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款遊戲中，有一項技能是聯盟。

玩家可指定場上任意一人使用。

 

陳遙先前大概率抽到的也是這個，他用在了李笑的身上。

 

而陸悅悅，選擇了老板。

 

「老板，我到洗手間了，沈檸就在裡面。」

 

「沈檸在一樓大堂，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她要大家從邊門上的行李口逃。」

 

「陳遙在五樓。和幾個銷售部的同事躲在一起。隔壁還有市場部的同事。」

 

「產品部的同事躲在窗簾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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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點點向上拉著對話框，最上端的消息觸目驚心。

 

「謝謝老板對我的肯定，我一定會和老板盡力配合。」

 

我放下手機，心裡百味雜陳，小敏在我身側，向陸悅悅投出一個鄙夷的目光。

 

陸悅悅的臉色變了又變，喉頭哽咽道。

 

「我的家裡需要我有這份工作，我已經付出了很多努力了，可老板總覺得我做得不夠好。」

 

「他說不如你勤勉，不如新來的小敏活潑，不如張三不如李四，明明讀書的時候我的績點一直都不錯！」

 

「他好不容易看見我，好不容易看見我……」

 

我和小敏對視一眼，後者的眼裡還殘留著大學生的清澈和不解。

 

「不是，老板說的，你就全信？」

 

小敏不可思議地看著陸悅悅。

 

「我來實習半年了，他叫過我三次小張，一次小李，可我特麼叫陳敏啊！」

 

陸悅悅的嘴角抽動幾下，她看向一樓的倒計時顯示屏，似乎在下定決心。

 

她俯下身子，撿起地上的一塊玻璃碎片，一絲狠戾掠過眼底。

 

「你……你幹什麼！」

 

小敏被她突如其來的舉措嚇到，經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等下S了你們，我照樣會獲得遊戲的勝利。」

 

陸悅悅的聲音顫抖。

 

「你是想說，聯盟老板，可以開啟副本結局，隻要在場的其餘玩家全部S亡，就可以取得最終勝利，是嗎？」

 

我伸出手臂，護住身後的小敏，鎮定地截住她的話頭。

 

「很可惜啊。」

 

「這場遊戲的勝利者，已經出現了。」

 

「我比你更先一步，打開了副本結局。」

 

身邊的景物漸漸模糊，地上的屍體一具具消失，空氣裡，血腥氣息減弱。

 

天旋地轉中，我聽見廣播的聲音，回響在整個酒店。

 

「恭喜玩家沈檸，獲得終極勝利。」

 

「你將獲得本次遊戲中全部獎勵，以及最新一個場景中的 Boss 身份。」

 

「新的遊戲即將開始，HappyHunting。」

 

9

 

睜開雙眼，眼前是潔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醒了！檸姐醒了！」

 

我撐起身子，看見床側守著的小敏，她帶著大大的黑眼圈，手指瘋狂地按著床邊通向護士臺的鈴。

 

我嘴唇翕動著，這丫頭。

 

當初我招她進組的時候，HR 曾經私下勸過我：

 

「小敏的專業和崗位的工作內容完全不相關，性格也過於直爽。」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知道她話裡的含義。

 

我卻堅持收下了她。我看到了她身上對於遊戲的熱情，和不加掩飾的真心。

 

Where2go 的幾個創新的內容，就是她提議的。

 

比如加入 AI 玩家，開啟其他劇情。

 

遊戲裡幫助我的小敏，就是以她為原型設計的。

 

非常巧合的是，這一次的遊戲中，她抽取的開局技能是「被老板忽略一次」。

 

是她在關鍵時刻救下了我，讓我和老板擦肩而過，僥幸逃過一劫。

 

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她，我最終下定決心。

 

「希望你接下來在公司的實習順利，很遺憾我不能……」

 

「別啊檸姐，你要支稜，支稜懂不懂！」

 

「公司沒有理由開掉你的！Where2go 上線後一定會爆的。他們不能在這個時候趕走你。」

 

「而且我問過我爸爸了，老板這樣做是不合法的！」

 

小敏慌忙地衝我比劃，望著她明亮的眼睛，我嘴角情不自禁地上翹。

 

「很遺憾我不能繼續當你的直線領導了。」

 

「因為，我可能要接手公司其他的工作。」

 

三天後。

 

我抱著筆記本電腦走向會議室，走廊裡，我與設計師李哥擦肩而過，他的身上有濃重的煙味。

 

「怎麼了，李哥？」

 

李哥吸吸鼻子，看著我欲言又止。他拍拍我的肩膀，轉身向工位走去。

 

