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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棠茵 3572 2025-05-16 15: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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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很好。沈棠茵,你很好。


     


    「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7


     


    有人目睹。


     


    沈家二小姐留宿宮中,徹夜未歸,翌日,太子進出沈府。


     


    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家中對外的解釋是——


     


    我在宮宴上醉酒,被人扶去空置的宮殿中休憩一晚,因此,才徹夜未歸。


     


    可有些話、有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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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想遮掩,愈顯得欲蓋彌彰。


     


    況且,誰不知道,我是楚蘅心裡的一根刺呢?


     


    哪家的公子敢上門提親,就等於跟太子殿下作對。


     


    因此,我現在是出了名的無人敢娶。


     


    一個又一個皇子成年,宮中舉辦了一次又一次賞花宴,我一次又一次落選。


     


    這一次賞花,是為七皇子選妃。


     


    那些平日活潑明媚的貴女們,今日個個斂了鋒芒,提心吊膽,生怕自己會被選中。


     


    隻因七皇子楚煜瘸腿病弱,且實在不受重視。


     


    我無心於此,隻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喝茶發呆。


     


    太子突然過來。


     


    他挨著我在石桌旁坐下,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


     


    「七弟留下了你的畫像。」


     


    他徑自開口:「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我愣了一愣。


     


    「臣女知道。」


     


    「說起來,你們兩個,倒也算般配,一個沒人敢要,一個沒人敢嫁。」


     


    他好整以暇地睨著我:「我那瘸子皇弟都快病S了,你嫁過去,說不定還能衝個喜。」


     


    我陷入一場遙遠的回憶。


     


    七皇子楚煜……我與他,有過數面之緣。


     


    在靜觀寺清修的那幾年裡,我總想家,想親人,想楚蘅。想到受不了,就躲在佛堂後面偷偷流淚,跟那面目慈悲的佛祖訴苦。


     


    楚煜來寺中燒香時,都會往我手心裡塞一顆桂花味的飴糖。


     


    靜觀寺在京城西山,而那家有賣桂花飴糖的鋪子,開設在城東邊的街市。


     


    從城東到城西,他腿腳不便,一定走了很久很久。


     


    見我久久不答,楚蘅面色不悅。


     


    「怎麼?你還真考慮上了?


     


    「若你想回絕這門親事,孤可以想辦法……」


     


    「殿下。」


     


    不等他說完,我開口打斷。


     


    「臣女傾慕七皇子殿下已久。此番能入得了七皇子殿下的青眼,實為天賜良緣,臣女三生有幸。


     


    「望太子殿下日後賞臉,來喝一杯喜酒。」


     


    話音落,楚蘅剛才那點輕浮的笑意,此刻完全凝固在臉上。


     


    那隻攥著茶杯的手,五指用力得發白,「咔嚓」一聲,茶杯應聲而碎。鮮血遍流。


     


    可他好似渾然不覺。


     


    那雙猩紅的眼,一瞬不眨地盯著我。


     


    「你說……什麼?!」


     


    「沒什麼好說的,殿下若是這會兒沒聽清楚,等來日賜婚聖旨下來,自然就明白了。」


     


    說完,我抬腳就要走。


     


    楚蘅快步追上來,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男女大防,徑直捉住我的手腕,捏得發疼。


     


    「沈棠茵,為了跟孤賭氣,拿自己的婚姻當兒戲,值得嗎?」


     


    我掙開他的桎梏。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嗆起來。


     


    「是不是在賭氣,殿下看不出來嗎?


     


    「也對,我與七殿下之間的情意,隻要彼此清楚分明就好了,至於『外人』如何理解,『外人』如何看待,一點都不重要。」


     


    楚蘅聽到那刻意咬重的「外人」二字,理智頃刻煙消雲散。


     


    他指著自己。


     


    「與你青梅竹馬的人是孤,雖然是你背棄在先,但隻要你讓個步、低個頭,孤也不會舍得拿你怎樣。


     


    「而你如今卻寧願嫁給一個瘸子、一個廢人!」


     


    「他不是!」


     


    我大聲反駁,逆著他的目光瞪回去。


     


    「我已經解釋過,我沒有背棄在先,隻是你從沒有信我。


     


    「你呢,毀我清白,壞我名節,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別說是你眼裡的廢人,就算隨便一個普通人出來,也比你好上千倍萬倍!」


