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婚時，我沒來得及同兩位長輩告別，拎著行李箱就走了。
陸星野厭惡我。
陸夫人卻一直站在我這一邊，雖然這中間，有陸夫人當初和我媽媽的姐妹情分。
但我怎麼還是應該同二老補一個告別。
13
可車子開入老宅。
我下車來，站在老宅祠堂的卻隻有陸星野。
「陸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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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門口。
背對而立的人，緩身轉過來。
老式的祠堂隻開了白熾燈，雪白的光，照得他身上的白西裝冷幽幽的。
他看著我也不說話。
我看了一下牆上已經十二點的掛鍾。
「陸阿姨睡了？那我明天過來。」
說完，我便轉身離開。
下一秒，他的助理，卻抬臂擋住了我。
「顧小姐，已經很晚了，今晚就在這睡吧，房間已經打掃出來了。」
我愣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什麼意思？
「他說得很清楚了，今晚先在這睡下。」
他向來專斷，眼神是不容置喙的反駁。
「什麼意思？這是要控制我？離婚證都早拿了，財產都分了，你要控制我？」
我的話似乎堵住了陸星野的喉嚨。
這倒是令我驚奇。
他是什麼都有把握的人，從不會被人噎到。
「你要覺得你能出得去，大可以試試。」
他簡單地說完，就轉身離開。
我氣得跺了一下腳。
「陸星野，你瘋了。」
14
天亮。
我坐在石墩上，拿了一把餌料，撒在了青石缸裡。
「起得這麼早？」
腳步聲過來，我沒回頭，也聽出了是陸星野的聲音。
隻是他今早很闲？
他已經站過來，眼神黑壓壓的。
他那是什麼眼神？
「在別人的地盤，我能睡得著嗎？」
我撒下大把的魚食，就轉身離開，要去找陸阿姨。
這裡，我曾經當作自己的家，但現在，事實是跟我一分錢的關系也沒有了。
可我繞過一大片假山，來到最大的堂屋，卻並沒有什麼動靜。
「陸阿姨還沒醒嗎？」
「夫人？」
「夫人去南方避暑了，一直沒回來啊。」
我當場石化在原地，又猛回頭。
我沒想到，陸星野還跟過來了，就站在臺階下。
他卻抿著唇，盯著我，一言不發。
有一點愧疚，但也無法抵我的憤怒。
「陸星野，騙人很好玩嗎？」
我大步下了臺階，就要離開這。
可擦肩而過時，手腕卻被他狠狠拽住。
「顧棠，陸氏的三十周年慶，需要你和我一起出席。」
我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現在不能走。」
「你在說什麼？你自己聽得懂嗎？」
我沒有理會，抽出手就要離開。
偏偏，頭疼炸裂。
一股血，嘔了出來，染紅了石板。
15
再次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
「我在哪？」
「這是老宅……」
保姆還沒說完話，入目，陸星野已經進來了。
「你先出去。」
房間就剩下我們二人了。
我扭過了頭，骨子裡，不想看到這人。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扭回頭來。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體，應付不了任何場合。」
「更何況，離婚後，我也沒有配合任何場合的義務。」
說話間，我已經按了按頭，撐著身子坐起來，在床邊找鞋子。
但下一秒，他踢開了鞋。
我也被重新按回床上。
「你身體有多虛，你不知道？沒走出這個門口就暈倒了。」
