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時的黃美玲，雖然也年近四十，但是生得嫵媚風情，性格又柔弱。
加上她聲淚俱下地傾訴了自己悲慘的身世——吸血的爹媽、家暴的前夫、年幼的兒子和倔強破碎的她。
瞬間擊中了我爸的心髒。
很快就娶了她。
所以其實天上雲宮這段往事，我爸是知道的。
但這不代表，可以放在大庭廣眾下展覽。
我爸本身就很要面子。
如今周圍親戚聽了那兩個中年男人的話，都忍不住地竊竊私語。
Advertisement
落在我爸身上的目光，既有憐憫也有嘲弄。
隻不過礙於我爸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好當面蛐蛐。
我爸心裡也明白，於是臉色變得鐵青。
他的新兒子沈亮，見苗頭不對，就作勢要上前揍那兩人：「你們兩個老鱉，故意來搗亂的是吧？老子今天非打S你們不可！」
那兩個男人原本還有些酒意，此刻卻清醒過來了。
一腳踹向沈亮，罵道：「哪裡來的小雜種，還敢自稱老子！」
沈亮被踹翻在地，蜷縮成一團，嗷嗷地叫。
黃美玲見自己的心肝兒子被人打了，頓時一點都不柔弱了，披頭散發就要衝上去和那兩人撕扯。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就在這時。
警察突然來了。
「我們接到群眾舉報，有人在這裡聚眾鬧事，請立刻停手，配合我們調查。」
10
事情不算復雜。
所以調查結果很快出來了。
那兩個中年男人是做工程的，剛結了工程款。
因此和幾個兄弟，在華洲定了兩桌喝酒。
沒想到喝大了，去洗手間回來後，走錯了宴會廳。
恰巧又見到了「熟人」。
才有了這出鬧劇。
最後警察口頭警告了一番，便離開了。
陳亮被送去了醫院。
那兩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付了醫藥費後，就走了。
剩下那群七大姑八大姨，都不由看向我爸。
神色各異，但心裡都覺得這席吃得真值。
而愛面子的我爸，這回在自己的壽宴上，丟了這麼大臉。
心中惱恨可想而知。
所以當黃美玲哭著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解釋什麼的時候。
卻被他惡狠狠地甩開：「都是你招來的破事兒！」
黃美玲第一次被他這麼冷漠地對待，腳下一踉跄。
而我爸卻沒再管她。
直接大步離開了他精心準備的生日宴。
那廂亂糟糟的。
我卻絲毫沒受影響。
一個人在酒席最角落的一桌，安靜地喝著一碗鮑魚海參羹。
小姑姑坐到了我身邊，突然問道：
「婧婧，剛才那兩個人，真是不小心走錯了宴會廳嗎？」
我手中的羹匙微微一頓。
轉頭衝她一笑道：「誰知道呢？也許吧。」
11
離開華洲時。
我覺得心頭的鬱結之氣，又稍稍散了些。
腳步自然也輕快了許多
於是便沒有坐電梯，而是走了樓梯。
「黃美玲，你答應給我的錢，什麼時候給我？」
熟悉的聲音響起，讓我腳步一頓。
探頭望去，隻見樓梯拐角處。
我爸那個發小二龍，正攔著黃美玲，不讓她走。
我趕緊躲到一側。
然後迅速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
黃美玲正趕著回去哄我爸，生怕他因此遷怒沈亮，就不讓他進華洲了。
這下被人攔住要錢，語氣都尖刻起來：
「你是窮瘋了嗎？事沒辦成，你要什麼錢？」
二龍聞言，又羞又氣，臉都漲紅了，罵道：
「你們讓我做的，我都做了。現在我已經得罪了軍哥兒，你倒賴起了賬？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必須把錢給我！」
