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司年會上,老板宣布讓大家捉迷藏,誰藏得最久,誰的獎金最高。
一片喧笑聲中,我聽見老板的心聲:
【誰藏得最久,誰活到最後。】
【屠宰場遊戲,現在開始。】
1
「今年的年會,我們換個新的玩法。」
「全體捉迷藏,三十分鍾為限,誰藏得最久,誰的獎金最高。」
年會現場,老板掃視著臺下一桌桌的員工,喝過酒的臉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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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筷子,老板又開始瘋了。
沒辦法,出來打工的,總要配合老板演一演啊。
在一片喧笑聲中,我隨著人流走出大堂。
「藏在這裡,應該可以吧?」
我打量著眼前的桌子,糊弄糊弄得了。
就在這時,我聽見了老板的心聲:
【呵呵,看他們在外面跑來跑去還蠻有意思的。】
【誰藏得最久,誰就能活到最後。】
我一頓,老板這是要用捉迷藏的方式來裁員嗎?
我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撩起裙擺,瘋狂地在酒店走廊裡尋找合適的地點。
拜託,我可不能失業,我有房東、外賣員和快遞小哥要養。
再說,這時候失業,年還咋過啊。
老板癲就癲吧,演一演,生活就是部電影,他是導演,我是演員。
當我鑽進布草間的紙箱子裡時如是想。
一片黑暗,我捂著因狂奔而急速跳動的心髒喘息。
藏在這裡……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咣當一聲巨響,似乎是大門關合的聲響,與此同時,廣播裡傳出冰冷的倒計時。
「倒計時開始,十,九……」
一股奇異的預感在我心裡彌漫開。
什麼遊戲值得如此大手筆?居然連廣播都用上了。
伴隨著「三、二、一」的聲響,老板的聲音再次在我耳中響起。
【屠宰場遊戲,現在開始。】
一股寒意緩緩爬上我的後背。
我伸手在裸露的手臂上狠狠一掐。先前在酒桌上喝了太多酒,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我拿出手機,點開名為「產品摸魚小分隊」的微信群。
「沈檸,老板真是有點大病,我剛剛聯系 HR 的同事了,這次年會沒有這個流程。」
「大家都穿著禮服高跟鞋呢,誰陪他玩這個啊。」
我看著群裡的未讀消息,果然,這個屠宰場遊戲不對勁。
我剛想回復群友們注意,屏幕上跳出一條新的信息。
是條語音。
我沒敢點開,將語音轉換為文字來看。
布草間的信號不好,小小的圓圈一直在轉,紙箱子散發出霉味兒,嗆得我鼻子不大舒服。
「咳……」
我捂住嘴巴,盡力不發出太大的聲響。
就在這時,走廊裡響起紛亂的腳步聲,似乎是皮鞋在地毯上跑過。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一下子按滅手機屏幕。
會是老板嗎?
2
「老板真厲害,一下子就把我找到了。」
透過門縫,我聽見走廊外的聲音,是隔壁組的李哥,他呵呵幹笑著,化解著被老板逮住的尷尬。
「公司團建呢,你這麼不上心的?」
「嘿老板,我也想跑快點兒啊,但是我也是四十邊上的人了,身手比不了小年輕的,我陪您一起找怎麼樣?我絕對……唔……」
李哥的聲音哽住,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嗚咽。
【呵呵,四十多歲的人了,學習和進步都比不了年輕人,薪資還高。】
【裁了你賠償金都比一般小年輕多。】
【我早就想動你了。】
咚的一聲悶響,有液體從布草間的門縫下湧入,我小心翼翼地按開手機屏幕照亮。
映入眼簾的瞬間,我幾乎要將手機跌落在地上。
是血!
我顫抖著點開對話框,打算給好友們發消息。
「藏好!老板不對勁,他好像……」
我斟酌著措辭,他們會相信我嗎?
