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看她有些瘋魔了，一會問趙國棟開什麼玩笑，趕緊放了她，一會說你男人自己不幹淨，就算是沒有我梁錦也會有其他女人，你幹嗎這麼折騰我？
於是我將趙國棟懺悔獨白那段放在大屏幕上給她看。
她一下子明白了。
她的臉色，青白交加，嘴唇哆嗦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緩了半天，才躺下，拽過毯子，蓋在身上。
她應該是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一早，她對著大屏幕破口大罵。
「我真是小看了他趙國棟！你知不知道他在我面前是什麼樣？又紳士，又大方，還浪漫得很！
「他第一次約我，恨不得抱著我的腳丫子舔！
Advertisement
「他主動給我別墅，說是給我的生日禮物，說是隻有我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這樣的別墅！
「他給我卡的時候，我推辭了一下，他半跪在我面前，拿著我的手親吻，他說他要看我天天穿旗袍，穿最美的旗袍，這卡不是給我的，是我穿旗袍給他看的代價！
「他說他想離婚，他你讓他快要窒息了，他說你就是個俗人，除了錢，你什麼都不認，你鑽到錢眼裡去了！
「他說他跟你已經無話可說，他說你們『相敬如冰』不知道多少年了！他說他其實不在乎錢多錢少，他喜歡跟我在一起，坐在陽光下，喝喝茶，看看書！他說跟我在一起，他的內心才是安靜的，舒適的！
「狗屁，狗屁男人！
「我虛偽，他比我還虛偽！他讀的屁書，拿著我的書，半天翻不了一頁，在我面前裝高雅！
「不在乎錢！屁！不在乎錢他怎麼不淨身出戶？不在乎錢他怎麼不直接打錢給我，送我個他名字的卡算怎麼回事？高興了就讓我隨便花，不高興了就給我停了？不在乎錢別墅怎麼不寫我的名字？送我個居住權就想我感恩戴德？當我是十八歲的小女孩好騙？
「哄我騙我掌控我？他當自己是什麼？大佬？神仙？上帝？有幾個破錢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吧？當我沒見過男人還是沒見過有錢男人？
「真是骯髒！骯髒的男人！比那年我碰到的那個大肚腩暴發戶還骯髒，那個暴發戶至少簡單粗暴，人家就是拿錢砸我！
「惡心，比屎還惡心的男人！我已經忍了好久了，在我面前顯擺他那點文學素養！我沒當場吐他一臉，已經是我對他那點錢最大的尊重了！」
……
此後幾天，梁錦徹底放飛自我了，要麼躺在沙發上看「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網文看得哈哈大笑，要麼站起來走貓步，還故意讓屁更響一些，一步一響，響一聲，她笑一下。要麼就對著大屏幕裡的趙國棟做出惡心欲吐的樣子。
比起每天都要對著屏幕進行一番檢討和痛哭流涕的表演的趙國棟，這個女人的表現精彩和實在多了。
我忍不住笑起來。
公司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
各種轉讓協議都擬好了，離婚協議也擬好了。
半個多月了，婆婆已經兩次打電話問我趙國棟的手機怎麼打不通了。
雖然我用他出國考察的理由遮掩過去了，但是再拖下去，公公婆婆怕是真的要起疑心了。
公司也有不少人問我趙總呢，我以家裡老人生病，他陪著去外地做手術，心情不好暫時不要打擾他，有事找我就行的理由糊弄過去了，但是再拖下去，說不定趙國棟攜款外逃的謠言也要出來了。
是時候了，我決定，放他們出來。
8.一對尷尬的男女
門打開的時候，趙國棟還穿著那身大三漏背心和短褲，趿拉著一雙人字拖，嘴上銜著煙，正對著電腦打紙牌遊戲。
而梁錦，正捂著腦袋在沙發上昏睡。
門是電控的，我在樓上書房裡，從監控看著兩人。
趙國棟反應很快，他轉身看了一眼門口，愣了一下，忽地站起，推開身後的座椅，向門口走了幾步。
他起來得太急了，踉跄了幾步，差點跪倒在地上。
他雙手扶著門框，微微探出頭來，打量眼前的這間空曠的房間，他的腦袋被《鄉村愛情》塞了一個月，人顯得有些迷茫。
他緩緩轉著腦袋，將空房間看了一圈，目光定在中間沙發上的毯子上，目光波動，似喜似悲。
那是我常用的毯子，一條很有些異域風情的毯子，是多年前，他第一次出國，給我帶回來的。
他踉踉跄跄三步兩步搶過去，一把抱起那毯子，抱在懷裡，捂在臉上，身子微微顫抖。
梁錦也出來了，她姍姍來遲。
她幾乎是半跪半爬著走出那扇門的。
她的皮膚蒼白到幾乎沒有半點血色。
她的目光呆滯到幾乎沒有半點波動。
她的神情呆愣到幾乎沒有情緒流淌。
走出那扇門，被外面的光線刺激，她瞬間瑟縮，蒼白的手緊緊抓住門框，似乎很是畏懼的樣子。
趙國棟聞聲而動，目光投向梁錦。
他的目光，很是復雜。
梁錦也看向他，隨即站起來，挺直了脊背。
僵持了好一會，趙國棟先開了口，他輕輕問了句：「你，你還好吧？」
