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嬌嬌委屈地咬了咬唇瓣，不肯說話了。

 

於是我站出來幫她解釋，還補充了一句：

 

「才七個月的孩子，渾身上下都很幹淨，用陽剛的小腳揉出來的面團沒準更好吃呢，我嫂子也是為了大家好！」

 

我爸再也忍不住，出去找垃圾桶吐了。

 

我媽臉色慘白，顫顫巍巍指著李嬌嬌：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提前說啊？你……你也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呵，看來是小女不潔，生出來的兒子也不幹淨，被夫家和婆家嫌棄了。」

 

「你陰陽怪氣什麼？我看啊，有些人就是盼著我老婆子早點S，S了就不妨礙她養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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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說什麼呢！嬌嬌哪是這個意思？！」

 

黃鳳潔和李嬌嬌的新仇舊恨一點即燃，李嬌嬌一掉眼淚，我哥就心疼，在診室裡鬧得不可開交。

 

最後是醫生喊他們安靜。

 

「不一定是面團，可能是感染過腳氣的廚具沒有清洗幹淨。」

 

「七個月大的孩子也會感染腳氣，先抱過來我看看。」

 

李嬌嬌哭哭啼啼地把孩子交出去。

 

醫生剛檢查了幾秒種，臉色驟變，立刻站了起來：

 

「這孩子呼叫不應，臉色發灰，快通知搶救！」

 

17

 

李嬌嬌的兒子被送入了搶救室。

 

發病時間比前世早了整整半年。

 

看來離不開全家人的努力。

 

黃鳳潔和李嬌嬌都傻了，坐在搶救室外面一個勁哭。

 

倒是我哥支稜了起來，挨個數落她們：

 

「媽，您就不能再細心一點嗎？嬌嬌是第一次養兒子，可您不是啊！」

 

「老婆你也該反思自己，鵬宇就在你懷裡抱著，連昏迷你都沒有發現！」

 

我爸沒說話，但是跟著一聲聲嘆氣，對家裡兩個女人非常失望。

 

我在走廊遠處看著，忽然覺得父權家庭裡的女人真是又傻又可悲。

 

半小時後，搶救室燈滅了。

 

我等待著周鵬宇的S亡消息，結果醫生說：

 

「搶救回來了。」

 

「孩子是急性腸胃炎引發的腸痙攣，非常兇險，大概率是飲食不潔造成的。」

 

李嬌嬌搶著反駁：

 

「不可能呀，我每次都把自來水燒到 45 度衝奶粉，網上說這是最合適的水溫！」

 

眾人聽出一些不對勁，醫生皺眉問她：

 

「你沒有把自來水燒開嗎？是燒開後晾涼到 45 度，這是常識啊？」

 

李嬌嬌愣住了，黃鳳潔尖叫著去掐她脖子，罵她智障痴傻，眾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拉開。

 

黃鳳潔又問醫生：

 

「現在孩子怎麼樣了？我就說那麼小的孩子不要喂奶粉，幸虧我天天偷著喂母乳，才沒讓她禍害S……」

 

醫生嚇得拔高了幾個聲調：

 

「阿姨您看上去五十多歲了，也沒再生育，怎麼可能還有母乳？」

 

全家都震驚住了。

 

後來經檢查，黃鳳潔患有很嚴重的乳腺疾病。

 

那「母乳」，其實是流的膿水。

 

18

 

周鵬宇吃了六個月的自來水和膿水，能活下來也是命大。

 

從 ICU 轉入普通病房後，醫生囑咐家長 24 小時陪護，禁食水，先等病情好轉。

 

我哥知道黃鳳潔沒心思管周鵬宇，假惺惺心疼了李嬌嬌幾句。

 

待李嬌嬌心甘情願奉獻後，他轉身送我爸回家歇著了。

 

「嗯，老公你也回去歇著吧，讓妹妹陪我守著就行，女孩子心細一些。」

 

兩個男人理所應當地走了。

 

下午四點我取回黃鳳潔的檢查報告，周鵬宇已經醒了，揮舞著小胳膊想拿偷隔壁床的果凍。

 

李嬌嬌撕開包裝，問了我一句：

 

「寶寶想吃果凍，應該可以吃吧？」

 

「醫生說了禁食水，意思是不能吃飯不能喝水，可果凍又不是飯。」

 

聽著她說出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我緩緩點了點頭：

 

「我覺得嫂子沒錯，寶寶想吃，你就滿足他吧。」

 

李嬌嬌滿意地笑了，把果凍擠進周鵬宇的小嘴裡。

 