我掏出手機，習慣性地點開產品摸魚小分隊。

 

果不其然，群裡的八卦姐妹們已經發了好幾條消息。

 

「看見沒有，李哥好慘，剛剛 HR 通知他裁員，回來的時候李哥眼眶都紅了。」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李哥一向嘴挺嚴的啊。」

 

「IT 那邊的和我說的，他們在樓下抽煙續命，正好撞見李哥和家裡打電話。」

 

「他們還好一番感嘆，技術人的花期更短，不知道三十五歲的時候會怎麼樣。」

 

我看著群裡的消息，猶豫著是否要回復。

 

「沈檸，這邊。」

 

HR 的聲音傳來，走進會議室的瞬間，我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老板頭上裹著紗布，面色不善。

 

10

 

在我出院後，HR 撥通了我的電話，電話裡她語氣誠懇，想約我到公司詳細溝通一下。

 

我欣然應允。

 

老板暴力裁員導致員工住院，這種話題一旦放到網上，公司的下一輪融資就沒指望了。

 

甚至背後投資的股東，也會紛紛撤資吧。

 

「沈檸，這次的事情，公司希望你不要傳播到網上。」

 

「你是個成熟的職場人了，應該知道下家會對你做背景調查。」

 

「好聚好散，不然——」

 

「好聚好散？」

 

我抬起頭，目光灼灼，看向眼前的 HR 和老板。

 

「從我入職到這家公司起，你們定了多少條不合理的規定？」

 

「團隊每周必須關注數據，我會關注大家的工作時長，每周工作時間沒有達到 80 個小時的，自己考慮下，是否適合公司的發展。」

 

「為什麼要請病假？你要告訴自己，沒有生病，這樣身體就會克服過去，做人要挑戰自己。」

 

我看向眼前的老板，一抹不屑的笑意掛到嘴邊。

 

「這不叫好聚好散，這叫你單方面發瘋。」

 

忍一忍，等產品上線，看著自己一手養起來的孩子站到舞臺上，我就走。

 

萬萬沒想到，在遊戲上線前一天，我被暴力裁員。

 

再忍不了一點兒。

 

HR 的面色不大好看，老板的臉更是漲成了豬肝色。

 

「沈檸，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沒有選擇。」

 

「在這個公司裡，我說了算。」

 

「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會卡你的背調環節，老實說你的工作水平這麼爛，應該也沒有下家要你。」

 

老板故作悲憫地看著我。

 

我託著腮，眼神不緊不慢地從他臉上刮過。

 

「是嗎？真的，是你說了算嗎？」

 

話音剛落，一陣鈴聲從老板手機上傳來。

 

「喂，陳哥……什麼，等一下？」

 

老板從座椅中彈起，踉跄著走到會議室外，我半閉著眼睛，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終於要來了啊，那場遊戲裡老板未曾看到的，真正的結局。

 

Where2go 裡，有三種獲勝方式。

 

第一種，玩家在限定時間內躲過 Boss 的追S，獲得勝利，則玩家與其餘幸存玩家平分獎金。

 

第二種，利用特殊技能「結盟」，協助 Boss 追S其餘玩家。若其餘全部玩家淘汰，則可獲得全部獎金。

 

而我逃離遊戲的時候，選擇了第三種。

 

第三種獲勝方式，聯合其他玩家，反S Boss，觸發隱藏副本結局，獲得全部獎金+成為 Boss，注：此種狀態下不具備攻擊能力，需其他玩家協助完成。

 

透過會議室的玻璃牆，我看著老板的臉色，越來越紅。

 

一絲冷笑爬上我的嘴角。

 

我們的故事，還沒完呢。

 

11

 

老板灰沉著臉走進會議室，他的嘴角抽動著，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你先出去，公司現在有一些工作上的人事調整。」

 

我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是啊，是有調整。」

 

「接下來，你和我交接下工作吧。」

 

「資方已經決定，公司由我，全盤接手。」

 

這三天的時間，我並未一直待在醫院裡。

 

幾次面談，我獲得了幾個不錯的 Offer，有些來自其他初創公司，有些直接來自資方，邀請我作為入駐企業家，為投資公司分析和判斷有潛力的創業公司。

 

但我都沒有接受，作為 Where2go 的最初設計者，我想要更多的人，看到我們的心血。

 

終於，在到公司前的一天，我接到了最心儀的 offer。

 

公司背後的資方元清資本向我伸出了橄欖枝。

 

「這款產品讓我看到了你的實力，我會考慮換掉目前我們派給你們的負責人。」

 

