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和溫竹青沒有那麼多打打SS中的同舟共濟，多的卻是同最要好朋友般的相濡以沫。
日常瑣事如涓涓細流，不曾斷裂，卻能將我的心滋潤得越來越強壯。
隻是沒想到溫竹青的身子看著還行，實則孱弱。
原本我的雄心壯志從開一個繡莊，當女富商，變為當全城最厲害的繡娘，最後消停在隻要能給溫竹青看好病就好。
他的病一點點蠶食掉我未來的繡莊、我的繡品，還有我的眼睛。
鄰居大娘勸我：
「阿錦，你也得為自己考慮，你這夫婿是個廢的，以後還要靠你，你總不能年紀輕輕就沒了眼睛。」
我想了想，回她：「您別瞧不起阿青，他厲害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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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徹底痊愈那天，我已經無法在夜晚視物了。
溫竹青不知道，他卻能看出來我在晚上走路有些勉強。
半夜起來如廁，身上總要多些傷痕。
他便在我夜半起來的時候起床，牽著我的手，從沒有怨言。
十八歲的溫竹青看著我如廁，我難免生出些許害羞。
他卻說：「等姐姐老了，我也要伺候姐姐的，如今看了也沒什麼。」
我心頭猛地顫了一下。
養孩子的快樂，終於讓我品出來了些。
7
面對三小姐，我也覺得是養孩子。
她說她定了婚約，再過兩年就要成婚。
我為她感嘆，教她的時候不再拘泥於繡工。
天南到地北，我見過的，前世今生，能講的通通和她透露了一遍。
「蕤兒，你要知道，這天下之大，除了一個厚重的院牆還有很多，終有一日，你能看到。」
葳蕤眼睛亮亮的，同那時的溫竹青一樣。
他第一次聽到我給他講故事，也是如此神態，他還問我：
「世界上真的有能上天下海的本領嗎？」
我不覺得他幼稚，但是卻還是被他天真的語氣逗笑：
「自然有了，興許某一日，我們竹青也能看到天上有什麼呢。」
後來，我再給他講故事時，隻感覺他越來越不耐煩，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天真。
想來是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在一點一點地恢復神智吧。
「其實，我有些擔心二姐。
「最近六皇子要開始選妃了，可是我覺得她的性子不適合嫁入皇家。」
我想了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是你我能置喙的，蕤兒倒是，你覺得什麼性子適合嫁入皇家？」
葳蕤微微抬頭，側眸看了眼我：
「老師這樣的，倒是合適。」
一時怔愣，我沒有及時回答她。
那天之後，我是後悔的。
因為三小姐的婚期被提前了。
成國公沒有在乎她的意見，就將她嫁了出去，因為成遠將軍家的小公子身子不好，需要衝喜。
無論這女子身份多尊貴，說白了，還是個合適的工具罷了。
當初我也是看透了這一點，才執意要讓呆傻的溫竹青入贅。
三小姐出嫁之前，我去送她。
可是下人卻說，她不見了。
8
葳蕤逃婚了。
她帶著銀票，偷偷牽了馬車，自己駕車從王府跑了出去。
下人剛剛發現，我就被抓了起來。
成國公親自審我。
「錦姑娘，本王還念及當年你救下我母親的好，如今三娘離家，最擔心的還是我們這些家人，若是你知道她去了哪，還望告知本王。」
我搖著頭，也滿臉急色。
「若是知道三小姐在哪，我定然帶你們去找她，但是她走的時候一聲不吭，我也沒看出半分不同，實在難以告知王爺。」
成國公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同，但是我卻知道他心下應當是著急的。
可他卻並未對我用刑，隻是冷冷地說：「若不是因為那位，今日錦姑娘可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可要好好想想。」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葳蕤的去向，隻能跪在地上以頭抵地。
畢竟那位小將軍命懸一線，想要衝喜的人盡快嫁進去。
所以，他發動了最大的能量去找葳蕤，力求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就將葳蕤帶回家中。
「無論S活，都給我找回來，若是找到她時，她不聽話，就打斷了雙腿雙手，隻要還有口氣能成親就好。」
聽到這裡我難免悲慟。
皇親國戚尚且如此，普通人家的女子又該有多難過呢？
如今我已然身處這個時代之中，我又能幫到她們什麼呢？
成國公府的人找了三小姐四個時辰。
原本預計天亮就找回來的三小姐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成國公怒極，更重要的是，前院中將軍府的人已經過來要人了。
一直找不到人，他們就一直不走。
於是他隻能將三小姐的嫁妝越添越高，臉上的陰沉越來越濃。
就在最後一批出去找人的下人回來後，成國公也坐不住了。