黃美玲做了幾年的富太太，根本不把二龍這種農村人放在眼裡。
她冷笑一聲：「你個巴子，這裡是我家的地方，再敢攔我的路，我就叫人把你送進局子！」
二龍不懂法，一聽這話，便害怕真要坐牢，就不敢再攔她。
黃美玲見自己嚇唬住了這個農村人，更加輕蔑道：
「識相的，就趕緊滾！」
說完，就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揚地走了。
忽略了身後，二龍氣得發紅的雙眼。
而這一切，都被我用手機記錄下來了。
等黃美玲走遠後。
我緩緩走上前。「二龍叔，有個活兒，您願意幹嗎？願意的話，我會先付訂金。」
12
黃美玲到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那天的事，都快讓我爸把臉都丟盡了。
但是陳亮還是進了華洲。
隻不過這一次，對外隻說是普通員工。
並不是華洲的少東家。
所以陳亮隻能在各個部門輪番打雜。
也沒有那麼多人捧著他了。
對於沈亮來說，費了這麼大功夫，卻換來這個結果。
心中自是憤憤不平。
而另一頭。
「我真不知道，你爸招他來是幹嘛的？故意添亂的嗎？」
小姑姑和我打電話抱怨時。
我正在準備第二天微觀經濟學的考試。
這一世。
我有意拉近和小姑姑的關系。
一是為了多個親人，二是為了多個信息渠道。
聽到這裡，我放下手中的筆，問道：
「出什麼事了，姑姑？」
一向冷靜的小姑姑，難得這麼激動：「陳亮那個混子，整天不是和部門裡的人打架，就是琢磨著把跟他一起混的那些小流氓招進來。
「人事因為他是你爸繼子，不好處理，全部推到我這裡來！我本來就忙，現在還要給他擦屁股！」
聽到小姑姑說粗話，還是蠻難得的。
我忍不住笑出聲，故意逗她道：「姑姑，人家現在叫沈亮了，是我爸親兒子呢。」
其實姑姑所說的情況，我差不多都猜到了。
上一世。
陳亮是華洲的少東家，也不用輪崗。
酒店的人見了他自然都客客氣氣的，怎麼敢跟他起衝突？
而他也借由這個名頭，順利把他那些混混朋友，全都安排進了華洲。
可現在。
他也不過是一個稍微特殊的員工罷了。
酒店裡誰會買他的賬？
想到前天，二龍發給我的視頻裡。
陳亮那幫「好兄弟」把他圍在中間，朝他臉上吐唾沫，罵他沒本事還敢裝 X。
隨後還狠狠揍了他一頓。
我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原本讓二龍跟蹤陳亮和黃美玲，隻是臨時起意。
畢竟仇人的仇人，算半個盟友。
可沒想到我爸這個發小，幹別的不行，跟蹤刺探消息這方面倒是很在行。
我這次也算是花小錢，撿大便宜了。
另一邊。
小姑姑聽我笑得大聲，沒好氣道：「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人家光改個姓，就想要搶你的東西？你甘心？」
13
當然不甘心。
其實我對酒店經營不感興趣。
我更喜歡做遊戲。
但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隻是，我需要一點時間。
讓陳亮一步一步走到地獄裡。
14
半個月後。
#華洲酒店販賣客人隱私#
一大早，這個詞條就衝上了熱搜。
評論瞬間過萬。
【我去，還是五星級酒店呢？我開始慶幸自己沒錢了！】
【我看過那些視頻了，隻能說華洲很刑！】
【XX 前陣子在安城拍戲，住的就是這家酒店，不會也有她的私密視頻吧？】
【樓上，請把矛頭對準販賣隱私的華洲酒店，而不是受害者！！】
……
事態發酵極快，酒店門口被人擺滿了花圈。