周鵬宇狼吞虎咽，仿佛從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吃了幾口突然喉嚨一梗，身體劇烈抽搐起來，整張臉因為呼吸不暢憋成了青紫色。

 

醫生護士迅速跑進來搶救，可惜為時已晚。

 

在半個小時後，醫生正式宣布了周鵬宇S亡。

 

看著李嬌嬌毫無血色的臉，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我手裡還捏著黃鳳潔的乳腺癌檢查單。

 

相信從今天開始，命運會走向截然不同的結局，他們都將遭到報應。

 

19

 

醫院傳來的幾重噩耗讓我爸和我哥瞬間老了十歲。

 

他們操辦完周鵬宇的葬禮，研究了一整晚，決定讓黃鳳潔保守治療。

 

「媽，您也知道咱家不富裕，我和嬌嬌馬上要籌備二胎了，各項花銷太大。況且醫生也說了，曾有位患者保守治療，活到七十多歲呢。」

 

我爸敲了敲桌子，訓斥我哥：

 

「你母親一心為了咱們家，為了延續香火，她本來也想保守治療，你先說出來，反倒顯得她不疼兒子了，這是什麼話！」

 

「對對對，爸爸教訓得是。」

 

父子兩個左一言右一語，黃鳳潔就面無表情聽著，也不知心裡想些什麼。

 

前世她籤下諒解書的時候，想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被這家人放棄呢。

 

當晚，我爸和我哥又找我單獨聊聊。

 

黃鳳潔身子垮了，不能沒有人伺候李嬌嬌生二胎。

 

我作為醫生，要幫李嬌嬌調養身體，再照顧侄子平安長大，不能讓李嬌嬌這個智障禍害了。

 

怕我不答應，我哥先開口了：

 

「周蔓，我知道你一直轉移資產想脫離這個家，可你身上留著周家的血，你斷得幹淨嗎！」

 

「你別忘了，你戶口本還在咱家呢，學位證也是爸媽收著，你工作的醫院我們也認識。」

 

我爸瞪了我哥一眼：

 

「怎麼和你妹妹說話呢？你妹妹當然也喜歡侄子，照顧侄子到 18 歲是她義不容辭的事！你先說出來，反倒讓妹妹心寒。」

 

父子倆一唱一和，以為將我拿捏住了。

 

可他們不知道，重生之後我就沒打算再當醫生，再活得這麼狼狽。

 

我投資股票的錢足夠下半輩子生活。

 

我沒有任何把柄讓他們抓住。

 

想到這裡，我忽然笑了。

 

趁我爸和我哥松一口氣的時候，我一巴掌扇到我爸臉上，又一巴掌扇到我哥臉上。

 

「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瞧瞧給你們牛的。」

 

20

 

開春的時候，黃鳳潔離家出走了。

 

取走了所有能取的錢，開上家裡唯一的 SUV，扔掉手機卡再也沒回來。

 

半個月後，我收到了她寄來的學位證，一頁撕掉的戶口本和遺囑。

 

裡面有張紙條寫著：「你有本事，就別活得像我一樣。」

 

前世今生，我想我已經活出了不一樣的路。

 

.......

 

再見李嬌嬌也是春天。

 

我哥僱人來醫院鬧，導致我被開除。

 

收拾東西離開時，李嬌嬌恰好在醫院門口買藥。

 

就是賣給她轉胎丸的老婆婆。

 

保安喊兩個人滾遠點，李嬌嬌正憋了一肚子氣，見到我立刻說風涼話：

 

「害S我兒子的庸醫，被開除了也是活該。」

 

我覺得好笑：

 

「我怎麼害S周鵬宇了？」

 

李嬌嬌紅了眼圈：

 

「人活著都靠一個念想。垂S的老人為了見兒子最後一面，也會拼命留住一口氣。」

 

「當時我家寶寶為了吃果凍才留住一口氣，如果醫生早點來，就給他救回來了。」

 

「是你同意給他吃果凍，他吃了果凍，也就無牽無掛地走了。」

 

21

 

我愣了好幾秒，再次意識到李嬌嬌和正常人不一樣。

 

看來無論我怎麼選，她終究要恨上我。

 

正要開口時，同事追出來喊我。

 

「周醫生，這位是……?」

 

李嬌嬌一見我同事就連翻白眼，躲得遠遠的仿佛有什麼病毒。

 

同事嘆了口氣。

 

我們是大學時的上下鋪，她在婦科，我在外科。

 

一番寒暄不舍後，她掏出了李嬌嬌的檢查報告。

 

「這位女士化驗結果有好幾項異常，不允許取樣化驗，也不允許做陰超，我實在擔心是子宮病變，你勸勸她盡早檢查，盡早治療！」

 