我看著眼前氣場溫和的男子，堅定地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叮咚一聲，資方宣布負責人更換消息，已經發送到了每個員工的公司郵箱。

 

與此同時，Where2go 結束內測，正式上線。

 

我看向辦公區，每個人臉上掛著大大的黑眼圈，卻洋溢著打了勝仗的笑容。

 

對了。

 

我快步走到李哥的工位上，阻止他整理個人物品的動作。

 

「李哥，別走了。」

 

「這紙箱子，咱們給其他人用。」

 

我拎著紙箱子，敲響了老板的辦公室大門。

 

在一堆私人物品中，老板探出頭，整個人看起來老了五歲不止。

 

「老板，雖然你年紀不小了，學歷也不好，但是你放心。」

 

「背調環節的時候我們一定好好配合。」

 

「老實說，你的管理能力這麼爛，外面也不一定會有什麼好公司要你。」

 

我將紙箱子遞到老板面前。

 

「你……」

 

老板氣得結巴，五官逐漸扭曲。

 

「檸姐，我們已經訂好海底撈外賣了, 等下在會議室吃吧？」

 

小敏在我身後探出頭來，笑眯眯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幕。

 

我咳嗽一聲, 定個外賣嘛，為什麼非得來這裡說。

 

這丫頭，分明就是來吃瓜的。

 

見到眼前吃瓜吃得興致勃勃的小敏, 老板沉下臉來，將紙箱塞到她手裡。

 

「小麗，你幫我把這裡的東西收一收。」

 

看著面前的紙箱子，小敏翻了一個白眼, 幾乎要翻到天靈蓋上。

 

「第五次了！」

 

「我他媽叫小敏！」

 

天空泛白的時候, 老板抱著物品, 灰溜溜地離開公司。

 

而我們一行人，正在會議室裡熱火朝天地吃著夜宵。

 

一片熱絡中，我翹起嘴角。

 

最新的一輪融資已經到達公司的賬戶，相信在新的一年裡, 我和同事們，會做出更好的成績。

 

我舉起了手裡的酒杯。

 

「新年快樂, 致敬未來！」

 

年會這種場合，要和戰友們一起好吃好喝, 才對勁嘛。

 

番外：陳敏

 

大四這一年, 我拒絕了我爹安排的實習, 什麼證券公司，金融公司, 我統統不想去。

 

他們要的不是陳敏，而是我爹的資源。

 

作為元清資本創始人的女兒, 太多雙眼睛都在盯著我爹了。

 

我去了一家很小的遊戲公司實習。

 

帶我的 Mentor 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沈檸。面試的時候，她看著我的眼睛，問題問得很直接。

 

「你之前玩過哪些遊戲？都有什麼樣的歷史成績？」

 

「你最喜歡的遊戲是什麼？原因是什麼？」

 

「我非常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團隊, 但我們這裡確實會有比較大的加班強度。」

 

她吸一口旁邊的冰美式，繼續道。

 

「在我職責和能力範圍之內，我會盡最大可能幫助你。」

 

我偷偷觀察著她，憔悴但是眼睛亮晶晶的，有光。

 

我爸說了，要和眼裡有光的人一起工作。

 

我點點頭。

 

「很期待未來能夠加入你的團隊。」

 

我沒想過會和她一起設計屠宰場遊戲。

 

再說，這時候失業，年還咋過啊。

 

「帶等」我看著自己的創意一點點實現，忍不住颧骨升天。

 

Icreatesomething。這種感覺比操縱數字來得鮮活和快樂得多。

 

漸漸地, 我對我爹也開始分享起工作的日常。

 

而他在餐桌的另一頭, 驚訝地幾乎掉了筷子。

 

畢竟他的叛逆女兒，很少和他分享工作, 更少笑得有牙沒眼。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關注到檸姐的。

 

或許是檸姐搬了折疊床在公司住下的那天。

 

又或許是她為了讓技術組幫我們做需求，忍痛自掏腰包請了他們一周奶茶的那天。

 

她加了許多人物，有她，有我, 有許多其他同事。

 

每個 NPC 的選擇都非常有趣, 會觸發不同的結局。

 

我看著她，為了遊戲全身心投入，幾乎到了燃燒自己的階段。

 

一種奇異的預感湧上我的心頭。

 

我們會火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款遊戲終於迎來了一個好結局。

 

慶功宴在會議室舉行，隔著人群, 我向檸姐遙遙地舉杯示意，同時也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等畢業之後，我要正式地加入這裡。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