這一句話，輕飄飄，卻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梁錦的身子猛然僵住，她掙扎著一點點轉過身，聲音又低又細，像極了巫婆的詛咒：「我好嗎？你眼睛瞎了？你看不到？」
她狠狠向趙國棟走了兩步，站在他的面前：「你跟我說，她絕對不會知道你我的事；你跟我說，你一定將我保護好；你跟我說，你不能娶我，可你一定保證我過上我喜歡的生活；你跟我說，我是天上的星星，你能在我身邊看我閃閃發光就是天大的福分；你跟我說，任何女人在我面前都是一粒沙子；你跟我說，那個女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傷害到我！」
她狠狠地看著他，目光兇狠到簡直淬了毒。
趙國棟啞口無言，大概親眼見證的潑辣比通過電腦監控中看到的翹起臀部放屁的場景更加真實和震撼，他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
梁錦卻並沒有適可而止：「多少天，你這個窩囊廢，我被她關了半個多月，跟透明的一樣，被她監視，被她玩弄，被她像小白鼠一樣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你呢？」
她咬牙切齒連哼三聲：「你也被關了，就在我隔壁，你堂堂一個大老板，像個老鼠一樣，被人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籠中，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又惡心，又低俗，真是讓人想吐！」
趙國棟的目光，從震驚轉向震怒，他嘴角哆嗦：「你說得對，我又惡心，又低俗，我自己看看我自己，都覺得想吐。可是，你呢，你沒看看你自己？怎麼，你那邊沒有鏡子嗎？」
他幾乎口不擇言：「你沒發現你穿著松松垮垮的大花背心裙的樣子還不如街上的站街女？你沒發現你翹起屁股放屁的樣子又蠢又惡心？你沒發現你臉上的斑點和紋路？你真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閨秀？真當我拿你當天上的星星捧著？真當……」
趙國棟的嘴巴也很溜，噼裡啪啦一串出來，梁錦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趙國棟閉上了嘴，他最終還是把梁錦放在背上，背著她爬上了樓梯。
我坐在客廳，看著他背著另一個女人，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
茶幾上，擺著幾份文件，關於財產，關於公司，關於婚姻的。
大概是沒了旗袍的束縛，梁錦嘆了口氣，人不再端著，她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幹脆將腳上的皮鞋踢掉，人砸到沙發上，手腳伸展了好一會，然後安靜下來。
「我外」良久，他的目光移向我。
「不能, 不能原諒？」
我笑：「要我細數一下你的所作所為嗎？如果我是你，你能原諒我？」
「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
我笑，看向沙發上呻吟著醒來的梁錦：「鬼迷心竅, 你問問這位女士，她信嗎？」
「真的不能原諒？」
我不想再看一眼他胡子拉碴的樣子：「還是給自己留一份臉面吧，都攤開了，沒意思。」
趙國棟籤字了。
我利落地收拾好文件走人。
「這套別墅, 是你的了, 你們一人一套, 下半輩子，需要的時候可以一起風花雪月陽春白雪，不需要了，各自窩在自己的房子裡, 看看《鄉村愛情》，讀讀網絡小說, 日子也不錯。」
我聽到身後，梁錦歇斯底裡的尖叫, 我聽見趙國棟煩躁的怒吼, 我笑了。
這半個多月, 這兩個人，你能看見我多邋遢, 我能看到你多埋汰，所有的激情和愛意都在震驚和恐懼中被一一瓦解, 非但沒了情愫，還產生了羞惱和憤怒。
惱羞成怒的後果就是，兩個狼狽不堪尷尬不已的人相互攻擊，成了帶刺的狼, 恨不得吞掉彼此，為的是什麼？是恨，是恨自己的秘密自己的狼狽自己隱藏最深的那個自己就這麼赤裸裸被眼前這個人看到知道。
我想，這些日子，足夠把一位民國美女拉下神壇了。
也足夠把一個成功企業家身上所有的傲氣霸氣和什麼亂七八糟的氣磨光了。
我想，我並不恨梁錦, 她說得對，即便是沒有她梁錦, 也會有其他女人。
但是趙國棟不可原諒。
我用半個月時間, 毀了他大半的事業，毀了他大半的身體, 毀了他大半的精神，剩下的一小半，就讓他苟延殘喘吧。
外面的空氣很好，初秋的陽光灑在身上, 暖暖的, 讓人神清氣爽。
我笑著，回家，回媽媽那裡，那裡有爸爸, 還有兒子，那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