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時候,我叫你們的名字,喊著兄長,喊著爹娘,喊著寒修哥哥……你們根本不會聽到!我隻是太害怕了,害怕S在狼腹中,連屍骨都找不到。」
「後來我跳進了刺骨,結滿冰的寒潭裡,才擺脫了狼群,撿回了一條命,因為在水中待了一夜,我回到馬厩發了三天的高熱,後來就落下了寒症。」
我低下臉,目光落在桌上的藥瓶上,瓶子裡的藥丸已被吃掉了一半。
「那也是我的救命藥!」
「寒症發作,我也會熬不過去!」
【真的假的?女配聽上去好慘,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想想她後面懷恨,對女主做的那些事!這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要共情惡女女配。】
【可是,沒有她頂替女主過來,女主那麼嬌弱,早就S了幾百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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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管女配是不是裝的,他們都不該偷拿人家的救命藥吧!女配的命也是命。】
蘇蘅抬起泛紅的眸子,整個人輕輕顫抖,像是胸膛裡有一把鋸子,來來回回割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聲音喑啞:「朝朝,是阿兄的錯,不要再說了,等茉兒醒過來,你就跟阿兄回家!」
「阿兄發誓,一定會十倍百倍對你好,養好你滿身的傷,再也不會把你弄丟……」
床上昏睡的蘇茉發出一聲嚶嚀,柔柔弱弱,害怕地叫了起來:「阿兄,寒修哥哥,你們在哪?」
蘇蘅怔了一瞬,滿臉欣喜。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迫不及待去了蘇茉的身邊。
他扶起嬌弱的蘇茉,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茉兒別怕,阿兄在這!」
蘇茉臉色蒼白,無力地靠在他懷裡,帶著點哭腔:「阿兄,姐姐的話,我都聽到了。」
水汪汪的眼睛流下滴滴淚珠。
「是我的錯,我身體不好就不該跟過來,給你們添亂了。」
「那是姐姐的救命藥,我不要了……阿兄你快去還給姐姐!」
蘇茉醒來的這番話,越發顯得她善良無辜。
我冷眼,面無表情地看著。
她推著蘇蘅,卻又勾住他的衣襟,費力咳了起來,咳出了血沫。
蘇蘅僵在原地,整個人緊繃,如臨大敵的模樣。
在不在乎一個人,區別很明顯,根本演不出來!
他直接拿過了桌上的藥瓶,全部倒了出來,不管蘇茉願不願意,給她喂了下去。
「茉兒聽話,阿兄不能見你有任何閃失!」
他明知那是我的救命藥。
還是當著我的面,給了蘇茉!
趙寒修有點不忍心,動了動身體,擋住了我的視線。
他替蘇茉,向我鄭重保證:
「血藤草難尋,你的藥用去救茉兒了,回到江南後,我不惜重金,也會為你重新買來一株。」
「朝朝,跟我們回江南……江南那名醫很多,一定能治好你的寒症!」
他們的承諾,隻是白紙一張,不會兌現。
心裡還有酸澀嗎?
尤其是曾經的兄長,想也不想,把所有的藥,喂給了蘇茉……心頭還會生出短暫的酸楚。
但更多的是看清。
不在乎,所以不會再為誰,難過了。
我聲音沒有起伏地道:「蘇小姐身體不好,啟程回去的事,十天之後再說吧。」
十天之後。
正好也是,我和阿詩勒凌的大婚之日。
13
是夜。
挺不巧的,唯一的救命藥沒了之後。
身體內的寒症,又一次發作了。
我蜷縮在木板床上,寒意從骨頭縫裡透出來。
蓋再多層棉被,也無法抵擋那種鑽心的冷和痛。
身體不停地發抖,冷汗很快浸透了身上的中衣。