一個上午。
我爸就收到幾十封律師函。
氣得高血壓都要犯了。
連降壓藥都來不及吃，就召集了高層開會。
「給我查！到底是他媽的誰幹的！送他去坐牢！今天查不出來，就都收拾東西滾蛋！」
會議室裡，回蕩著我爸怒不可遏的聲音。
由於這次事件社會影響極其惡劣，連警察都來了。
很快，就查到了罪魁禍首。
陳亮。
他因為在華洲幹得憋屈，又沒撈到油水。
就動了歪心思。
通過販賣客人隱私，賺了十幾萬。
查清真相後。
我爸也不管他是姓「陳」還是姓「沈」了，
狠狠扇了他兩巴掌後，直接讓警察把人帶走。
等黃美玲聞訊趕到時。
正好親眼目睹陳亮被押上警車，呼嘯而去。
她一下癱軟在地，哭著扯住我爸的褲腳，聲嘶力竭道：「軍哥兒，你救救亮仔吧！他也是你兒子啊！他以後要給你養老的啊！」
15
我爸冷漠地看著地上的黃美玲。
「有他這個兒子，我怕是根本活不到老！
「你知道這次，華洲要賠多少錢嗎？
「陳亮這個狗東西，必須給我去坐牢！」
根據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違反國家有關規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眼見我爸鐵了心要送陳亮進去，黃美玲哭成了淚人，道：
「軍哥兒，亮仔隻是一時糊塗……」
她還想繼續為陳亮開脫。
卻被我爸直接打斷：「黃美玲，你要是再多說一句，就離婚！」
說完，看都沒再看一眼她，就走了。
黃美玲盯著我爸絕情的背影，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
這事過後。
我特地給二龍打了個電話，「叔，你最近跟緊一點黃美玲。」
16
一個月後。
正當我以為陳亮這次肯定要坐牢時。
他被放了出來。
華洲公開道歉，並賠償了六百多萬。
我周末直接回了安城，找到小姑姑：「姑姑，我爸為什麼會突然回心轉意？」
小姑姑近日一直在處理這次風波帶來的問題，神態十分疲倦。
聞言，嘆了口氣：
「黃美玲懷孕了，據說很可能是兒子。你爸一高興，就答應她放過陳亮了。」
「婧婧，你說，兒子真的這麼重要嗎？」
小姑姑的聲音越來越低，似諷刺，又似自嘲。
我突然想到我媽還在世時，曾和我說過小姑姑的事。
也是因為爺爺奶奶重男輕女，明明姑姑已經考上了大學，他們卻不讓她去。
甚至不惜以S相逼。
就因為我爸上的是大專。
在爺爺奶奶的觀念裡，女兒是絕不能壓兒子一頭的，不然會敗這個家的運勢。
我呸！
「當然不是，我們自己才最重要。」
我握住小姑姑的手，又道：「姑姑，給你看點有趣的東西。」
17
我點開了手機相冊。
原本還有些疲憊之色的姑姑，目光掃過，頓時睜大了眼睛：「這……這是，他們怎麼敢的啊？」
隻見這些照片和視頻的主角，都是黃美玲和一個中年男人。
姿態親密，動作曖昧。
兩人不僅去酒店開房，甚至每周日還會去我爸那棟別墅。
因為周日我爸都會去華洲，一整天都不在家。
而這個中年男人，正是介紹我爸去天上雲宮的朋友。
我爸當年自以為遇到了真愛，
卻不過是別人特地為他做的局而已。
「婧婧，我們現在就去告訴你爸！這下黃美玲和她那個混兒子都完蛋了！」
姑姑起身就要出門。
卻被我攔住了。
「姑姑，這些都不能算鐵證。明天就是周日了，不然讓爸親眼看看？」
18
周日下午一點。
二龍給我發了信息：【黃美玲和他的奸夫進屋了。】
我回了一個 OK。
另一邊。
小姑姑跟我爸說有份加急文件要蓋公章。
我爸疑心重，公章鎖在家裡B險櫃。
隻好回家去取。