近距離的四目相對，像是著了火一般。
我的身子，更是被他按得動彈不得。
可轉瞬，他又抽身離開了，門被嚴絲合縫地合上。
「看好她。」
16
「小姐，請別為難我們。」
「我需要走動一下。」
看守的人思考了片刻，還是放我出來了。
我沿著連廊走動。
走廊上有陽光，隻是我面色太過蒼白，陽光灑在我身上。
我還是如白鬼一樣。
我也萬萬沒想到，我的病情，會惡化得如此之快。
前面廂房傳出對話。
「陸總，顧小姐腦子裡的腫瘤，已經是晚期了，放棄吧。」
另一人並沒有回應。
隨即，房門大開，一人邁出來。
我要躲，已經來不及了。
陸星野一眼看了過來，眼神瑟縮了一下。
我轉身，快速往回走。
可身後，有寬大的步伐跟了上來。
「顧棠？」
我走不動了，被大力拉住，被動回頭，對上他的眸子。
「剛才你都聽到了？」
「嗯……不就是腦子裡有個腫瘤嗎？你以為我害怕。」
他錯愕了一瞬。
「你一點兒也不害怕？」
我搖頭：「沒什麼好怕的，長命百歲也不過是在世間多玩樂幾十年。」
「可我這樣的人，讀書時讀書不行，畢業後，也沒給社會做出過什麼價值，活著也挺沒意思的。」
「你不是說我又髒，又蠢笨嗎？早點S掉，世上還能少一個禍害。」
陸星野的面色陡然變了。
是痛楚？
17
保姆趕了過來。
「什麼事？」
「陸總，寧小姐來了，吵著要見你。」
我注意到，陸星野幾乎是頓時擰起了眉。
他撂下話：「我一會兒回來。」
我看向蓮花池的方向，側臉上一道柔和的光，照了過來。
聲音難得不再冰冷。
我沒有去大廳，但大廳發生的一幕，還是傳入了我的耳朵裡。
發生的事，也很炸裂。
寧小婉來宣布懷孕了。
可下一秒，陸星野就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裡隻讓醫生趕過來。
「寧小婉說懷了我的孩子，過來給我確認一下是不是我的。」
寧小婉頓時傻在了原地。
家庭醫生還沒到，寧小婉自己先借口有急事走了。
說，也可能是醫院誤診。
我聽得一愣，難道孩子不是陸星野的？
我有些不明白了。
陸星野既然這麼愛她，孩子又怎會不是他的。
隻是，從那之後，寧小婉再也沒出現過了。
18
我依舊被控制在老宅內，沒法出去。
一旦發現我試圖離開，陸星野就會發極大的火。
老宅的人看到他，都渾身發抖。
可隻要我不再說離開，他的情緒就會穩定許多。
老宅也會得到安寧。
我漸漸，止了離開的心思。
隻是，每天還是有不同的醫生來，為我檢查病情。
但每一個臨走時，都被陸星野罵廢物。
書房的古董，被他摔得已經沒幾個好的了。
我有時覺得，病的不是我，而是性格陰晴反復的他。
暴雨夜。
我被一個雷鳴倏然驚醒，坐起來，走到了大片的落地窗邊，拉上窗簾。
傾盆大雨裡，我卻看著陸星野佇立在雨裡，任憑雨打在他身上。
助理站在身後舉著傘，卻根本不敢上前。
19
第二日，陸星野就病倒了。
那晚上，半夜會出現在我房間裡的人影，為我拭去冷汗的人，也沒再出現了。
我站在陸星野的床前，呆愣地看著燒得紅透了的他。
照顧他的佣人，打了水進來：「太太，你先回房吧，您身子虛，先生的感冒會傳染給你的。」
不知何時，這裡的人，又叫我太太了。
我沒反駁。
我時日不多，連這都走不出去了，周遭的一切，都打不起任何精神。
我並沒有動，隻直直地看著床上的男人。
即使高燒著，也無法忽視他那張天生俊美過分的臉。
他得天獨厚的條件，超越了身邊所有人。
甚至除了感情上有缺點，他的身上，從未出現過任何缺點。
為什麼會如此？
我隻覺得，一切透著嚴重的不真實。
我又看了四周，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為什麼，我感覺越來越怪異了？
他忽然醒來。
「吳媽，顧棠呢，她是不是趁著我生病走了？」
他身子已然坐起，要下床。
「少爺，你這是，快躺著……」
