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既沒有時間辦婚禮,也沒有闲錢給兒子辦滿月酒。
遲讓很愧疚,抱著我們說遲早有一天會補辦回來。
這時候剛好看見公園旁邊有一個幫人拍照的攤子。
十元一張,立刻出片。
於是我拉著遲讓,兩個人抱著兒子拍了一張全家福。
雖然遲讓承諾的那些到現在也沒有實現。
但至少那一刻的幸福是真的。
俗話說,帶有過去影子的事物會令人牽掛,以至囿於過去,躊躇不前。
想了想,我把相片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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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總覺得心裡不舒服,於是把帶有自己人像的那部分撕了下來。
那會兒我還算青春靚麗,不似如今這般滿身煙火氣。
就當留個紀念。
收拾好一切後,我打開了遲讓的電腦。
微信是自動登上的,而且同步了最近的消息。
我點開他消息免打擾的家長群。
往上一翻,幼兒園老師果然有提前一周通知運動會的事。
我就說老師不可能把這樣重要的事交給孩子們口述。
我的手機上沒有,恐怕是遲讓偷偷把聊天記錄刪了。
我翻看了幾條記錄,最後目光定格在了一個名叫「L」的聊天界面上。
點進去一看,是陸之涵沒錯。
最新消息是一通語音電話。
原來那父子倆是被她叫走了。
我迅速翻閱聊天記錄。
發現他們最早加上好友是在一年前。
兩個人在商業上有些往來,一來二去,聊天內容就從工作事宜變成私事闲聊了。
而遲讓帶遲以恆與她見面是在半年前。
聊天記錄看得我心寒。
不是因為遲讓與陸之涵的聊天有多麼曖昧露骨。
而是一個陌生女人隻用了半年,就可以代替我成為讓遲以恆S心塌地的媽媽。
他們一起去過遊樂場。
一起看過海。
甚至在海洋館裡像一家三口一樣和白鯨合照。
佔用的居然還是上課時間。
我不敢再去看那些記錄。
他們遊玩過的地方都是我曾寫進計劃表的項目。
不過這些都還不至於令我破防。
真正刺痛我的,是照片中遲以恆純粹可愛的笑容。
他的眉眼和我很像。
眼睛大大的,臉上肉嘟嘟的。
我曾怎麼親都親不膩,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摘給他。
但我養著養著發現,他需要的不應該是星星。
而是健康,是活力,是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可如今看來,他還是更喜歡星星。
我突然想起,自己剛生下孩子後,系統問我要不要走。
我那時怎麼回答來著?
——「孩子還這麼小,沒有媽媽要怎麼活呢?」
事實證明。
沒有我,他可以活。
甚至能活得更開心。
5
我於傍晚坐上了去往海島的飛機。
臨走前,我退了家長群。
並把婚戒放到了鞋櫃上。
那枚銀戒我戴了五年。
手指上早就留下了一圈難以消弭的痕跡。
不知為何,摘下來的那一刻我覺得身體無比輕松。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所房子。
這是遲讓事業有起色後,我們全款買下來的。
在此之前,我們一家三口都是住在一個隻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裡。
那時居無定所,每個地方都停留不久。
所以這個房子,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家。
從選房,到裝修,再到入住。
都很合我心意。
如果我是這個世界的人,和遲讓離婚後我高低把房子分走。
但我不是。
而且我馬上就要如遲以恆所說,回到自己的家。
我能留給遲讓的,隻有未來不久後由律師起草的一份離婚協議。
入住當地酒店,我將手機關了機。
然後肆無忌憚地玩兒了一周。
過去節儉過度,都忘了原來狠狠花錢是這樣爽。
說來我也是傻,明明日子已經好轉,卻還是習慣去節省。
總覺得現在省下一些,以後能留給遲以恆的就多一些。
現在想來根本就是沒苦硬吃。
海島風景宜人,美食薈萃。
椰子很甜,大閘蟹很好吃,特色料理也不錯。
最重要的是——
這邊的男模質量很高!
我悠闲地躺在沙灘椅上。
一邊喝果汁,一邊欣賞帥哥男模的腹肌。
十八歲那年的願望到了二十八歲才實現。
正樂不思蜀,我聽到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
回頭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顧寧夏?!」
這不是我們的女主角嗎!
顧寧夏穿著防曬衣,戴著遮陽帽,一臉驚喜地看著我。
而她身邊,是男主季向南。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心驚肉跳。
多年來走劇情的直覺告訴我。
一般這倆人同步出現,準沒什麼好事。
6
顧寧夏躺在我旁邊。
視線若有若無地投向一旁正切水果的男模。
我:「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顧寧夏尷尬地笑了笑:「哪有,沒我家老季好看。」
就在剛剛,本來打算一起入座敘舊的季向南因公事被叫走。
臨走前,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那五個男模,告訴顧寧夏不要亂來。
「別裝了,季向南都走遠了。」我毫不留情戳穿她。
「嘿嘿,那就好。」
顧寧夏把墨鏡摘了下來,眼神放肆地落在那幾具精壯的肉體上:「真不錯啊。」
「宋虞,我想起你帶我逃課去體育館,站在最後一排遊泳的男體育生身材也特好。」
顧寧夏觸景生情,陷入回憶。
當年我與她在一個班。
為了更好促進她和季向南的感情,我主動和她成為朋友,還天天拉著她去看帥哥,就為了讓季向南吃醋。
沒想到她居然記到了現在。
「可不,其中有一個冷白皮,還是薄肌,我當時特喜歡。」
「噓,可別讓你家遲讓聽見。」
顧寧夏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可是醋王。」
我有些無語。
我都點男模了,我還怕他聽到我口花花嗎?
