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聽到陳衛出來的聲音，我迅速擦了擦眼淚，我想，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陳衛站在我身後，手裡端著一杯奶。

他說，這是進口的孕婦奶粉，單位同事幫他代購的。聽我之前說晚上胎動的厲害，他說想讓我試試，安眠的。

我轉過頭，隨口問了一句，是哪家同事這麼好心？出國還願意幫你背那麼重的奶粉？

不會是你自己在某寶上買的，然後怕我擔心是假的，故意說是同事帶回來的吧？

讓我看看你某寶訂單，行麼？

陳衛的臉色僵了一下，抓抓頭發，笑我胡思亂想。

他說他不跟我計較，誰叫我是個敏感的孕婦呢？

說完，陳衛就進洗手間了。他說他要去擦地，怕我一會兒不小心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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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體貼二十四孝的模樣，我心裡又是一陣難過。

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難過了，趁著陳衛在裡面忙活。我轉過身，將整杯牛奶倒進了窗臺上君子蘭的花盆裡。

晚上，我倆躺在一張床上，背靠背。

我知道，今晚注定是個失眠的夜。

陳衛的鼾聲漸漸起來，我的淚水終於忍不住了。

哭是該哭一場的，但作為一個成年人，哭完了總要想想該怎麼辦吧？

我悄悄來到客廳，用電腦登陸了某乎，我找到陳衛的賬號，把他的評論全部截圖保存好。

我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當作證據，但我必須從現在開始，就準備起來。

我瀏覽著陳衛的各種評論和回答，除了這篇帖子的，還有其他的。

越看，越覺得渾身發冷。

不，那不是他！

這樣的一個男人，跟上一秒還能故作從容地報說妻子失蹤，下一秒就能揮刀把她剁成肉泥的恐怖分子，有什麼區別。

可是，人做壞事要麼為情要麼為財要麼為色。

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我究竟做了什麼，才會讓陳衛恨不得我S呢？

我回顧我們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從相識到相愛，從結婚到相守至今。

我們一家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不存在什麼積怨已久。我雖然偶爾任性些，但總體來說還是很識大體，持家過日子，比那些隻會買買買的女孩，不知賢惠多少。

所以，他不該對我有仇恨的。

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性，他在外面有人了，因為有人，所以急著離婚？

那麼，陳衛出軌的對象到底是誰呢？

第二天一早，陳衛上班去了。

我開始在家裡翻箱倒櫃，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終於，我發現了一些端倪：陳衛的一張報銷單，是他出差到 B 城的差旅費用表，

上面寫著出差時間，今年的 3 月 7 號-9 號。

我心跳加速，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3

我記得很清楚很清楚，3 月 10 號是周六，也正好是我爸爸的生日。

我原本想讓他一塊跟我回趟家，也好跟我爸緩和下關系。

可陳衛說，客戶那裡走不開，12 號才能回來。

陳衛在 B 城留到了 12 號，可他的報銷單上的酒店日期隻截止到 9 號。

這就意味著，他趁著周末，在外地多待了兩天，他會跟誰在一起呢？

我的心，徹底跌入了谷底。

當天晚上我回家了，心事重重。

我爸故意不理我，躲在屋裡看報紙，但我媽是很敏感的人，一看就知道我心裡有事。

我媽問我為什麼不打個招呼就回娘家了，我流著眼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自己選的人，不顧父母反對執意要嫁的人，竟然背著我在外面亂搞。這叫我怎麼說得出口啊！

