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流落民間的真公主。
被找回皇宮後,假公主跳入河中自盡。
從此,所有人都恨我。
父母冷落我,將我當成假公主的替身。
皇兄欺辱我,故意在我臉上留下猙獰疤痕。
未婚夫抗旨拒婚,提議將我送去敵國為質。
後來,我在敵國生不如S地熬完兩年。
再見面時,我自願放棄婚約,還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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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未婚夫卻後悔了,整夜跪在殿外,求我再看他一眼。
可我早就S心了。
1.
被送回大周皇宮的那天,殿中的宮人都忍不住偷偷抬頭看我。
看我雖然穿著錦衣華服,也遮不住的瘦弱身形。
明明才二十歲,卻已白了一半的頭發。
我垂下眼看過去,殿內的一切陳設都讓人感到陌生。
站在兩旁的宮人也都是我不認識的面孔。
和我目光相接時,一個宮女竟直接跪了下去,連連磕頭:「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偷看您的!」
她用力很大,額頭上立刻磕出血痕來。
霍恆剛踏進門,就看到這一幕。
「怎麼了?」他冷聲問。
聽到他的聲音,我全身僵硬,像有一盆冰水從頭上澆下。
兩年前,我回宮時,父皇曾經把我賜婚給他。
我滿心歡喜,一眼就愛上了英俊又年輕的他。
可霍恆是丞相獨子,在他心裡,娶我這樣剛被找回的公主,是皇帝的輕視和折辱。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我成了被送去北狄的人質。
他皺著眉叫停了宮女的動作,吩咐道:「下去吧,」
殿內安靜下來。
「我本來以為,這兩年你在北狄,會收斂一些。」霍恆嗓音冷淡,隱隱透著不耐,「看你現在這樣子,是吃苦還沒吃夠麼?」
「吃夠了。」我說,「我會乖乖的。」
霍恆打量的眼神投來,裡面滿是不信任。
「相信我一次,好不好?苦頭我吃夠了,我會收斂的。」我低聲道,「我會自己去找父皇退婚,不會連累你的。」
「以前的事,對不起,你想讓我怎麼道歉,都可以的。」
我低眉順眼,臉上沒有半點不甘願的神色。
「真學乖了?」霍恆的眉又皺起來,「罷了,隻要你聽話,不必退婚,我也不會為難你。」
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當然是真的學乖了。
在北狄時,哪怕我按他們的話做了,但隻要表情不夠柔順,就會被挑刺,然後罰跪一整晚。
「乖了就好。」他垂下眼,替我將垂落的發絲攏到耳後,「北狄那邊告訴我,你是太想家了,想得白了頭發。」
「待會兒讓太醫來給你開個溫養的方子,好好補一補吧。」
2.
憂思過度,當然會讓人一夜白頭。
但我白了的頭發,是因為在北狄吃了太多苦,生病後也被丟在豬圈的角落裡,隻有涼水和一點點藥湯。
受了兩年的折磨,身體虧空,才會讓頭發變白。
我本來是大周皇後的嫡女,是金尊玉貴的公主。
可剛出生,就被姨母調換了身份。
她的親女兒沈書意,代替我做了十八年的嫡公主,金尊玉貴,錦衣玉食。
而我被姨母送到了京郊的莊子上,粗茶淡飯地養了十幾年。
直到十八歲那年,我被接回宮中,過了幾個月公主的日子。
也就是在那幾個月裡,父皇將我賜婚給霍恆。
他容色俊美,才華橫溢,是京中有名的第一公子。
我從沒見過這樣完美的男子,自然對他傾心。
為他學著做他愛吃的糕點,為他親手做扇墜,在他與旁人爭執時,不問緣由地維護他。
但我不知道,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娶我。