正在糾結間,門把手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
【這裡會不會也有人?】
我猛地按滅了屏幕,縮在紙箱裡,大氣不敢出。
布草間的門被推開,走廊上的燈光照入房間。
透過紙箱的縫隙,我看見老板一步步走近,在他的手中,一把鋒利的軍刀滴著鮮血。
他按下了房間的電燈,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別躲了,我知道你在這裡。」
「就知道拍腦袋做決定,呵呵。」
「平時工作不用心,現在也沒什麼創意。」
我抓緊裙擺,心裡七上八下,我留下什麼痕跡了嗎?
手指觸到箱底,我一凜。高跟鞋!我鑽進箱子的時候拿在手裡的高跟鞋!
現在箱子裡隻剩一隻了,另一隻我丟在哪裡了?
身旁的紙箱一個個被掀開,老板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媽的,這個布草間的箱子怎麼這麼多。】
【剛剛詐了半天,也沒有人出來,可能真的就沒人。】
【翻完這一個,我就去下一個地方好了。】
我屏住呼吸,好險,好險。
幸好沒有貿然出來,老板果然在詐我。
再撐一下,等他離開,我就發消息給同事們,然後報警。
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放在箱子上做掩護的窗簾床單被掀開。
他說的最後一個箱子是我這個?!
我顫抖著按下鍵盤上的「1」
老天保佑,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求助。
「啊!——」
一陣悽厲的驚叫聲在走廊上爆開。
「李哥!李哥你怎麼了!」
「血!好多血!」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啊。」
老板翻查紙箱的手頓住,與驚叫聲一起傳入我耳中的,還有他的心聲。
【呵呵,你們打電話試試呢。】
【這裡的信號,早就被我切斷了啊。】
我看向手機,果然!信號一點都沒有了。
紙箱被緩緩合上,腳步聲走遠。
咔嗒一聲,房門被關上。
「你們,為什麼不藏好呢?」
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響,空氣中血腥氣越來越重。
我絕望地看著手機屏幕,摸魚小分隊裡的語音終於加載完畢。
我盯著屏幕,全身的血液都要湧到眼睛上。
摸魚小分隊裡原本五個人的頭像,已經有三個變成純黑色了。
語音轉換來的文字,赫然是六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你們逃不掉的。」
3
【你們逃不掉的。】
【呵呵,私下抱團吐槽公司是嗎?要做有正能量的人。】
【吐槽公司的都應該S。】
門外老板的心聲不斷湧入我的耳中,我身上越來越冷。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聲響終於停止,我從箱子中探出身,原本精致的禮服已經被汗水滲透。
我掙扎著跨出紙箱。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過去十一分鍾,遊戲尚未過半。我點開公司大群,七十六個人的群裡,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頭像變為純黑色。
我仔細對應著人名,李哥的頭像也在變黑的那些裡面。
難道……被老板S掉的人頭像都會變為純黑嗎?
我深深地呼吸幾口氣,擦掉頭上的汗珠,冷靜,一定要冷靜。
還有三分之二的同事還活著,這就意味著我們還有勝算。
我輕輕擰開布草間的門,推開一條窄窄的縫隙觀察著走廊。
腳下的地毯被鮮血浸得湿滑,李哥倒在門邊,除此之外,幾位運營部的同事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走廊的水晶燈映照下,他們臉色如紙。
猶豫一瞬,我走出布草間,一一試探過他們的呼吸。
不在了,他們都不在了。
有淚意彌漫上我雙眼,我想叫,可極度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發不出聲音。
我費力挪動僵硬的雙腿,退回了布草間內。
摸魚小分隊裡的頭像,唯一一位還是亮色的,是我在公司最好的朋友陸悅悅。
就在我打下「悅悅,你現在在哪裡?」的字樣的時候,一條新消息在大群裡跳出。
「大家聽我說,老板瘋了,被他抓住的人都被S了。」
我看著發送消息的人,是公司銷售部的 top 員工,陳遙。
「我也發現了,嚇S我了,我想打電話報警來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電話打不出去。」
「我也試了,也不行,微信好像隻有我們公司內部的群聊才可以發出去。」
「救命,我們該怎麼辦!」
消息陸陸續續彈出,幸存的同事在群裡紛紛對話。
與此同時,群裡亮著的頭像不斷減少,酒店二層傳來紛雜的腳步聲和搏鬥聲。
「老板在二樓!我們隔壁套房裡。」
「制服老板,我們一起逃出去!」
我盯著陳遙新發出來的消息,心裡萬分糾結。
去和他們一起,還是繼續藏在這裡?
