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他帶我去了一個天臺餐廳。
「怎麼?溫家太子爺故意隱匿身份,來體驗民間疾苦了?」
他笑笑,「開個咖啡店就是體驗民間疾苦了?」
我喝了一口酒,抬眼看他:「之前怎麼不說?」
「你也沒問。
「再說了,總不能一上來就自報家門,說自己家多有錢吧。
「回頭又再被你扣個炫富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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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頭看他:「又?」
他晃動著手裡的龍舌蘭,低眉像是思忖什麼。
又抬眼:「你真不記得我了?」
我:?
他抬眼,眉眼突然變得很溫柔:「你媽媽現在身體還好嗎?」
他這一問,我更迷糊了。
「六年前,你媽媽生病,急需用錢,記不記得有人給過你一張銀行卡?」
……
是,六年前,我媽媽生病,需要一大筆錢。
但那時候我還是個學生。
一次晚自習結束,教學樓下停了一輛黑色的車。
一個男人下車,遞給我一張卡。
說裡面有 500 萬,可以給我媽媽治病。
如果還不夠,就再聯系他。
當時我們美院,有很多長得好看又有才華的女生。
學校外面經常有豪車出沒,大學生被帶著出去回來,是常有的事。
我拿著那張卡,杵在原地。
男人又開口:「不知道您明天方便嗎,我們老板想約您吃頓飯。」
「不必了,我對做你們老板的情人沒什麼興趣。」
那時候,我甚至都沒見過他們老板,隻知道姓溫。
那段時間的確很難,我和靳安陽也是在那段時間正式確定關系的。
那時候他的公司也剛起步。
但每天不管忙到多晚,他都會來醫院陪我。
在我媽媽的病床前悉心照顧。
隔壁床的阿姨,總是調侃說:「真有福氣啊,這女婿比自家兒子都強。」
有陣子,他自己忙得都患腸胃炎了,還關心我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們是真真切切陪伴彼此走過那段艱難時光的。
隻是諷刺的是,可以共苦,卻沒辦法同甘。
8
「天地可鑑,我當時真沒有你說的那個意思,是正兒八經想追你。」
「不是,誰家正經人像你這麼追女生啊?上來就給人銀行卡?」
他鼻息揶揄一笑:「因為我認為那個時候你最需要的就是錢。」
「誰知道把自己的路堵S了。」
「後來我還花了 10W 報了一個追女生的課,但是等我學成歸來,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報課?真假?」
他頓了頓,復又說:「假的。」
我倆相視一笑。
時隔那麼多年,再說出來這些事,卻一點沒覺得尷尬。
這時,餐廳裡突然響起歡呼聲。
我們順著聲音看去,是一個男生在和女生求婚。
男生拉著女生的手,唱的歌是陶喆的《愛很簡單》。
我的心一縮,鼻子倏地一酸。
我別過頭,悄悄用手擦掉眼角滑下來的淚。
和靳安陽確認戀愛關系那天,他也唱了這首歌。
隻是時過境遷,類似的場景,一切卻都不一樣了。
不知道溫以恆的視線何時收回的,悄然給我遞過來一沓紙巾。
我故意低頭揉了揉眼睛。
說:「天臺風有點大,吹得眼睛不太舒服。」
幸好,這晚天臺的確起了涼風。
他沒有拆穿我顯而易見的謊言。
隻是默默走到我身邊。
我肩膀一沉。
撇過頭看,他的外套已經搭在了我肩上。
「嗯,風是有點大,所以別著涼了。」
很奇怪,算上今天,我們也隻是第二次見。
可是他總是讓我心裡有莫名的踏實感。
看穿我的心思,卻不把我置入尷尬的境地。
晚上送我到家,我把外套遞還給他。
昏黃的路燈下,他接過外套。
可是眼神卻沒有離開我。
我一時語塞,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脫口說了句:「那……再見。」
「什麼時候?」
「嗯?」
「什麼時候再見?」
他目光如炬,一雙桃花眼繾綣地望著我。
氣氛一下子曖昧起來。
見我沒有回答,他又開口:「我知道你剛結束一段感情。
「這時候讓你再進入一段戀愛,或許挺冒昧的。
「但是不都說,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進入下一段嗎?