「已經不是我家的了。」
我長嘆一聲:「他出軌了,這會兒估計離婚協議都寄到他手裡了。」
「什麼?」
顧寧夏震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你猜對象是誰?」
「這我哪猜得出來。」
「陸之涵。」
顧寧夏回想了一會兒,嘴巴越張越大,卻一個音節也沒發出來。
「對,就是那個比咱們低一年級的學妹,追過季向南的陸之涵。」我替她說了出來。
陸之涵作為階段性女配,初登場是作為男主追求者的形象出現的。
她家裡有點權勢,雖是學妹,但也不把學姐學長放在眼裡。
當時她主要欺負的人有兩個。
一個是被男主喜歡的顧寧夏,另一個則是被男主視為競爭對手的遲讓。
這二人都和我有關系,所以那時我沒少為了他們與陸之涵作對。
以至於我看到遲讓的出軌對象是她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小姑娘想報復我。
可仔細一想,出軌這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
不管陸之涵勾引與否,遲讓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頓了頓,問顧寧夏:「你會喜歡上霸凌過你的人嗎?」
她一副吃了S蒼蠅的表情:「我隻想讓霸凌者S。」
「呵呵,我想也是。所以遲讓出軌陸之涵,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賤。」
試想一下,一個人對你進行長期的欺凌。
他侮辱你、毆打你、把你當作小醜嘲笑你。
可是突然有一天,這個人不欺負你了,還對你百般示好、溫柔小意。
於是你想:唉,他其實也沒那麼惡毒。
然後就與他建立起一段性緣關系。
這不就是犯賤+斯德哥爾摩嗎?
簡稱受虐有癮。
想到這裡,我也像吃了S蒼蠅一樣惡心。
顧寧夏看出我心情不佳,便扯開了話題。
內容主要還是圍繞從前的學生時代。
沒過多久季向南也加入進來,話題就變成了他們的家長裡短。
我識趣地讓那些男模走了。
「哈哈哈阿虞,當時向南特別逗,外面雨水都過腳腕了,他還把小貓放到地上,美其名曰練習遊泳,結果貓把水揚了他一臉......」
「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誰把買回來的香蕉掛在陽臺,然後被隔壁養的猴子偷走了?」
「我,我那是看到網上說香蕉掛在高處熟得慢,誰知道那隻寵物猴能順杆爬過來啊......」
他們講著彼此的糗事,眼眸中都是對對方濃濃的愛意。
我由衷地感到開心:
劇情之外,主角們仍然幸福真是太好了!
7
傍晚回到酒店,我才發現自己忘記問顧寧夏他們離開的時間。
我開啟手機,最先蹦到眼前的是幾百個未接來電。
微信消息更是 99+。
遲讓像瘋了一樣質問我到底在哪兒。
最新一條是他拍的離婚協議的照片。
那是我讓律師擬好後寄給他的。
遲讓配文:【想都別想】
我猜他一定是沒看協議裡的內容。
因為我什麼財產都沒要。
我隻要他在協議上籤字。
我清清白白來到這個世界,總不能走的時候還留一身騷吧?
正要退出頁面,卻劃到了上面的視頻。
在我離開的那天,遲以恆半夜進了醫院。
視頻裡,他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臉上五官痛苦地皺到了一起。
他不停哀嚎著:「爸爸,我肚子好痛。」
喊著喊著,就變成了:「媽媽,給小寶揉揉肚子。」
我內心五味雜陳。
遲以恆從小腸胃就不好。
還在月子裡時,就經常腹脹腹瀉。
有一次他半夜嘔吐不止,渾身發熱。
呼吸微弱得我幾乎以為他要離我而去。
那時遲讓忙於工作,整天整宿在公司。
我隻能自己抱著他去醫院,一路上心驚膽戰,不停祈禱老天不要把他帶走。
所幸去得及時,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好了。
從那以後,我就很注重他的飲食。
重油重辣從不敢給他吃,晚飯也不敢讓他吃太飽怕積食。
難道我不知道炸雞漢堡很好吃嗎?
還是不知道冰可樂喝起來更爽?
我隻是不想再看見他每次胃痛苦苦呻吟的樣子。
就像現在這樣。
兒子疼成那樣遲讓還有心思拍視頻,想來也沒什麼事。
跟顧寧夏通過電話後,我再次關閉了手機。
之後的一周,我和她暢遊海島,把各種遊玩項目都體驗了一遍。
晚間顧寧夏趴在床上,拿著白天裡在海上拍的合照與高中時候的大頭貼比對。
我吃驚於她居然還留著十幾年前的照片。
「當然要保存了!宋虞,你可是我的好朋友!」
顧寧夏笑眼彎彎:「高中我剛轉學過去對什麼都很陌生,又因為不善言辭,根本沒有朋友,是你第一個和我講話,而且在我被欺負時還幫助我很多,甚至我和向南都是因為有你幫助才能順利地走到現在。」
「雖然後來因為一些事我們很久都沒聯系,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一點沒有變!」
二十八歲的顧寧夏與她十六歲時的面孔逐漸重合。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蟬聒噪書頁聲聲的日子。
見我沉默,顧寧夏秀眉微蹙:「不會是我自作多情吧?難道說你沒有把我當好朋友?」
我眼眶微酸地撇過頭:「當然不是,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且是唯一一個。
8
五天之後,季向南結束了他在海島的工作。
這也意味著,他們要走了。
送他們去機場的路上,顧寧夏一直在勸我搬去他們的城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