我捂著肩膀上,狼咬出的傷口,意識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漠北下雪的寒夜。
我哭著一遍遍,叫蘇蘅,趙寒修,爹娘……的名字。
他們在遙遠的江南,不可能聽到。
我跳進了寒潭裡躲避狼群,頭發都被凍住了,渾身發抖。
冰水刺骨的痛,提醒我,沒有人要我了……
我被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眼淚順著面頰滴落。
有人將我抱了起來,讓我倚靠在他滾燙寬闊的懷裡。
「哭什麼?」
「讓你打回去。」
我在他的懷裡,蹭了蹭眼淚。
「他們沒有打我,隻是將每一樣屬於我的東西,搶走了,給了別人。」
「我什麼都沒了……」
睜開淚光模糊的眼睛,我看見抱著我的人,帶著戾氣的下颌線條。
「你有!」
他拿著我的手,按在他沉穩跳動,震動耳膜的心口上。
「朝朝,你還有我!」
「不屬於你的廉價東西,沒必要去爭!」
「隻屬於你的東西,任何人也搶不走!」
寒症暫時消退。
沒有阿詩勒凌配給我的藥,整整一夜,我都將受盡寒症的煎熬。
我恢復了一些意識:「這是去哪?」
「去溫泉。」
阿詩勒凌帶我去了他的漠北寢宮。
寒症又一次發作,我蜷縮在他的懷裡。
阿詩勒凌簡單脫掉我身上的外衣,抱著我跳進了溫泉池。
有了泉水的溫暖,我漸漸不再發抖,臉上也恢復了血色。
回頭向阿詩勒凌道謝,就看見他白色中衣下清晰可見的胸膛肌理。
優美勃發的弧線,像是漠北草原上兇猛的獵食動物。
水滴順著弧線往下滾落,滾過蜜色的肌膚,強悍的腰線……
彈幕炸了:
【額地娘,女配吃得這麼好?!】
【我錯了,以後再也不叫你惡毒女配了,隻要你去把他下面的黑色長褲扒下來!】
【但是好奇怪啊!女配雖然長得不錯,但也比不上女主,為什麼男二會喜歡她呢?】
我目光掃過彈幕,耳根燙了起來。
垂下眼眸,我輕聲,帶著些許愧疚道:「你給我的藥,被蘇茉吃光了。」
阿詩勒凌不屑又有些寵溺,彎唇:
「早知道你守不住東西!」
說起來,也不怪我守不住他給我的藥。
防君子難防小人。
我已經把藥瓶放在衣箱的最下面,沒想到也會被蘇蘅他們翻出來!
他在溫泉池中站起身,水流從他精壯的腰肢兩邊流出弧線。
阿詩勒凌隨手拔過溫泉池邊暗紅色的草,用刀劃開掌心後,把沾著他溫熱血跡的藥草,塞入了我的嘴裡。
「你給我吃了什麼?」滿嘴苦澀的藥味混著血味,差點咽不下去。
他抬起狹長漆黑的睫毛,懶懶地看了我一眼:「毒藥,別吃!」
我猛然抬起頭:「是血藤草,你種了這麼多?」
趙寒修說過,血藤草千金難買,極難栽種。
是為我種的嗎?這句話到了唇邊,又被我咽了回去。
被傷害太多次,我形成了某種自我保護,不敢去期待。
他在溫泉池裡擦去手上的血跡。
「過來。」
他身上的衣裳形同虛無,月光照亮他身上每一處肌肉線條,猶如完美的塑像。
我忍著太快的心跳,帶來的眩暈感。
來到阿詩勒凌的身邊,被他蜜色結實的手臂,攬入懷中。
他琥珀色的眸光灼灼,貼近我的耳邊。
「這些血藤草,是為你種的,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誰也不能讓你S。」
心房被狠狠一撞,呼吸全亂了。
「那些藥,被別人吃了,也沒關系。」
他抬起淡漠的瞳,身上散發出危險氣息,掃過這片血藤草。
「這些血藤草,以我的血滋養,想要真正起效,也必須用我的血做藥引子。」
蘇茉吃了我的藥,卻沒有阿詩勒凌的血做藥引,她的病情隻是暫時被壓下去,還會再發作,下次發作會更加來勢洶洶。
14
【啊啊啊啊,男二你是個戀愛腦,可她不是女主,她隻是女配啊!】
【你都是漠北最尊貴的皇子了,還那麼不值錢,拿血給人又種草藥,又當藥引子的,還好你長得壯,不然早該貧血啦。】
【我也要黑化了,惡毒女配她哪裡值得?劇情太牽強了,我想早點看到後面,她被送去土匪窩調教學乖。】
【對女配不要惡意那麼大吧!就我一個人覺得他們很甜嗎?我宣布他們是溫泉夫婦,女配在他面前,小小的一隻,拜託你們撒糖到結局!】
我的目光,在彈幕上輕掃而過。
為什麼,我能得到阿詩勒凌的特殊對待?