「所以,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9
那晚我沒有答應他。
的確我現在沒有辦法立馬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再者,我們的確認識時間太短。
所以說好了,做普通朋友。
跟靳安陽分手後,我把股份折現的錢拿來開了自己的室內設計工作室。
最近忙著裝修工作室,選材料合作商。
的確,有意義的忙碌可以讓人更快地戒斷負面的情緒。
六年的感情,我自認為斷得足夠決絕。
可是那畢竟是真真切切付出過真心的六年。
縱使愛意瞬息萬變,但那些相愛的時光亦是真的。
而溫以恆,他沒有再提那晚的事。
但總是有意無意制造我跟他見面的機會。
這天,他給我打電話。
「我找朋友買了幾張黑膠唱片,想放咖啡店裡。
「你品位好,可以過來幫我選選嗎?」
我笑笑,打趣他:「溫以恆,我是學美術的,又不是學音樂的。」
「藝術不分家。」
許是怕我又拒絕他,他又立馬開口:
「我現在在你工作室附近辦點事,剛好可以去接你,五分鍾到。」
結果電話掛完,不到一分鍾。
他就出現在我工作室門口……
10
半小時後,我們到了他的咖啡店。
「喝咖啡嗎?」
「好。」
唱片裡,慵懶的女聲靜靜流淌。
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放松下來。
像這樣,安靜去感受一杯咖啡的時間了。
許是這陣子太忙碌,身體太累。
音樂剛好又很舒緩。
我竟然在吧臺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黑了。
睡眼蒙眬間,看到溫以恆在操作臺上忙碌。
「怎麼不叫醒我?」
我指了指涼掉的咖啡。
他轉身,彎唇笑了笑。
「看你很累,沒忍心叫你。
「再給你做一杯。」
話落,嫻熟地開始了手上的動作。
我看他安靜做咖啡的樣子,突然有了興趣。
「怎麼會想到要開咖啡店?」
「因為我喜歡做咖啡時心無旁騖的感覺。
「我從小,家裡人對我要求都很嚴格,從小接受的都是所謂的精英教育。
「我大一的時候,我爺爺就把名下一家公司交給我打理了。
「大學還沒有畢業,我就已經修完了 MBA 博士的課程。
「可是你知道嗎?其實讓我最開心的不是這些事情,而是擁有這家小店。
「我不僱人,都是我自己做。
「因為我很享受做一杯咖啡的過程,對我來說這反倒是種休息。」
我點頭,認同他說的話。
「我可以自己拉花嗎?」
「可以啊。」
我接過他手裡打好的奶泡。
他耐心地告訴我應該怎麼拉,怎麼控制流速,怎麼回杯。
「OK,我會了。」
他單手撐在臺子上,揚唇看著我。
結果一上手,才發現:嗯……的確,術業有專攻。
「流速太快了,要這樣。」
他很自然地走到我身邊,扶著我的手。
慢慢往前推,晃動,最後出來一片好看的葉子。
「哇。」我驚喜轉頭,剛好對上他近在咫尺的臉。
他眼神裡緩緩升起溫度,曖昧繾綣。
空氣突然滯住,他喉結滾動,慢慢俯身靠近我。
我不自覺往後一退,他雙手簌地撐在操作臺上。
一隻手護住我的腰。
他的臉越來越近,長睫覆上雙眸。
眼神從我的眼睛落到我的唇。
「老板,還營業嗎?」
門被推開。
我下意識別過頭。
他的氣息剛好掃在我的脖子上。
幾乎是同時,我倆站直身體。
相視一眼,他眼神拉絲,眼裡的繾綣還沒有褪去。
「等我。」
我摸了摸發燙的耳朵,下意識回了個「嗯。」
他喉嚨溢出一聲淺笑,開心地去做咖啡了。
我到底在「嗯」什麼?
