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一個人認定你有罪的時候，說什麼在他看來都是謊話。
更何況，現在的顧流風在我看來已經與瘋子無異。
跟瘋子解釋什麼？
隻是我現在隨時隨地都在噴血。
對峙間，我一口血噴在了他臉上。
宋遠已經不是第一次見我噴血了，甚至有點適應了。
他抱臂朝我挑了挑眉：「繼續演。」
而顧流風眼裡閃過一抹驚慌，下意識地扶住我的腰，手上不顧我的掙扎將我強行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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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皎，你是嘴裡含了個血包嗎？還挺逼真的。」
我忍不住反唇相譏：
「是啊，還是 9 塊 9 包郵的那種，你要鏈接嗎？」
我似乎對傻缺的容忍度高了很多。
顧流風不怒反笑，邊懟我邊往門口走。
宋遠在我們身後剛松了口氣，就聽到周嬌嬌哎喲一聲。
「阿遠，我的頭好痛！」
「你去給我沏一杯百枳茶好不好，三分茉莉五分玫瑰，多放點冰糖，我喜歡喝甜的。」
此話一出，宋遠臉色一下子就慌亂了。
而顧流風唰地一下轉過了身，隨手把我放到地上，大步衝到周嬌嬌面前。
「流風哥……顧流風，你、你要幹什麼？」
宋遠怎麼能攔得住激動的顧流風？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顧流風一把扯開周嬌嬌的衣領，讓她鎖骨上的紅色胎記一覽無餘。
他通紅著眼，轉身一拳砸在了宋遠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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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周嬌嬌根本就沒有失憶。
她回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時間就安排了和宋遠的邂逅。
身為任務者，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宋遠的小心思？
隻是陪他玩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想顧流風了。
宋遠這種弟弟款的，不是她的菜。
所以她故意在顧流風面前提起從前相關的喜好，暗示他她回來了。
果然，顧流風方寸大亂。
而我，在她眼裡，自始至終不過是個鬥敗的可憐蟲。
我冷眼看著爸媽激動地把周嬌嬌抱在懷裡認親。
看著顧流風珍而重之地給她戴上精心挑選的鑽戒。
看著宋遠的眼神自始至終黏在她身上，又退回到弟弟的位置上。
我轉身想悄然退出去。
可媽媽卻喊我的名字。
「這下子家人團聚了，皎皎，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們以後一起好好生活。」「對了，你把房間讓出來給周嬌嬌吧，她都住慣了，媽媽再給你安排一間。」
周嬌嬌可憐兮兮地走到我面前，眼裡閃著炙熱的野心，說出的話卻又輕又軟。
「宋皎姐姐，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明面上說的是房間，可實際上指的是什麼，隻有我們兩個才懂。
我微微抬眸，展顏一笑。
「怎麼會呢？」
「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我高興都來不及。」
永遠不要把困獸逼到絕路上。
否則它也會咬人的。
我用 99 個世界的積分換她周嬌嬌長命百歲。
是祝福，也是詛咒。
因為這意味著她無論在這個世界裡遇到什麼意外，哪怕想自我了結，都不會危及性命。
不管活得開心還是折磨，她都必須活夠一百歲。
【還有最後兩個小時了，皎皎。】
555 說道，【去做你想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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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嬌嬌大抵是覺得我一個將S之人沒了任何威脅。
她抱臂走進我的房間，笑得像朵張揚明豔的玫瑰。
「我知道你為了治病綁定系統的事，也知道你為了你的家人放棄了很多，可那又怎麼樣？」
「99 個世界，從無敗績，我還以為是多難搞定的人呢。」
「宋皎，是我高看你了，你根本就不夠我玩的。」
我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我之前根本沒見過你，你為什麼會這麼恨我？」
任務者之間出現惡意競爭是大忌，稍有不慎便會為自己招致S身之禍。
所以任務者是不會輕易表露敵意的。
可也許是看到我隻剩兩個小時的生命了，也許是覺得我根本毫無威脅了。
周嬌嬌直接坐在了我面前，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吐露怨氣。
「不認識？你當然不記得我，可我卻記得你。」
「在你經歷過的世界中，曾有一個乞兒，因為幼年時受過你的一塊救命之餅記了你一輩子。」
「他是我的攻略對象，卻因為你的無心之舉，我怎麼也走不進他心裡，害得我任務失敗。我想不通，宋皎，明明你的任務與他無關，你為什麼要做多餘的事？」
「那次失敗害我差點被抹S，離S亡最近的一次，那種滋味可太難受了。」
「所以啊，宋皎，這次的任務是我主動要來的。」
周嬌嬌貼近了我的臉，展露出一抹扭曲的笑。
「我想讓你，也體會一次。」
「我想讓你S，S之前眾叛親離，痛不欲生。」
「所以我特意選在你回來那天跳樓S遁，讓你珍視的家人都恨你入骨。」
我垂眸不語，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我做任務時順手幫助過的人太多，我從不認為這是多餘的事，隻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因果。
我嘆了口氣。
「恭喜你，如願以償。」
周嬌嬌自得地勾了勾唇。
「宋皎，你真是傻得可以，竟然用所有積分換我在這個世界復活。」
「好在宋家的日子還算滋潤，你的家人和愛人，我就笑納了。」