「棠棠，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跟陳衛吵架了？」我媽急得不行。

我說：「媽，我要是跟陳衛離婚了，這孩子，還要不要了？」

媽一下子就懵了。

「棠棠，怎麼回事啊，那離婚是能隨便說的嗎？夫妻之間有什麼誤會不能好好說，對吧？這孩子都這麼大了……」

我爸在裡屋，瓮聲瓮氣地說：「我早就說過陳衛這種人就是白眼狼！你跟著他，落不了什麼好！」

我媽氣急了：「S老頭子你會不會說話啊！棠棠，別理他，有什麼話跟媽說，媽給你想辦法。你和陳衛要是有什麼誤會啊，可千萬別衝動！」

「離了更好，這孩子你要是想要，我們就幫著你養，你要是不想要，趁著還沒生，該打掉就趕緊打掉！」我爸粗聲大氣地說道。

「閉嘴吧你！晚飯別吃了！」我媽氣呼呼地走過去，想把我爸房間的門關上。

我看到我爸正扭頭看著我，他黑著臉，一臉的不滿意不耐煩，但我卻覺得很安心。

我知道了，我是有退路的。

即便失去一切，我也不會失去父母的疼愛。

我在父母家住了一個多星期，故意不怎麼理陳衛。

他打電話來，三個能接一個，微信半天才會回一句，但我不作不鬧，其他表現都正常。

我這樣做，是在跟陳衛博弈。

我跟他說：「我想暫時住在娘家，你上班那麼忙，我在娘家，我爸媽能把我照顧得很好。你放心吧，我準備在這裡住到生。」

陳衛沉思了一會兒，對我說：「那要不，我給你送點東西過去吧。」

當天晚上，他來了我家一趟，拎了兩個袋子，說給我帶了點換洗的衣服，裡面還有孕婦奶粉。

我看著奶粉罐上的媽媽和寶寶，母性光輝，溫柔使然。

我的心像被人踩扁了一樣痛。

我想不通，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讓陳衛這麼神魂顛倒，喪心病狂？

我都已經躲到這個程度了，他還要追S到我家裡來？

我到底是擋了他什麼通天的路了，他竟然真的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肯放過？

當天下午，我帶著著罐孕婦奶粉，打車去找劉佳。

劉佳是我的大學同學，現在在一家外企做策劃。

她家境一般，跟陳衛算是半個老鄉，都是鄰省人。

剛入學時劉佳土裡土氣的，人也沒什麼自信。今天這一見，大變樣，她一身颯爽的 OL 西裝，又洋氣又幹練。

反而再看看我，圓臉爆痘大肚婆，簡直跟人家千差萬別。

「行啊劉總監，看這個樣子，是又升職了？」我笑道。

她擺擺手：「你就別擠兌我了，我再怎麼升職加薪，也是個可憐的打工人，比不了你們這些出生就在羅馬的。聽說你家要拆遷了，是吧？小富婆？」

我愣了一下：「你聽誰說的我家要拆遷？」

這事我都不知道，劉佳從哪兒聽說的？

「別藏著掖著了，我又不找你借錢。」劉佳有點不自然地輕咳兩聲，話題一轉：「我說，你這都快生了，怎麼突然想起來約我了？」

我咬著嘴唇，啪一聲，將一罐孕婦奶粉放在桌上。

劉佳茫然地看著我：「什麼意思？喝不完送給我？我又沒懷孕！」

我說：「劉佳，你們不是制藥公司有檢測設備麼？你幫我查查這個奶粉，我懷疑它有問題。」

劉佳直按太陽穴：「你等會兒，棠棠，我沒弄明白，你啥意思？」

我把陳衛的事原原本本講給劉佳聽，我告訴她，陳衛搞不好想害S我，這罐孕婦奶粉裡面，指定是有貓膩的。

劉佳直接跳起來了：「怎麼可能啊何棠棠！那陳衛當年對你的心，我是親眼看著的，日月可鑑啊！你要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信，但你要說陳衛為了跟你離婚，要弄S你和孩子，那我不信。」

「人是會變的。」我嘆了口氣，「當初我是多麼光鮮亮麗的一朵校花，現在不也變成黃臉婆了麼？我覺得陳衛在外面應該是有人了。一開始他不離婚是因為我爸不肯買房子，他啥都沒撈著。後來我爸媽心軟了，到底給出資弄了套房，他一看自己有名字了，就想著甩了我分錢呢。」

我家那房子可是婚後買的，是我爸看在我坐小月子時陳衛還算盡心盡力，所以也就認了。可是這兩年樓市行情好，我倆現在住的這房子，少說也值個小四百萬了。就算還有一半的房貸，那他也是賺到了。

