學。
但奶奶和爸爸都沒上過學。
我不想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我爸同意後，王老師和村長又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我把他們送出門，看著王老師的背影，不希望他們離開。
我怕他們走了我爸就會反悔。
也怕他打我。
就算剛才是我在做夢，我也希望這個夢能長一點。
好在直到我關上門，我爸也沒有動作。
倒是奶奶先和我爸吵吵起來了。
奶奶還是不同意我去上學，但我爸S活不松口。
她沒辦法，罵罵咧咧的搶走我手裡的雞蛋回屋了。
我爸沒管奶奶，把我抱起來掂了掂。
他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這麼輕？」
隨後，我爸見我全身僵硬，搖了搖頭把我放下。
他摸了摸我的頭說道：「沒事，爸以後不打你了。」
我沒吭聲，我爸也不以為意。
他開始在院子裡四處轉悠，嘴裡說著什麼「男大」「喜當爹」之類我聽不懂的話。
晚上的時候，我爸罕見的沒有出去喝酒。
他把奶奶留給他的那碗菜推在我面前，還把幾塊肉全部夾在了我碗裡。
我奶奶罵他，他笑嘻嘻的不還口，讓我趕緊吃。
肉可真好吃，我幾口就把肉和半碗米飯都吃光了。
我爸又把他碗裡的米飯給我。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
奶奶氣的把筷子摔在桌子上，飯也不吃了。
我爸對我做了個鬼臉，催我趕緊吃。
我看著他，感覺身上的傷疤有些痒痒。
我不敢抓。
萬一夢醒了怎麼辦？
第二天還沒睜眼，我懷裡就多了兩顆熱乎乎的雞蛋。
我爸在我耳邊小聲地說：「別讓你奶奶發現，爸去掙錢了。」
我迷迷糊糊睡過去，醒來又聽到奶奶在罵人。
晚上時，我爸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奶奶問他去了哪裡，他不吱聲。
他把我叫到跟前，從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我。
我眼睛都直了，但沒敢接過來。
我感覺有些害怕了。
我是不是被我爸打S了，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這個長著我爸樣子的人，是我爸嗎？
奶奶在旁邊罵我爸亂花錢。
他把棒棒糖塞到我手裡，嘿嘿笑了笑：「吃吧，以後爸每天給你帶棒棒糖。」
我舔著甜絲絲的棒棒糖，覺得是幻想也行。
就算他不是我爸，也行。
3.
開學前，我爸和奶奶大吵了一架。
奶奶哭嚎著說自己命苦，一把年紀了還要照顧我們父女。
她氣得發抖，指著我爸罵道：
「你以前整天喝酒，我指望不上。現在倒是不喝酒了，每天跟個泥猴子一樣灰頭土臉，更連人都見不到了。」
「你還讓二丫去上學，她走了誰給我種地砍柴喂牲口？」
「你是要逼S我哇！」
我爸見我害怕把我抱在懷裡。
戒酒之後，他身上總飄著一股肥皂的味道。
聞著他身上清新的肥皂香味，我平靜下來。
我爸從身上摸出一疊零錢，數了數一共有一百多。
他把錢放在奶奶手裡，奶奶馬上不說話了。
「媽，這是我最近打零工賺的錢，您收好。」
「我不爭氣，這些年辛苦您了。您放心，隻要再過些日子，我就能掙大錢，我們再不用過苦日子了！」
奶奶哆哆嗦嗦的把錢塞進衣服夾層，再抬頭時眼裡都是淚花。
「勝利，你...你最近出去打工了？」
「你從小沒幹過重活，外面打工苦不苦？」
我爸笑著搖了搖頭。
奶奶擦了把眼淚，喃喃自語：「好...好啊，勝利出息了，能往家拿錢了......」
「呵呵，媽你放心，以後我養你們！」
奶奶沒再說什麼，抱著爺爺的相片回了她屋裡。
我看著她，發現剛過五十的奶奶背影竟然有些佝偻。
4.
開學那天，我爸沒出去幹活。
他要親自送我去學校。
我穿著新衣服，背著新書包，感覺渾身別扭。
這些都是他拜託鄰居趙大媽給我做的。
順便還給奶奶做了件棉馬甲。
奶奶嘴上罵我爸敗家，說還沒過年做啥新衣服，自己卻偷悄悄在屋裡邊試新衣服邊抹眼淚。
我爸嘿嘿一笑啥也沒說。
走之前，奶奶在我書包裡塞了倆顆雞蛋。
「你爸送你上學你就好好念書。」
「考不上大學別說是因為我不給你吃飯。」
到了學校，二狗子看見我了。
他跑過來圍著我上下打量。
「二丫，你穿新衣服了？還有新書包！」
我害羞的連路都不會走了，我爸一把抱起我。
「你是李茂家的二狗子吧，你把二丫照顧好了，誰欺負她你就告訴我，聽見沒？」
「不要！二狗子比我還小一歲了。」
我埋著頭反駁。
「哈哈，那好，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就打回去。爸給你撐腰！」
遠遠的看見王老師在教室門口，我掙扎了幾下從我爸懷裡離開，藏到他腿後面。
「二丫，叫人。」
「王...王老師好。」
王老師笑著應了一聲：「二丫今天真漂亮。」
我爸讓我去找同學玩兒。
遠遠的，我看到我爸把手裡的包裹遞給了王老師，王老師推脫不過，收下了。
......
接下來的日子比夢裡還甜。
爸爸每天早出晚歸，隔幾天就會交給奶奶一疊零錢。
雖然奶奶對我還是沒什麼好臉色，但罵我的次數少了。
我也在努力學習，王老師一直誇我聰明。
有的時候我爸回來早，還會輔導我的功課。
奶奶笑他沒上過學，但我覺得爸爸很厲害。
他講的很多知識王老師都沒有提到。
我問的所有問題他也能答出來。
這天放學回家，我發現奶奶特別高興，做飯時還特意多切了一塊肉。
等我爸回來，奶奶拉著他在屋裡說了很久。
我爸也高興了，吃飯時候還特意喝了兩杯酒。
第二天是周末，我醒來發現我爸竟然沒出去。
平日裡他都是天沒亮就出門的。
爸爸的頭發好像抹了豬頭，梳的整整齊齊。
他看我起床了，拉著我給我梳小辮。
「今天有阿姨來家裡做客，二丫要乖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