那年北狄勢大,和我們在邊境頻繁交戰,在折損太多兵力後,才終於同意和談。
他們和談的條件是,要我們送去一位身份尊貴的皇室,作為質子。
這質子當然不會是我的太子哥哥。
隻會是我或者沈書意。
就在這時,沈書意半夜跑出去,偷偷投了河。
從我回宮後,她就一直表現得很委屈,常常當眾抹淚。
哪怕父皇承諾她,會依舊把她當公主養著。
哪怕母後安慰她,說她雖然是姨母所出,但養在膝下十幾年,已經與親生無異。
可她依然日日垂淚,說她不是真的公主,隻是赝品。
北狄需要一個質子的事傳到宮中後,她更是直接投了河。
她投河的事被發現時,我正繡著一隻香囊。
我那位太子皇兄直接從殿外衝進來,一把抓過我手裡的香囊,扔在地上,踩了好幾腳。
那是我準備送給霍恆的禮物。
花紋簡單,我卻一針一線,學了很久。
香囊被他踩得變形,剛繡好的祥雲紋上滿是髒汙。
我蹲下身想去撿,他卻一腳踩在香囊上:「阿意都自盡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繡什麼香囊?」
「她在的時候,還拜託過阿恆好好照顧你,現在她不在了,你還真以為,阿恆會娶你?」
我一怔,下意識地抬眼看他。
沈知遠貴為太子,沒有騙我的必要。
我本以為,被接回宮中後,我就能過上以前夢裡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可這幾個月裡發生的事,都在告訴我,不管是父母兄長,還是在霍恆這個未婚夫眼裡,我都比不上沈書意。
比不上這個姨母的親生女兒,替我享受了十八年公主生活的人。
「別裝可憐。」沈知遠厭惡地看了我一眼,「你不就是靠這副可憐樣子,哄得父皇母後心軟的嗎?」
「我可不吃你這套。」
那一刻,我很想告訴他,我沒有在裝可憐。
他貴為太子,永遠也不會知道,從前冬天沒有足夠的炭火,我縮在床上,蓋著重重的棉被,依舊冷得發抖的感覺。
也永遠不會知道,我把姨母當成親生母親時,為了她對我冷淡,自己掉過多少次眼淚,又要裝出開心的模樣來,努力學著琴棋書畫,去討她的好。
可從頭到尾,我所求的愛,終究是一場空。
3.
果然,沈知遠說的是真的。
在我這個表妹跳河自盡後,父皇母後都聲勢浩大地讓人下水去撈。
寒冬臘月,為此凍S凍傷的侍衛不在少數。
可還是沒找到半點蹤跡。
也是從那時開始,本來還算和善的父皇母後,就完全變了。
他們按沈書意從前的打扮,讓人給我做了全套。
從衣服到發飾,都一模一樣。
連對我的稱呼,都換成了沈書意的封號,含珍。
珍而重之,不過如此。
我試圖反抗過,可宮中的內監和姑姑都不是省油的燈。
為了能向帝後交差,他們自有一萬種磋磨人的方式能用,讓我頂著碗罰站,讓我一刻不停地抄書。
直到我松口為止。
然而這身打扮,卻觸怒了沈知遠。
在遇到被迫穿上沈書意的衣服的我時,他怒氣上頭,一把將我推到了地上。
「阿意已經S了!你打扮成她的模樣做什麼!」
御花園的路旁有尖銳的石子,本是作為增添野趣的裝飾。
但他力氣太大,我重重地摔下去,石子劃破臉側,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侍女的驚呼聲裡,我伸手去摸,隻摸到一手鮮血。
冰涼黏膩,帶著腥氣。
太醫看著我的傷勢,搖頭嘆息:「殿下怎麼弄的,這麼長的傷痕,是不能完全祛除的。」
「無事。」我應得平和,「勞煩太醫了。」
站在殿內的沈知遠眼神閃爍了一瞬。
我受傷後,沒能去見母後。
她派了宮人來尋,才知道我受傷。
沈知遠也知道了,我是被要求打扮成這樣,而不是自願做誰的替代品。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麼道歉的語句,隻丟下幾個字:「好好照顧公主。」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苦笑。
我如今的日子,過得尚且不如京中那些小姐們。
算得上什麼公主?
4.