劉佳睜大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陳衛想離婚，分走你們的房子。但沒想到你懷孕了，他外面有人了，不想要孩子，所以想辦法要害你？」

我點點頭，說，你看，你覺得也挺合邏輯吧。

「合個鬼啊！我看你就是孕激素過剩，腦子傻了吧！」

「那你當我腦子傻了，再遷就我一次不行嗎？我忍不了了，我每天生活在恐懼中，我快要崩潰了！」

「劉佳，我就你這麼一個好朋友了，你要是不幫我，就沒人能幫我了!」我說，「你們公司是制藥的，肯定有各種儀器檢測，你就給我查查這個奶粉裡到底有沒有毒，不就完事了嗎！」

「棠棠，這種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的！」劉佳皺眉道，「真要是牽扯到投毒，那就是刑事案件了。我們公司的質檢部，也不是我們任何人都有權限進去隨便拿個什麼樣本就給人檢驗的啊！」

「那我能怎麼辦？難道就繼續這麼等著，等陳衛隨時隨地準備害S我？」

我情緒有點失控了。

劉佳勸慰道：「我們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了，看你這樣，我是真的心疼。可是你和陳衛這麼多年，他怎麼對你的，我作為旁觀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我說你才了解他多少啊？我才整天跟他同床共枕啊！

我正說著，劉佳的手機突然亮了。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號碼，沒有姓名備注，看上去像是陌生人的電話，可劉佳卻有點緊張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接了電話往外走。

我眼睛尖，看到了手機號碼的後四位。那四位數字，我有些熟悉……

我心裡微微沉了一下，目光落在桌面的奶粉罐上。

看著劉佳在外面背對著我接電話的身影，我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十分鍾後，劉佳回來了。

她說自己最近特別忙，都是客戶，快兩個月沒休假了。

我笑笑說，好吧，你先忙吧。

「那這個奶粉，這樣，我幫你留著，我跟質檢部一個大哥關系還不錯，這周找個時間請人家撸個串，找機會給你送進去。但是我可說好了，這事兒保密的，就算真查出來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能拿去當證據，該報警報警，該走什麼司法程序就怎麼走。」

「明白。」

告別了劉佳，我直接打車回到家，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又回了我父母那裡。

我沒想到，劉佳竟然把我跟她說的話都告訴陳衛了。

第二天，陳衛過來找我，跟我解釋了一大通。

我在某乎上看到的那個帖子，很可能是他用公共電腦的時候忘記退出賬號，被哪個不講人話的同事登錄了，發了那些豬狗不如的話。

關於出差在外地多住了兩晚的事，他的解釋是：周五他一個同事也過去出差了，單位為了節省差旅費，給那個同事訂了標間，讓他也搬過去跟同事一起住了。

而那個某寶的訂單，妊娠期慎吃的東西，是他給他媽買的山楂糕，不是給我買的。

我冷笑。

陳衛站起身，眼睛發紅：「棠棠，如果你是真心不想跟我過了，想怎樣就怎樣吧。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

我站起身，盯著陳衛：「你這麼謹慎的人，在公共電腦上登錄了賬號之後會忘記退出？」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知道孕婦容易敏感，喜歡胡思亂想，可你想的也太離譜了！何棠棠，我陳衛是窮，可我這麼多年，對你，對你們家，夠可以了！」

說完，陳衛摔門出去了。

過了幾天，劉佳來找我了，說奶粉的檢驗結果出來了。

「你自己看看，這上面的成分，乳脂含量，什麼指標都是正常的。奶粉裡沒有任何有害物質，你的疑心病可以消除了吧？」劉佳把化驗單給我看。

我看看報告單再看看劉佳，心裡五味雜陳。

劉佳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陳衛是真心對你的，棠棠不是我說你，你要真是因為家裡要拆遷了，就這麼防著陳衛，那可是有點太渣女了。以我對陳衛的了解，你就是讓他籤個放棄財產共享的協議，他都不會說個不字的。但你這樣折騰他，真的是……」

我點點頭，說：「謝謝你了劉佳。」

4

跟父母徹夜長談之後，我收拾東西，回到了我自己的家，我和陳衛共同的家。

我開始自己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