「不行，我要去找她，她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
他胡亂穿上鞋，起身卻掃到了站在另一邊的我。
他紅透的臉上，閃過的是一絲尷尬。
隨即是猛烈的咳嗽。
我還在茫然時，已經被他歪斜著過來，擁入了寬闊的胸膛，力道一點兒一點兒收緊。
「沒走就好。」
「不要走，顧棠。」
他滾燙的身子，擁緊了我，越發用力。
似乎是從骨子裡，真的擔憂極了我。
20
我越發茫然了。
可我沒思考一會兒，頭就炸裂般疼了起來。
同時胸腔爆炸，一大口一大口的血，吐了出來。
眼前發黑，再也撐不住，倒了下去。
隨之，臥房的門被推開，有人匆匆跑進來。
「顧棠？」
有人焦急地在喚我。
但我全身發冷、發寒，張了張唇，卻什麼也發不出來。
隻感覺周身的意識，四處散去，怎麼攏也攏不住。
再後來，我躺在了一張冰冷的臺子上，聽到有人說：
「不好了，瞳孔渙散了。」
「腎上激素。」
……
很多醫用術詞，再後來，我連耳朵也什麼都聽不到了。
明明一開始很疼，最後連疼都消失了。
21
我醒來後，已經是初春了。
護士告訴我，我睡了三個月。
她說我極大可能是植物人，能醒來，就是奇跡。
我卻茫然地看著她。
「我後腦的腫瘤手術，成功了？」
她微笑點頭。
「成功了，以後你會長命百歲的。」
我：「……」
醫生退出去，我還在發呆。
直到一隻溫熱的大掌，輕撫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側眸，這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是陸星野？
「棠棠，你終於醒了。」
他紅了眼眶，整個人也瘦削到皮包骨了。
22
聽保姆說，我術後昏迷期間。
陸星野除了守在我身邊，還在大昭寺，跪了三天三夜，顆粒未進。
隻為虔心祈求，我能醒來。
……
自我醒來，陸星野也一直在我眼皮前。
曾經被嫌惡極的我，宛若成了他手上的珍寶。
「棠棠，乖，吃飯了。」
他主動喂飯。
甚至親自彎腰，為我洗腳。
什麼都不要我動，生怕我扯動了傷口。
我沒好氣，讓他有多遠，走多遠。
可他還是厚著臉皮，在我跟前。
甚至還不要臉地喚我老婆。
陸氏是絕對的資本家，醫院的工作人員也根本不敢說他一個字。
一個人，怎麼會變化如此大？
一個曾極度冰冷，有白月光的人，怎麼會突然回頭？
我咬牙忍了幾日，但無論他有什麼目的，我都很冷淡。
病房裡，甚至每天有一束鮮花送進來，隻為了讓我心情好一點兒。
甚至，拍賣會上價值連城的首飾，都拍來系到我手腕上。
23
我揪了一下身上的肉。
一下比一下狠，想試一下，這是不是夢境。
可胳膊是疼的。
我生日這天。
陸家府邸燈火通明，為我準備了排場極大的慶生儀式。
即使出院，我也沒能逃離陸星野的安排。
可是，馬上十二點了。
陸星野卻還沒回來。
「陸總呢？還沒接到人嗎？」
助理打了一通電話。
我知道，前兩日陸星野飛海外去談一個合作了。
不過他說，會趕回來，為我慶生。
可就在這時，窗外，劇烈的爆炸聲響起。
我們都有一瞬間的耳鳴。
「發生什麼了？」
落地窗外，遠方一個巨大的火球燃了起來。
有人驚呼。
「直升機失事。」
「不好了，那是陸總的專用直升機。」
我後知後覺，走到了窗邊，可是一大片熱浪，似乎要燒化了玻璃。
巨大的火影裡，仿佛有個黑色的人影，坐在飛機的輪廓裡，朝著我們這邊看來。
可下一瞬，火光就徹底吞噬了他。
房內已經響起哀呼。
「陸總。」
「少爺。」
我摸了摸臉，手拿下來，那份驟然的湿意，瞬間被熱浪燒幹。
24
陸星野墜機S了。
法醫檢測了飛機裡的殘末，確實是陸星野的組織。
陸家哀痛地舉辦了葬禮。
陸父陸母，哭得雙雙暈厥。
即使我和陸星野，法律上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可這場葬禮，還是由我主持的。