其實從李嬌嬌吃轉胎丸開始，她已經被推向既定的結局。

 

我隻會尊重他人命運，絕不再幹涉。

 

送走了同事，一轉身恰好聽見轉胎丸婆婆在給李嬌嬌把脈：

 

「姑娘身體健壯，氣血充足，醫院定是誤診。」

 

李嬌嬌重重點頭：

 

「我想也是，再高級的機器也有出錯的時候，現在的醫生都S讀書，遠不如中醫靈活有經驗。」

 

「況且我老公常常誇我如少女一般，我根本沒病。」

 

「小孕婦的肚肚隻有老公能扎鼓，才不讓臭儀器扎進來呢。」

 

婆婆嘴角抽搐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從包裡掏出一堆藥丸藥片給李嬌嬌當坐胎藥。

 

我想，二胎的喜訊一定快來了。

 

22

 

春去秋來又一年，我已經脫離家中單獨開戶，買好了自己的房子，李嬌嬌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我爸和我哥有點坐不住了。

 

一次偶然，正在相親的朋友刷到了我哥的相親簡歷。

 

上面顯示未婚。

 

我想了想，把簡歷私信給了一些 IP 在泰國和緬甸的小美女們。

 

半個月後，我爸朋友圈發了一張泰國旅遊的照片，背景裡我哥牽著一個混血長發美女，李嬌嬌不在。

 

又過了半個月，我收到一段視頻。

 

我爸和我哥暫時留在緬甸做生意不回來了，他們在那過得很好。

 

又過半個月, 我接到了我哥的視頻, 鼻青臉腫的。

 

他找我借八十萬回國, 別問原因, 別告訴我爸。

 

還沒等我哥開口，我先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哥哥你天天忙事業, 都不知道嫂子又懷孕了吧？」

 

李嬌嬌出現在鏡頭裡，難得給我幾分好臉色, 撫摸著肚子嬌羞道：

 

「自從吃下醫生婆婆開的坐胎藥, 已經一個月不流血了, 時間也恰好對得上，就是懷孕了。」

 

「醫生婆婆還偷偷告訴我, 是男孩子。」

 

我哥捧緊了手機，喊來同樣鼻青臉腫的我爸，兩個人喜極而泣。

 

於是我安慰他們：

 

「現在嫂子懷孕最重要, 我得賣房才能湊出八十萬現金, 房子沒了, 嫂子怎麼安心養胎呀？」

 

她認認真真聽完，做出的事一件比一件奇葩。

 

「「我」電話那頭安靜了一陣，背景裡似乎傳來幾聲慘叫，兩個不約而同開始發抖。

 

最後, 我爸咬牙掛斷了電話。

 

「你別管我們了，伺候好你嫂子，把你侄子養大！」

 

23

 

半年之後, 我接到了警方電話。

 

原來我的爸爸和哥哥被騙去了緬甸一個叫鼎聚園區的地方, 跨國案件手續比較復雜, 他們隻能盡力而為。

 

我表達了震驚和悲傷, 並全力期盼善良又高效的緬甸警方拯救我的家人。

 

在這半年裡, 李嬌嬌也因為大出血昏倒, 被拉入醫院確診了子宮癌。

 

她不信醫院的診斷, 堅信自己吃中藥能調理好, 還喊來鄉下的七八姑八大姨在醫院鬧了一通，被各科室傳為「佳話」。

 

自從我爸和我哥被騙去緬甸的事傳開，李嬌嬌這些娘家人終於出現了, 登堂入室住進家裡, 如意算盤打得再明顯不過。

 

現在我離開了周家, 兩套房子和存款隻剩她這個兒媳來繼承。

 

可她不知道，結婚前我哥哥防著她分走一半財產, 買房寫的是我爸的名字。

 

這些財產還不由李嬌嬌做主。

 

怎麼也要先賣賣房, 湊湊錢把兩個男人救出來吧？

 

要是錢給出去了, 人沒撈回來……隻能自認倒霉吧？

 

剩下的部分, 隻好按黃鳳潔的遺囑來分配了。

 

應該也不剩下什麼吧？

 

.......

 

春節之後，從前的同事給我打電話談起李嬌嬌，簡直哭笑不得。

 

「那奇女子又來我們科掛號檢查了，說什麼醫生婆婆跑了, 哭著求我們救她命。」

 

「結果去繳費的時候，她非說 0.18 比 0.9 大，我們醫院多收她錢了，要上電視曝光我們。」

 

「我真沒見過這種人！」

 

我想了想, 淡淡笑了：

 

「有的人其實是輕微智障，隻是生活能自理，所以看著像正常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