燈下最黑,老板已經搜查過這裡,繼續折返布草間的可能性很低。
我看看地上的高跟鞋,老板有刀子在手,我隻有這唯一的可笑的武器。
【呵呵,技術部的這幾個垃圾,名校畢業的又怎樣,還不是照樣給我打工。】
【天天就穿個 T 恤衛衣上班,連賣馬桶的都不如。】
【上次和我申請什麼設備來著,笑S,寫代碼還用設備?不砍你們砍誰?】
李哥和運營部同事的慘狀浮現在眼前,我握緊手機,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我們絕不能S在這種人手上。
「到一樓大堂,邊門處集合,我有逃出酒店的方法。」
我一字一句地敲下群消息,毅然推開布草間的門。
4
先前到達酒店的時候,我有意觀察過地形。
在一樓大堂的邊門後,有一條運送行李的通道,我們可以從那個位置,依次離開酒店。
我的話如水滴入沸騰的油鍋一般,群裡的消息炸裂開來。
「說話的這人是誰呀?」
「沈檸,產品經理。」
「真的能從那裡出去嗎?我怎麼沒印象?」
我一面用餘光瞥著手機上的信息,一面快速地趕往大堂。
「檸檸,你說得是真的嗎?」
手機語音忽然響起,陸悅悅驚恐的聲音傳來。
我壓低了嗓音,「真的,快來,先逃出去再說。」
【呵呵。】
一聲低沉的笑聲在我耳畔響起,我猛地把後背靠在牆壁上,左右張望。
幾步之外,電梯的紅燈閃爍,顯示有人正在下樓。
我甩開步子跑進洗手間內,反手鎖上隔間的門鎖。
「你們有人在坐電梯下樓嗎?」
我飛快地按下鍵盤,然後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我,我帶了銷售部的李笑,坐電梯下樓了。」
陳遙很快回復了信息。
我長籲一口氣,安心地坐到馬桶上。
「還有三層,我們馬上就到了。」
我後背一僵。三層?剛剛的電梯顯示是從二樓下來的!
咔嗒,咔嗒。
沉重的腳步聲在洗手間門外響起,我縮在隔間裡,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兒上。
「你們快來,我在一樓的女廁所裡!」
「老板他……好像就在外面。快來!」
我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在群裡輸入信息。
陳遙和李笑常年健身,加上我和陸悅悅,四對一,對付老板綽綽有餘了。
我握著手機,內心不斷祈禱。
快來!
腳步聲在隔間門外停住,我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如擂鼓。
他會發現我在這裡嗎?
一秒,兩秒,門外的腳步聲遠去,我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好懸。
我坐在馬桶上恢復體力,與此同時,一個疑惑的念頭浮上腦海。
老板為什麼會出現在一樓?按照先前群裡的說法,他在二樓襲擊了技術部的同事,按照正常人的邏輯,接下來應該去隔壁和樓上進行搜索呀。
他為什麼會折回到已經耗費了一定時間的一樓來?
難道說,我們中……
「砰、砰、砰。」
試探一般的敲門聲從門板上傳來,我一驚,手機滑落到地上。
顧不得去撿手機,我盯著門板,心裡思索著對策。
「檸檸,是你嗎?快開門。」
「我是陸悅悅,我和陳遙他們在一起,快開開門。」
心終於落回胃裡,我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手機。
洗手間的瓷磚十分光滑,手機落地後堪堪滑出去一段距離,幾乎要順著隔板的間隙,滑到旁邊的隔間。
我站起身,握著手機的手指冰冷,一瞬間臉上血色全無。
「走……」
我聽見自己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音,驚恐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