從公司離開前，他還狠狠罵了我姑姑：「就不能早點說？讓我要多跑一趟！」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這一趟他絕沒白跑。
打開別墅大門的那一剎那。
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撲面而來。
隻見客廳沙發上。
黃美玲和那個中年男人，正赤條條地摟在一起。
而我爸的頭上，也開出了一整片的綠光森林。
等反應過來後。
他上前揪住黃美玲的頭發，把她從沙發上拖下來，狠狠踹她的肚子：「黃美玲你這個賤人，敢背著老子偷人！找S！」
「啊——」
黃美玲捂著肚子慘叫出聲，望著自己的情夫，哀哀道：「廣順救我，救我啊。」
然而，這個叫廣順的男人，是個沒用的軟腳蝦。
見狀，趕緊拾起地上的衣服, 跑了。
黃美玲目光頓時變得絕望。
此時她的身下，已經滲出了一大攤血。
等我和小姑姑趕到現場時, 她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小姑姑趕緊拉住我爸，道：「哥, 快住手！再打，人就S了。」
19
因為送醫及時, 黃美玲撿回來一條命。
不過她本身就是高齡產婦, 這下徹底傷了身子。
我爸立刻和她離了婚, 一分錢都沒給她。
經過這些事後。
他似乎一夜間蒼老。
對我這個女兒，也多了幾分溫情。
「婧婧，爸現在隻有你了。」
我聽了直犯惡心, 差點沒吐出來。
但想了想，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於是, 我給他看了黃美玲和二龍在樓梯間的視頻：「爸，陳亮故意改姓, 獲取你的信任進入華洲，結果給華洲造成了那麼大的損失，就這麼放過他嗎？聽說他用賣客人隱私的錢，在賭場翻了幾倍呢！」
我爸聽完, 冷冷一笑：「喜歡賭錢，是好事啊！」
20
再次聽到陳亮消息時。
是他欠了很多賭債, 逃去東南亞。
結果被人拆開來賣了。
而黃美玲卻還以為自己的兒子, 在外面發財呢！
如今的她名聲毀了, 身體也不好。
加上當慣了富太太,
再也不能彎下身去幹活了。
她用僅剩不多的錢, 在城北角租了一間平房。
每日待在破爛腐朽的小屋裡,
做著兒子來接她養老的美夢。
21
而我，則繼續扮演著一個孝順的女兒。
半年前。
我爸突然中風，徹底癱瘓了。
隻能躺在床上, 連話都說不出來。
小姑姑忙著接手管理華洲。
而我靠著華洲的分紅, 投資了一家遊戲工作室。
大家都很忙。
所以隻好找護工照顧我爸。
我翻遍了安城所有的護工機構。
終於找到了一家——大黃蜂家政服務中心。
這家全網幾乎都是差評。
有的服務人員，甚至還會毆打僱主。
我一看，這麼有口碑，那就這家了。
22
「嗚嗚嗚——」
我爸頓時眉開眼笑，對旁邊的黃美玲道：
「而終」臉頰高高腫起, 似乎剛被人扇過。
見我進來, 眼中頓時蓄起淚水，還不停地衝我眨眼。
我將果籃放在他的床頭, 微微笑道：「爸，最近還好嗎？」
戴著口罩的護工，沉默地站在一邊。
我爸的眼淚, 頓時流得更兇了。
我裝作沒看見, 坐下慢慢削了一個蘋果。
然後還細心地切成小塊, 放在盤子裡。
「爸，你好好養病，一定要爭取多活幾年, 好讓我這個女兒能盡盡孝。」
我爸聽了：「嗚嗚——救——嗚——」
我卻仿佛沒聽見一般。
擦了擦手上黏膩的汁水。
然後, 看向一旁沉默的護工，道：「下次別打他臉，叫人看見了不好。」
護工：「……好的, 老板。」
23
走出別墅時，日光正盛。
那片在我頭頂盤旋很久的陰雲。
終於徹底散去。
而此刻，我才終於迎來徹底的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