     


    怦怦、怦怦。


     


    是心症發作的前兆。


     


    我撫著胸口,努力平復情緒。


     


    可此時,楚蘅卻伸手一攬,將我整個人拉近。


     


    我掙脫不開,隻能憤憤瞪著他,彼此眼神在無聲地交鋒對峙。


     


    他說:「孤後悔了。」


     


    然後強硬地吻了上來。


     


    撕咬、糾纏。


     


    「唔……」


     


    像是溺水之人,在漩渦暗流裡苦苦掙扎,此時一個巨浪拍過來,將人推得離岸邊越來越遠。


     


    心跳過速,呼吸不暢,我的臉色逐漸漲紅,掙扎幅度也慢慢弱了下來,馬上就要暈厥。


     


    楚蘅發現情況不對,終於松開了手。


     


    平復幾息,我突然飛速拔出頭上發簪,趁他不備,直朝著他兩腿中間刺去。


     


    可他到底是習武之人,反應迅速,躲開了致命一擊。


     


    一聲鈍響,銳利簪尾直直刺進大腿。


     


    鮮血汩汩湧出,很快洇湿衣袍。


     


    他倒吸一口涼氣,低吼。


     


    「沈棠茵,你來真的。


     


    「你是真想廢了孤!」


     


    「對,不然呢?」


     


    我隨手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血,隻覺心中快意橫生。


     


    「殿下還以為我要跟你玩欲擒故縱嗎?」


     


    「你!」


     


    從未被人忤逆過太子殿下,今日卻折盡了面子。


     


    他大受挫折,惱羞成怒,「哗啦」一聲甩起衣袖。


     


    然後一瘸一拐地走了。


     


    8


     


    太後病重,需要有喜事衝一衝,而太子大婚隆重,又不能匆匆了事,所以,我和楚煜的婚期竟然提前了很多。


     


    成婚前一個月,我和楚煜回了一趟靜觀寺。


     


    大殿肅穆,佛像巍峨。


     


    一時勾起諸多回憶。


     


    很多年前,在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我也常來靜觀寺燒香拜佛、搖籤卜卦。


     


    問的是,我和楚蘅的姻緣。


     


    當啷,竹籤落地——


     


    是下下籤。


     


    竹籤上書:


     


    【所遇非良人,有始無終。】


     


    我的心涼了半截。


     


    錯愕片刻,將竹籤匆匆塞回竹筒,再次卜問吉兇禍福。


     


    當啷——


     


    又是下下籤。


     


    ……


     


    那天傍晚,我乘著夕陽餘暉離開靜觀寺,楚蘅在山下接我。


     


    我一頭扎進他懷裡,聲音悶悶的。


     


    「太子哥哥。」


     


    他聽出了我話中的不尋常,抬手撫平我發間的流蘇,溫聲哄慰:


     


    「阿茵,怎麼了?」


     


    我思慮再三,還是決定不把實話告訴他。


     


    抬起淚花蒙眬的眼。


     


    「今天……我本想下山之後去買城東那家桂花飴糖的,可剛才,我和寺中的師父聊得投緣,一時忘了時間。現在都很晚了,那家店很搶手的,肯定早就賣沒了。」


     


    「就因為這個?」


     


    「嗯,就因為這個。」


     


    他笑逐顏開,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一個布袋。


     


    「看看,這是什麼?」


     


    我立刻變得歡欣雀躍。


     


    「好神奇!


     


    「太子哥哥,你好厲害啊!」


     


    看啊,那個時候多傻。


     


    寧願不信上天、不信神佛,也不願相信我青梅竹馬、情深意重的太子殿下不是良人。


     


    就算是一堵南牆,也願意毫不猶豫地撞上去。


     


    直到……


     


    碰個滿頭鮮血,遍體鱗傷。


     


    我又去了修行時住的禪房,闢了一方小院。


     


    院落簡樸清淨,院中有一棵紅豆樹,是我當年親手種下的。


     


    剛移栽過來時,還是株很細的樹苗,我日日都打理澆水,盼著它早日長成、結果,也盼著自己早日下山、團圓。


     


    「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希望心中掛念之人,不要忘記我。


     


    如今多年過去,世易時移,孱弱的樹苗已經長得頗為高大,枝繁葉茂。


     


    風一吹過,樹葉便簌簌地響。


     