為什麼,是我馴服了這隻漠北雄鷹……
或許,是因為我夠狠毒,對自己也夠狠毒。
我說過,為了能活下去,可以不惜一切。
漠北可汗有十幾個子嗣。
而阿詩勒凌是當年和親長公主生下的孩子,他與其他皇子不同,他流著一半漢人的血,擁有獨一無二的黑色長發。
被漠北王庭,視作恥辱。
阿詩勒凌的母妃不僅是中原獻上的和親公主,更是皇城中的第一美人,曾深得大漠可汗的寵愛。
可是她終日不笑,思念故土,最終抑鬱而終。
在她S後,大漠可汗三日沒有走出帳篷,決定將她挫骨揚灰,廢去了王妃身份,不許任何人提及。
就連阿詩勒凌也從最受寵的皇子,成了人人可欺的雜種。
接近阿詩勒凌之後,為了表現,我對他有用,對他一片忠心。
在阿詩勒凌遇到同族追S之際。
我主動劃傷了自己,用流出的血跡,引開了追兵和夜晚覓食的狼群,幫中毒受傷的阿詩勒凌躲過一劫。
我本可以借著這次機會逃走,但我圖謀的不僅是離開這裡,我還想重新翻身!
當年蘇家人把我送來為奴。
我偏要風風光光地回去!
等我一瘸一拐回去找阿詩勒凌時,他鷹隼一樣銳利的眸光,落在我身上良久。
「為什麼回來?」
「你一個卑微女奴幫不了我什麼……」他丟來一隻獵得的野兔給我充飢,「你走吧。」
我看著腳前的野兔,沒有撿起離開,而是越過它,走到阿詩勒凌的面前,蹲下,堅持將他扶了起來。
他比我高出太多,簡直如同一座山壓在我的背上,無疑加重了我腿上劃開的傷勢。
可我咬牙扶著他,在漠北荒原上尋找躲藏的地方。
「你不怕S?」
阿詩勒凌冷漠輕笑,不在乎自己的危險處境: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我雖為漠北皇子,卻有名無實,誰都想要我的命。」
他是S是活,確實和我沒關系。
但我要借他的勢!
所以他還不能S!
我用荒草搓成繩索,將撿來的木棍編在一起……這些隻有下等奴婢才會做的事情,我已經熟能生巧。
做成簡易的木筏後,我扶著中毒不能動彈的人躺了上去,雙臂拉著繩索,將他一路,艱難地拖回了馬厩旁漏風的小木屋。
我望著阿詩勒凌那雙琥珀色,深不見底的眼眸。
一字一句說得很輕,卻擲地有聲!
「我救了殿下一命,殿下是不是可以相信我?」
在阿詩勒凌奇異莫測的眼神下,我自顧自說完。
「我幫殿下坐穩漠北可汗繼承人的位置。」
「殿下幫我拿回奴籍,還我自由身。」
「你一個女奴……真是好大口氣!」他薄唇莞爾,眸光幽深,卻相信了我的話。
「我答應你,也想看看,你能怎麼幫我,坐上漠北小可汗的位置!」
15
思量之後,我決定以阿詩勒凌早逝的母妃,作為突破口。
在他母妃忌日那一天。
我換上了他母妃初來漠北,穿過的漢人羅裙。
用輕紗遮住了面容。
阿詩勒凌看見我後,眸光深深攪動,再也移不開眼睛。
我便知道,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但,僅僅是驚豔還不夠!
我鎮定下心緒,調整好姿態。
當漠北蒼老的可汗,踏入久違的宮殿,悼念他亡故多年,愛到極致,恨到極致的王妃時,我撥動了琴弦。
彈奏起,漠北戎人,無人會奏的古琴。
指尖流瀉出的是當年和親長公主,彈過的江南小曲。
這把古琴,太久沒有人碰過,琴弦已經發澀,聽到久違的琴音,自指尖彈出,我也一瞬紅了眼眶。
蘇茉沒有出現前,我也是蘇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蘇母為了將我培養成大家閨秀,找了江南最好的琴師,教我彈琴。
琴師嚴格,不容許彈錯一個音節。
錯了就要打手板,蘇母看我紅腫的手心,不止一次,心疼得落淚:
「朝朝受苦了!」
「朝朝,要不咱不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