很快我就知道,在北狄人眼中,我是算得上公主的。
早朝上,再提和談一事時,已進入翰林院的霍恆輕飄飄地提議:「不如送永寧公主前去為質,北狄或許清苦,但也隻要兩年,便可接回公主。」
「如此,困局可解。」
父皇想了片刻,就點頭同意了。
眾人都誇他一句話,就解了朝局之困。
可也正因他這一句話,我被送去北狄,過了兩年生不如S的日子。
戰事中,有不少北狄將士就是S在我朝的兵刃下。
連北狄王最小的兒子都不慎戰S,隻留下一具屍骨。
北狄人心中深恨我們,我一到北狄,就被關到了豬圈裡。
豬圈裡又髒又臭,我隻能勉強拿稻草鋪在角落,才能躺下。
可北狄人還不肯放過我,他們把餿了的飯菜倒在喂豬的食槽裡,我隻能跪在地上,爬過去才能吃到。
這已經算好的。
有時候碰到他們心情不好,就會揚手把我的飯和湯一起灑在地上,讓我餓一整夜。
在北狄王小兒子的忌日時,會有人在我頸子上套上繩子,把我牽到他的墓前,逼我給他磕頭。
隻要我露出一點不情願的神色,就會招來一頓毒打。
他們會避開臉,在我身上留下無數不致命的傷口,再撒上止血的藥粉。
特制的止血藥粉灑在傷口上火辣辣地痛,那些夜晚,我躺在豬圈裡,一個人流淚,卻不敢動一下。
因為連這種會讓傷口劇痛的藥粉,都是有限的。
如果灑落在地上,就沒有第二瓶了。
後來我就學會了向他們低頭,聽他們的話。
為了有一口飯吃,為了不被打S,為了活著。
我被送到北狄一年後,霍恆曾經以送來禮物為由,見過我一面。
那時北狄人給我穿上華服,遮去了我身上的所有傷口。
又用精致的妝容,遮掩掉我發白的面色。
金釵玉飾,環佩叮當。
比我在大周皇宮裡,更像個公主。
那一面見得匆忙,周圍都是北狄人。
霍恆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大概是放了心:「看來你在這裡,過得還不錯。」
來見他之前,我早就被北狄人拿著匕首威脅過,說若是讓霍恆發現不對,等霍恆走了,他們一定會S了我。
我從他們口中知道,霍恆這次來,並不是為了接我回去。
所以我隻能點頭,維持著唇邊的笑意:「多謝霍大人關心,我一切都好。」
等他走後,我就被粗暴地脫下了身上的衣服,趕回了豬圈。
不管是誰經過,都會大聲嘲笑:「這就是大周的公主?」
「渾身又髒又臭,還不如豬!」
我本來以為,我會在這個狹小的豬圈裡,待到閉上眼的那天。
但又過了一年,我居然真的被接了回去。
5.
梳妝臺上的銅鏡裡,正映著我白得有些詭異的發絲。
黑色和雪白交織,顏色刺眼。
預示著生命的流逝。
可我知道,我這具身體,為了活著,已經盡了全力了。
要不是我從小就吃過苦,大概在北狄也熬不過這兩年。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在送我回國前,北狄皇室就讓他們的巫醫替我把過脈。
那人隻是搖頭,說我身子虧空到這個地步,已是神仙難救。
但公主如果剛送回去,就沒了性命,無疑是給了大周再度開戰的理由。
休養生息的兩年裡,北狄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可霍恆在朝中一升再升,做了不少事。
大周比兩年前強盛了不少。
再開戰,北狄佔不到優勢。
他們為了掩飾我的情況,給我喂下了一顆延年丹。
據說吃了這藥之後,哪怕像我這種情況,也能再活一年。
到時候,就算我再出什麼事,也和北狄無關了。
我正低頭梳發,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個女聲。
「聽聞懷詩姐姐今天回來了,是也不是?」
我轉過頭,就見沈書意從門口走進來。
一身價值千金的蜀錦,滿頭華貴的赤金與紅寶石首飾。
和我第一次見到她時,沒有什麼分別。
我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她不是早已跳河,自盡了嗎?
她腳步輕快,走到我面前時,首飾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身邊香風細細。
「還沒多謝姐姐,為了大周自願為質,在北狄吃了兩年苦。」
「你那年不是投河了麼……」我喃喃道。
「那是一時想不開。」她笑意更濃,「幸而被河邊的一位漁民所救,帶回去休養了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