    可當初一起埋下的思念,卻始終無人回應。


     


    在楚煜微訝的目光中,我舉起利斧,用力砍下去。


     


    咔嚓,咔嚓。


     


    為自己的等待感到不值得。


     


    為自己的真心感到不值得。


     


    汗如雨下,我不知疲倦地揮舞著斧頭,一下又一下,直到大樹轟然倒塌,揚起一片塵土,最後又重新歸於平靜。


     


    既然所遇非良人,有始無終。


     


    不如忘卻前塵,重獲新生。


     


    9


     


    不巧,回去的路上,撞見了太子。


     


    「七弟與弟媳,當真是情投意合。」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醉了。


     


    讓我無端想起上那個荒唐夜晚。


     


    他也是這樣,聲音染上酒意。


     


    恐懼漫上心頭,我縮在馬車角落,止不住地顫抖。


     


    楚煜將我安頓好,下車應付他。


     


    「皇兄,客氣了。」


     


    楚蘅輕哼一聲,咬牙切齒,湊近他耳邊低聲道:


     


    「七弟,你莫要太過得意。


     


    「你將要迎娶的王妃,她的青梅竹馬是孤,與她有過夫妻之實的人,也是孤。」


     


    屈辱的眼淚大顆大顆湧出。


     


    有風吹過,車簾被輕輕吹起,透過縫隙可以看到車外正在對峙的二人。


     


    劍拔弩張,針鋒相對。


     


    楚蘅說完,緊緊盯著楚煜,似是故意激怒,然後期待著他的下一步反應。


     


    可他臉上捕捉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那又怎樣?這能說明什麼?說明——」


     


    他頓了頓,扯出一抹嘲諷的微笑。


     


    隨即一字一句道:


     


    「你這個爛貨。」


     


    10


     


    他回到車上時,我已經偷偷哭了很久,眼睛腫得像桃子。


     


    「為什麼?


     


    「為什麼知道我的過往,卻還要選擇我?」


     


    他接過帕子,小心翼翼地幫我擦拭眼淚。


     


    「沒有為什麼,過去的事,不是你的錯。


     


    「我對於你,保護也有,真心戀慕也有。」?


     


    我不免擔憂道:「可他是太子,今日這樣撕破了臉,以後你被我一起拖累了,怎麼辦?」


     


    楚煜沉吟片刻,思慮再三,道:


     


    「有些事我不想太早讓人知道,可既然今天你問了,那我必然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因為你我之間,沒有秘密。」


     


    他帶我去了一處隱秘的宅子。


     


    楚煜抽出藏在馬車夾板中的佩劍,一腳將其踢起,隨後飛身一躍,於半空中接住長劍。先是挽了個劍花,隨手一招刺出去,振出一道龍吟似的劍鳴,接著又踩著牆壁,一路飛檐走壁,攀上屋頂,劍刃在月光的映照下,激起一陣陣耀眼白光,刺破黑夜。他就這樣恣意地與劍起舞,身姿輕快,好似騰蛟起鳳,氣勢如虹。


     


    「你……這……」


     


    我一時看呆了眼,支支吾吾半天,也組織不好語言。


     


    楚煜的病,一裝就是三年,以至於所有人都忘了,他曾經是何等耀眼的存在。


     


    七皇子天生聰穎,博文精武。


     


    他三歲誦千字文,四歲題詩。


     


    十歲就當時朝局變法問題作論,針砭時弊,得聖上、帝師贊許。


     


    十五歲一人一槍深入密林,獵得吊睛白額大虎。


     


    也是在那次行獵中,他與猛獸搏鬥,右腿被撕咬受傷,之後便不良於行,身體也每況愈下,常常閉門不出。


     


    人都說,慧極必傷。


     


    可那條腿,雖然看著血肉模糊,實際並未傷及筋骨。


     


    他回憶道:


     


    「那一年發生了許多事,母妃薨逝,母族勢力衰微。太子從北疆得勝歸來,地位穩固,底下幾個皇兄皇弟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虎視眈眈,群狼環伺,我若太過耀眼,便容易招致禍患。


     


    「我不願卷入無休無止的爭鬥中,於是才用假象,迷惑了所有人。」


     


    他擦亮了手中的劍。


     


    冷芒森森,叫人不寒而慄。


     


    「可是從今天起,我不打算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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