隻是，外界不知道，我們早已離婚。
主持完葬禮。
我便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陸星野就這麼S了，很突然。
可也再沒有人約束我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一個律師團隊截住了我。
「顧小姐，請留步。」
「陸總的遺產，全都留給了你，我們需要交接一下。」
「什麼？」
25
陸星野S後，我還得到了估值千億的陸氏公司。
可我並不會打理公司。
可有錢一切都不是難題，我請了最好的公司管理團隊，從頭學起。
公司穩住了，養活了幾萬員工。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風生水起。
但這發生的一切，還是一直讓我詫異。
直到陸星野昔日的助理，邀請我見了一面。
他的話也很少。
隻是，他臨走時，在桌上放了一本封皮掉漆的書籍。
「我在陸總的書房發現的。」
他說完便離開了。
我拿過書，打開。
26
隻看了書的第一頁。
我就猛地合上。
一切不合實際的事，也得到了解釋。
後來，我好久都沒勇氣打開那本書，隻安心地經營著公司。
過著人上人的生活。
乏了，就去看看男模走秀，聚會。
可夜深人靜時, 我總是覺得無聊。
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種無聊感, 越發明顯。
銀行卡上, 猛猛進賬，但看久了, 也膩了。
連個分享的人, 都沒有。
因為那本書裡, 已經為我們每個人寫上了一個大結局。
是的, 果然，我不是在真實世界裡, 而是在一個小說作家, 寫的一本小說世界中。
從小到大陸星野那麼嫌棄我, 厭惡我，我還不S心地追求他。
一切都是按照劇情發展的。
原來，一切都隻是一個設定。
結尾，作者因為不堪讀者對陸星野的咒罵，把男主陸星野，直接寫S了。
書中，關於陸星野的設定，是極其致命別扭的，他前期隻會不斷地羞辱我、傷害我。
而我，也沒給我安排一個能讓我心動的男配。
有愛的能力時, 永遠也隻能愛陸星野。
總而言之, 這書的缺點不是一點半點。
27
在我玩錢玩得越發無聊時。
某日，我醒來，竟然在陸星野的書房。
我伸了個懶腰, 準備出去。
一頁發黃的紙, 倏然從書架上飄下來, 落到了我的跟前。
我拿起。
床邊，站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
「（「」大意是，小說還有一則番外，多年後, 顧棠去海外工作時, 再次見到了一個和陸星野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隻是擁有絕美臉蛋的他, 卻淪落街頭, 好不可憐。
顧棠站在人海裡, 遠遠地看著他。
至於最後, 顧棠是否走了過去，卻並沒有說明。
就這樣開放式結局了。
我皺眉，陸星野沒S？
而我看了一下, 上面番外發生的日期, 正是兩日後。
而我明天，確實要飛出國，談一個海外合作。
這都是什麼？
我立即打電話給助理。
「顧總, 有什麼吩咐？」
「明天飛海外的行程, 取消了。」
「取消？顧總，這可是籌劃了許久的對接。」
「我確定，取消。」
28
次日。
飛機上，我摘下眼罩。
漂亮的空姐拿了紅酒牛排, 微笑著送過來。
我抿了一口紅酒，看向外面的白雲。
「您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嗎？」空姐好奇地問。
開心？
我晃了晃紅酒杯。
「大概是接下來，可以肆無忌憚地捉弄一隻流浪狗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