他回到主院拿出令牌，想要上城門，讓城門晚開一些。
就在他即將出門的片刻，成國公府來了貴客。
喧鬧中，前面許多人都跪下了。
我不明所以，跟著跪地。
那貴客不知怎麼的竟然在院子中轉悠起來。
那腳步聲，聲聲逼近。
我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
最後，一大一小官制棉鞋停留在我面前。
9
大的那雙上面還繡著宮中特有的紋樣，小的那雙我格外熟悉，上面是三小姐極喜歡的兔子。
「老師。」
我猛然抬頭。
眼前的人讓我怔愣當場。
隻見溫竹青帶著三小姐，站在我面前。
分別將近一年，他變得強壯了，也變了樣子。
聽旁人說，他回宮後多次獻策，江南的水患就是他帶人治理的，如今深得聖上喜愛。
我想起眼前人已經是主子，當即垂下頭，錯開他的視線。
「三小姐回來了，快去見過老爺吧。」
葳蕤抽著鼻子，委委屈屈地同我一起跪下。
「對不起，老師，我連累你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個病秧子。」
我輕輕搖頭：
「沒關系，你爹不會把我怎麼樣的。你怎麼落到六皇子手裡的？」
她微微垂下頭：
「我一出門就被他抓到了，他說，若是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個病秧子，我可以嫁給他。」
這句話惹得我不由自主地抬頭，眼神一觸及眼前男子的身子就飛快閃開。
「成為皇子妃，你想嗎？」
葳蕤沉默了。
我以為她是開心的，沒想到半晌後她卻用氣聲輕輕說：
「嫁人真的值得開心嗎？」
「但是站在六皇子身後，總比給病秧子陪葬要好吧，而且我二姐不適合到皇家，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確實，這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成國公對此也沒有異議。
將軍府是臨時要人，說白了是他們先毀了婚約，所以他臨時將人嫁給六皇子也說得過去。
最重要的是，六皇子和病秧子少將軍哪個是更可靠的盟友誰都能看得出來。
如此，葳蕤就和溫竹青定了婚期。
溫竹青的要求很奇怪。
他隻要一個陪嫁，就是我。
10
我拒絕了。
我不是奴籍，所以去留隨心。
成國公夫人和我好說歹說，說了好久，我依舊是不同意。
最後，已經是六皇子的溫竹青親自和我洽談。
「姐姐。」
聽到這個稱呼，我才勉強看他一眼。
隻是這一眼，我就輕而易舉地看到他強硬支撐的脊背，還有臉上一閃而過的羞赧。
「六皇子。」
那一絲羞赧也在我說出這三個字後變成了惱羞成怒。
「為何這麼叫我？你說過，一輩子都是我的姐姐，你說我們兩個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我不置可否地點頭。
「是，但是你現在是皇子，生S不能改變的事情，卻能讓權力輕而易舉地改變，我覺得，我從未教過你這些。」
聞言, 他忍不住上前半步：「姐姐，我娶了你最喜歡的學生，你同我回去吧, 那些政策都是你和我說的, 我的權勢自然有你的功勞。
「如今我手握權力, 已然不需要聽貴妃那些話，你回去，我們還是好好姐弟。」
最後, 他小心翼翼牽起我的手, 想同小時候我抓著他那般抓著我。
「好嗎？」
我深深看他一眼。
「所以，你覺得一切都是貴妃的主意？」
他張了張嘴, 又閉上，嘴唇嚅動兩下，最終沒有說出那個「是」字。
我默默笑了。
溫竹青慌張地攔住我。
「姐姐，你如何才肯原諒我？」
我輕輕將他的手從我身上撥開。
「六皇子，你以為你站得夠高, 但是在我看來，還不夠呢。若是有一天你能將這皇城變成一個女子不必當工具的地方，我或許會考慮回來, 但是現在, 還不行。」
說罷，我甩開他離開。
溫竹青在我身後氣急敗壞：
「那我不娶你學生了！」
「隨你。」
「你是我救的, 如今你可還欠我一條命呢。」
「不，咱們兩個兩不相欠。」
他沉默了。
我也走了。
京城太大, 容不下我，但是這世界還是廣闊的, 我到哪裡都能飛。
11
臨行前，隻有葳蕤過來送我。
她哭哭啼啼地給我塞了好多金銀。
我本不想收, 她卻說：
「都是六皇子的, 我從他那邊偷的, 你放心花，不夠再和我說，我再拿就是。」
聽到是溫竹青的, 我當下就揣在懷裡。
「老師, 您走了，記得給我寫信。」
這贅婿就是溫竹青。
「但自」「你也是，若是你還沒有十六他就敢碰你，你大可給我寫信, 那小子, 我還是知道如何讓他聽話的。」
葳蕤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我拍拍她的肩：
「老師走了, 你也不必再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咱們山高路遠, 後會有期。」
我利落地轉身, 隻在餘光中瞥見一青色身影。
再定睛一看，隻是一條草蛇。
「別送了，終有一日, 老師會回來的。」
自此，京城少了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但是南疆，卻多了個富可敵國的女富商。
（完）