用人上來叫她用餐，說我媽親手下廚迎接她回來。
周嬌嬌得意地瞥了我一眼，跟著用人走了。
我支撐著身子，感受到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眼前的家具輪廓開始模糊。
呵，第一個喪失的是視覺嗎？
時間不多了。
我胡亂抹了把鼻腔裡不斷流出的血，顫抖著手摸到了枕頭下的手機，關閉了錄音鍵。
然後群發給了爸媽、宋遠，還有顧流風。
確認任務失敗之後，我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所以後果什麼的，我也不在乎了。
「555，我還有多久？」
555 沒有回應。
興許已經離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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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上最喜歡的裙子，對著鏡子打扮好自己，然後躺在了床上。
看著天花板，默默數著倒計時。
隻可惜這不是我本來的房間。
或許已經算不上是我家了。
樓下似乎傳來了爭吵，隨即是椅子的挪動聲和碗具碎裂的聲音。
哭聲、喊聲什麼的……
我的耳朵開始嗡鳴，外界的聲音已經不清晰了。
聽覺也越來越差了。
好像有人推門進來了。
依稀看著身形，像是宋遠。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床邊，想伸手碰我的臉，可手伸到半空中還是猶豫著收了回去。
「姐, 我……」
想說的話太多，他似乎不知道一下子該從哪兒講起。
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隻依稀聽到他好像在哭。
他在顫聲說著什麼，越說越崩潰, 直到最後泣不成聲。
這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弟弟, 也是回來後第一個傷害我的人。
我的心情十分復雜。
血濃於水的親情讓我下意識想原諒他, 可他帶給我的傷害又是那麼痛。
「阿遠。」
我艱難喚他。
「以後的路你隻能一個人走了。」
「姐姐幫不了你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慌亂地拿紙巾給我擦拭鼻血。
我用盡全力揮開了他的手，別過了頭。
他的動作僵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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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兩個人走進了屋子裡。
像是我爸媽。
媽媽身子一直不好，從前珠光寶氣的貴婦如今看著有些瘦，靠爸爸攙扶著才走到我床頭。
爸爸的背也彎了下去, 看著像是忽然之間老了許多。
或許是回光返照。
這次我倒是聽清楚了媽媽的哭喊聲。
「皎皎，都是媽媽不好，是媽媽錯了，你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的寶貝女兒好不容易才回來，我們都做了些什麼呀！」
我指著桌子上的紙巾，讓宋遠拿給媽媽。
「爸媽，謝謝你們的生養之恩。」
「做你們的女兒很幸福，至少前二十五年是這樣的。」
「女兒不孝，不能繼續陪你們變老了。」
媽媽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一向剛強的爸爸也捂著臉，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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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進來的是顧流風。
白天對我有多狠, 現在他就有多恨自己。
他像隻渴望卻不可得的獸, 想試探性地靠近自己的神，卻又觸電般地縮回手。
滾燙的淚滴答滴答地掉落在我的手上，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整個人不停地顫抖著。
我也沉默著, 還往相反的方向滾了一下, 和他拉開一小段距離。
顧流風明顯一愣, 沙啞的嗓音帶了濃濃的愧疚，又有幾分委屈。
「你現在連句話都不願意留給我嗎？」
我沒出聲, 便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固執地等著一個想要的答案，我嘆了口氣，終是僵持不住。
「阿遠。」
聲音還沒完全落下, 宋遠便迅速挪到我床邊：「姐，我在這兒，我一直在這兒。」
「我不想看到他。」
說完, 我便把自己縮到了被子裡。
宋遠一拳就砸在了顧流風臉上。
「聽到了嗎？宋家不歡迎你，趕緊滾！」
顧流風退到了門口, 卻還如竊賊般貪婪地窺視著我的側影。
我的呼吸越來越艱難, 越來越急促。
我關掉了所有通信設備，隨意找了一處海島，遺書撕了又寫。
「（「」聽清了他們撕心裂肺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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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自己會魂飛魄散，徹底失去意識，融入這個世界的萬物。
卻沒想到耳畔又清楚地響起了熟悉的電子音。
【檢測到機體已S亡, 您是否要綁定 555 號系統？】
我心裡像坐過山車一樣刺激。
「我還有機會重新綁定？」
555 的聲音聽上去不帶一絲波瀾，卻讓我聽出一絲帶有人情味的委屈。
【皎皎，本系統用所有能量保住了你一命。】
【隻是從高級系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現在已經淪為菜雞系統了。】
【皎皎, 我們要回新手村重新打怪了，你得加倍補償本系統！】
我撲哧笑出了聲。
誰說我沒有家人？
555 就是我的家人。
「555，我愛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