他給客人做咖啡的時候,靳安陽的電話進來了。
11
跟靳安陽在一起的時候,我經常會去喂小區裡的流浪貓。
好幾隻都認識我了,每次都屁顛屁顛跟著我回家。
但是因為靳安陽貓毛過敏,所以我隻好拜託樓下的獨居奶奶幫我養著。
剛好奶奶也是一個人,小貓們可以給她做個伴。
靳安陽打電話跟我說,其中一隻生病了,他在寵物醫院。
從寵物醫院出來,我抱著小貓。
它雖然蔫蔫的,但看見是我,就一直蹭我脖子。
夜色裡,靳安陽摸了摸小貓的頭。
「你看它多想你,看到你多開心。」
我沒有接他的話。
他又接著啞聲開口:「顏顏,我也很想你,回來吧。
「你不是喜歡小貓嗎,把它們接回來,以後我陪你一起養。」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把小貓放回籠子裡。
「你對它們都有感情,那我呢,六年的感情,真的能說放就放嗎?」
我哼笑了一聲:「你一次又一次撒謊的時候,你想過我們六年的感情嗎?
「對著周晚晴在床上說愛她的時候,你想過我們六年的感情嗎?」
「那都是逢場做戲。」他立馬回道。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真的?」
他啞然失語。
沉默片刻後,話鋒一轉:「我錯了,顏顏。你原諒我好不好?」
這件事以後,這是他第一次低頭說他錯了。
我走近他一步,認真地看著他回避閃爍的眼睛問他:
「如果這件事我們互換一下角色,你會原諒我嗎?」
他眼眶泛紅,一把把我拉到他懷裡。
「都是我太心急了,公司要上市,你知道我有很大的壓力……」
我用力推開他。
「別再解釋了,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為出軌的正當理由。」
「那溫以恆呢?
「他家裡什麼背景?你真以為吃一頓飯,他家裡人就接受你了?
「如果知道,你不能生,先不說他家裡人,你覺得溫以恆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嗎?
「他對你隻是一時的新鮮感而已!」
我心頭一震。
不是因為他提了溫以恆,而是覺得很唏噓。
他所謂的挽回方式,就是不斷地 PUA 我:除了他以外,不會再有人要我。
好讓我乖乖回到他身邊。
可是,靳安陽,你錯了。
你讓我更加篤定,我離開你是對的。
12
和靳安陽計劃結婚前,我們一起去做了婚前檢查。
結果卻查出來,我懷孕的概率很低。
當時我的確難過了很久。
他卻篤定地告訴我,有沒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彼此相愛。
可是現在,這卻成為他攻擊我的一把利器。
「與其揣測我的態度,那不如我親自告訴你。」
我回頭,溫以恆出現在我面前。
「巧了,我本來也不喜歡孩子。」
13
這晚過後,靳安陽還沒有S心。
時不時像詐屍一樣,深夜給我微信留言,讓我好好吃飯。
會跟我分享公司上市的進度,事無巨細。
還會給我發樓下小貓們的視頻。
每天給我的工作室送新鮮的花。
因為以前,我總是嫌他辦公桌太沒生氣。
所以每次去他那,都會買一束花放在他的辦公桌上插好。
而這些小事,都是剛在一起時,他才會做的。
自從公司有起色以後,他就很少做這些事了。
除了這些以外,我還發現他打點了很多材料合作商,給我低到離譜的報價。
以及打點了很多合作方。
我每次一去談項目,對方一聽到我工作室的名字,就什麼細節都不問,直接定下合作。
我很反感他這樣的舉動,因為我深深知道:
一家公司乃至一個企業要想走得長久,絕對不是靠走捷徑的。
這天,我在工作室加班。
又收到了他派人送過來的海鮮粥,是我平時最喜歡喝的那家。
以前每次讓他陪我一起去喝,他總說排隊時間太長,說服我吃其他的。
我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海鮮粥。
給他發了微信:
以後都別送了,每次都得扔,挺麻煩的。
發完最後這一句話,我把他的微信刪了。
拉黑了所有聯系方式。
一個月後,我從合作方的口裡得知他要結婚了。
結婚對象是周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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